第402章 備考進度5/5
作者:緣君九月      更新:2022-02-19 12:57      字數:2173
  顧前輩今日的心情大概不佳。

  因為許仙仙一從暗門進去就看見那根又重又威風的長棍上沾了血,正被一隻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握著帕子輕輕擦拭。

  許仙仙從來沒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這麽多顏色,或者說之前沒有。

  在萬葉山上長老有長老的製服,弟子有弟子的製服。蜀王府裏雖然美人如雲,美人姐姐們的衣飾卻是令外人難以想象的樸素。

  自然,這樸素是與當年還是世子時的蜀王在帝都時的做派相論。

  此先她以為許旭洲日日裁新衣在男子中已是無比招搖,卻沒想到還能有更招搖的。

  玉鈫藍的闊袖長衫如點翠一般顏色晴朗,將白玉般的皮膚襯托得更加沒有煙火氣,冰藍色的瞳孔如同脆弱的淺色磷葉石,凍結在冬日的靜止冰河裏,直到與人對視的那一眼,才有了人氣。

  難怪她回來時聽見許多熱鬧,又看見門口放的許多鮮花果子,幾乎能將門檻淹沒了。

  “清瓏,你過來。”

  前麵少了個“小”字,許仙仙沒由來地一緊張,立刻往前走了兩步。

  “準備得如何?”他直截了當地問。

  許仙仙心裏其實沒底,她身邊並沒有和她同樣要去準備試煉的人,所以無法比較。

  徐若水倒是無意間向他提過,他們三人是同行,意思許仙仙沒有深究,但顯然他們要參加的考核與許仙仙要參加的並不同。

  她也有聽過,那些有信函的修士或者凡人,或許會在後麵的試煉中再見,也或許是直接晉入。

  信函……

  許仙仙不是沒見過樣子。

  家祭那日,流丹閣外麵聲勢浩大、宴請賓客,忘記是哪個長老將信函塞給她旁邊的人,溫和地對她說話,姿態倒是不卑不亢,確實帶著商鼎第一大宗的尊和傲。

  信函沒有拆開,也不在她手裏。隻是白色信封上燙金的雲紋很漂亮,讓她印象深刻,寫著誰誰敬啟她倒反而沒注意。

  她沒有告訴許白雁,也沒有告訴許祁敬,他們或許不知道,也或者知道。

  但那樣丁點大的事情,在家族存亡之際,早已失去任何意義。

  許仙仙不記得,但她其實早那樣不在意地、又無意地得到過碧雲天的邀請信函。

  那份她不需要像現在一樣努力,像雨天的蜻蜓一樣用力撲騰就能得到的資格。

  “那隻叫‘兩麵’的狐妖,是隨你長大的妖奴?”顧前輩徐徐開口。

  許仙仙點點頭:“她向來有些冒失,但十分忠實,沒有耽誤顧前輩吧。”

  “浸滿陰煞鬼氣的泥土最適宜千山紅生長,你能有這份心意很難得,玉明也很感激你。”身為龍族,那份睥睨天下的驕傲是與生俱來的,即使是言謝,態度也依然不卑不亢。

  況且,能讓他真心言謝的人少之又少。

  或許是緣分,又或許是對她天賦和心性的讚賞,顧潯陽覺得這個年紀小小的孩子很合他的眼緣。

  若非他身上太多不可言說,或許會收個徒弟也不一定。

  顧潯陽目光淡淡地打量著這個和他相識不過兩月的女孩,莫名一絲惋惜和羨慕。

  那狠得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隻身潛入侯府刺殺,又敢拖著重傷之軀在宴席間與煙花女子言笑的陰贄少年,怎麽會生出這樣一個乖巧又有天賦的孩子。

  那日許仙仙本來打算後來再與兩麵匯合,沒想到自己會嚴重到暈過去。

  兩麵按照她指的方向挖了個大洞,扛了幾麻袋土正打算收工時,沒想到碰到了硬硬的東西——白色的屍骨。

  這樣的土地內藏陰煞鬼氣,早將腐爛的血肉分解,於是剩下的全是些骨頭架子,正在這時忽然聽見衛兵的聲音,兩麵被嚇了一跳,沒有細看,扛著幾袋土就找了個山洞藏起來。

  後來許仙仙失去聯絡了兩天,兩麵探查後本想將她直接帶走,但守衛森嚴,要打起來還真是送死。再者那些人好像也沒有要害她的意思,就稍微放心了些。

  那兩日兩麵也不敢靠太近,盡管她動作輕盈,修士和習武者的聽力可都不差,生怕被發現蹤跡,逮出來燉了喝湯。

  好在後來她尋見空當和許仙仙說了兩句話,許仙仙安撫她後便讓她先帶著那幾麻袋陰土回了樂遊原。

  天可憐見,那跛足的白胡子老人家一人趕著牛車往樂遊原上奔,足足一天一夜才到,卻被那護院告知主人不在。

  老人家一屁股坐在那大宅的門口,從日出欣賞到了日落,傍晚時才看到那出落得謫仙般俊美無雙的顧前輩踏著晚霞歸來。

  縮在老牛鼻子軀殼裏的兩麵感受到那種強大的壓迫氣息,先是一個寒顫,腿就軟在地上起不來了。

  當顧引打量他半晌後徐徐開口:“你是她的妖奴。”

  兩麵簡直感動得恨不得當場湧出淚來,狐狸啄小雞似的隻會猛點頭。

  再後來……

  許仙仙忘了那符咒的時限,或者她沒預想到會耽誤那麽久的時間。隻簡單加固維護的附靈符咒慢慢失效,兩麵依附的那具身體上已經出現了屍斑。

  偏偏她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不安,肢體語言更加多餘。

  那些露出森森白骨的潰爛傷口和花菜般發黴一樣的屍斑看得顧引眉頭微皺。

  除去洛亦澤的事,顧引做什麽向來都雷厲風行。

  他承了許仙仙的情,舉手之勞也是應當。

  兩指一拈將兩麵的妖魂提出,又差兩麵先附在仆人身上埋了那具屍身。拾掇好之後那仆人完全記不起發生了什麽,無事一般在他剛埋好屍體的位置填花種。

  隻是一些簡單接觸,兩麵就知道此人絕不簡單。他怎麽會是個不到而立之年的人類?兩麵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才,比如許祁敬兄妹,又比如那葉家的麒麟子。

  但如果在這個年紀不刻意就能給人,不,給妖如此強的威脅和壓迫感,那已經是怪物了。

  結合她之前所聽到的一些,兩麵覺得隻有兩種可能。要麽這是一隻大妖,要麽……這就是厲害到敢招搖以人類皇族身份進入商鼎帝都的魔王。

  兩麵絲毫不會考慮別的事情,人族的安危、人與人、人與妖、人與魔之間的那些勾勾纏纏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從有記憶的那天起,她的存在就隻是為了一個人——她的主人,許仙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