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的蔥花撒在泛著一層金色油光的清湯上，撲在米粉表麵的羊肉又寬又薄，在燈光下透出淺淺的影子，一碗剛煮好的羊肉米粉就這樣放在許仙仙麵前，撲鼻而來的香氣令人食指大動。

  如果用十文錢算作完全滿意，這種程度的米粉可以打八文半。

  許仙仙等了沒多久，就等到一個少年滿臉見了鬼的樣子看著她，她沒忘記使用青羨的形象，臉上應該也沒有什麽可怕的東西，所以許仙仙不明白徐若水為什麽會是這個表情。

  徐若穀看起來算淡定的，開口問候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許仙仙想也沒想：“全好了。”

  徐若穀看她一眼，“哦”一聲之後找了個位置坐下，慢吞吞地嗦著晴娘給他煮的羊肉粉。

  徐若水心懷警惕地盯著她：“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許仙仙瞥了他一眼：“你別緊張。”

  徐若水一想別人自然有自己的法子打聽，也不追問，而是疑惑道：“你找我們有事？”

  許仙仙指了指放在桌子右下角的兩個藥包，將米粉用勺子接著浸了湯往嘴裏送。

  上麵一袋徐若水一聞就知道，金銀花。

  下麵那袋麽……

  許仙仙沒擦嘴，嘴唇表麵泛著淡淡的水光：“夏枯草，桑葉，野菊花。”

  不等徐若水再問，許仙仙搶在他前麵說了兩個字——“清火”。

  這是她每年夏天常備的飲品。

  前幾日綠浮與她相見時才送了好些來，夠喝兩個夏天的。

  徐若水一臉複雜地收下了她帶來的“禮品”，然後眼睜睜地看她往捆紮藥包的細繩中間卡了一片金箔。

  徐若水大驚失色，四處看了一圈，生怕被誰瞧了去。徐若穀則更為直接，一臉麵無表情地端著碗坐到她對麵，然後將金箔壓到了她左手邊的茶杯下。

  “我是想感謝你們，那件東西對我很重要。”許仙仙真誠地看向徐若穀，同時又有些疑惑道，“你們都不喜歡金子嗎？”

  “你這、我、倒也……”徐若水平日裏巧舌如簧，如今卻想舌頭打了結一樣，捋不清話。

  徐若穀用最不需要修飾的語言替他說了：“我們不想惹麻煩。”

  許仙仙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有些不甘心地收回了金箔，捏在手心，同時將最後一口帶著湯的米粉吃完。

  徐若水沒忍住，用一種誇張的語氣道：“神速啊。”想起對麵是誰後又立刻閉嘴。

  許仙仙想了想，難得解釋一句：“我吃飯很快。”

  徐若穀見她吃完，順手收了碗筷，還掏了塊抹布把桌子擦了一遍，“如果你是想表達感謝的話，其實不用。因為是你最先救了我們。”

  徐若穀以為說完這些之後她就會離開，誰知道女子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而是問了一句十分奇怪的話：“你在上學堂是嗎？”

  徐若穀奇怪地看向她，許仙仙趕緊換了種問法：“你應該學得應該很好吧。”

  徐若穀的表情更加迷惑，徐若水則感歎，為何一個僅有數麵之緣的冷血女殺手會問出坊內三姑六婆看見他們兄弟倆時最常說的那幾句。

  “我想請你幫個忙。”許仙仙不等他回答。

  ……

  和一般百姓所料想的不同，自幾年前新門主上任以來，羅阡門的人早已不是傳統刺客，盡管總還是透著那麽股子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道上人卻早知道他們成了什麽都接的跑腿人。

  一邊覺得荒謬，一般卻十分樂意聯絡。

  而羅阡門培植的白羽大多都是流落民間的孤兒，在總壇培養至少十數年，經過考驗後才能正式出任務。

  至於他們究竟都有些什麽樣的本事，至少在十七門，齊煬是最清楚的。

  最簡單的醫藥包紮、拳腳、文字這些自然必須粗通，而若無特長，他們也不會為羅阡門所用。

  許仙仙正是想通了這點，才找到齊煬和小婭他們。

  “既然把十七門視作歸屬，而助你通過試煉也算是任務所需，送兩盒點心過來即可，他們都與你年紀相仿，近來又無大事，想必會很樂意幫些小忙。”

  無論從何種角度，他們之間也算是有生死交往。齊煬自覺看人很準，青羨此人身份成謎，但做事很是分明，尤其不願意欠人恩情。

  正是拿住這點，他放心將這個與其他人尚且陌生的白羽帶回了十七門分壇。

  這地方比許仙仙想象的不隱秘太多，既不在郊外山中，也不在什麽清淨小鎮，而是長安縣內一座看著挺低調的……書院。

  許仙仙留心觀察，周遭來往的仿佛隻是些普通人。

  更令人驚奇的是，當經過他們時，不少人十分熱情地打招呼，一口一個“齊先生”。

  “齊先生回來了。”

  “齊先生可要看看今日收的狐皮？”

  “齊先生可是著涼了，瞧著精神不大好。”

  “齊先生……”

  許仙仙走在小婭旁邊，跟著笑得一臉春風和煦的“齊先生”走進那間書院，瞥了眼門楣上方半舊的牌匾——“歸寧書院”。

  許仙仙的預想再次被打破。

  在她的理解中，無論是名門宗派，還是官學私學，往往都會依山傍水而建。即便不是什麽風光秀麗的名山大川，也是竹林小溪這樣幽靜而遠離世俗喧囂的地方。

  倒是沒想到，有人會將書院建在這人來人往的長安縣。

  不過進去之後許仙仙才發現自己又錯了。

  這書院前門不大，進去之後卻極為寬敞，校舍占地少說有兩百畝，光演武場就有大小三個，講習樓不下六七座，另有許多用來種植蔬果的菜田和培養鮮花的花田，清清靜靜，令人心曠神怡。

  走馬觀花地瞎逛一圈之後，還讓許仙仙發現了個不小的馬窖，以及旁邊那片修剪整齊的、用來打馬球的草地，可惜被一些細木樁圍了起來，或許是為了養草。

  小婭看她高興，心裏同樣驕傲，帶她穿了兩座樓走到一片開滿粉色荷花的湖水麵前，嘴角上揚：“這兒還有你最喜歡的荷花呢。”

  此刻正過了日中，荷花盛放，不少蜻蜓掠過湖麵，如一枚枚翠綠竹葉飄飛，在水麵上拖出淺淺的陰影。

  徐風拂麵而來，十分愜意。

  許仙仙難得感覺放鬆，輕輕閉上眼，眼皮被太陽照得有些發熱，暖暖的。

  “住下來好不好。”她聽見小婭撒嬌般的請求，帶著些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