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前輩仿佛對她將要去試煉的事情很上心，向小洛哥提了好幾次不要因為教導她滄海語言而耽誤太多時間。

  但洛亦澤不知為何，對許仙仙充滿信心，常常掛在嘴邊的就是：“放心吧，離開朔天丘之後，我還是頭一回見這麽聰明的苗子，學得夠快。”

  許仙仙不知道她學得算不算快，但滄海的文字本來簡單，一共隻有五十六個字符，幾乎所有詞語都是由這五十六個筆畫簡單的字符排列組成。

  她幼時曾學過一些，但隻知道最簡單的一些字語。

  洛亦澤這小身板能不能打她不知道，但要說在語言方麵展示出的能力，許仙仙十分佩服。

  她在習字時洛亦澤往往坐在旁邊，手裏多半捧著書，幾乎全是她看不懂的文字。

  有時是滄海文字，有時又像是商鼎古文，許仙仙好奇心重，每次都會瞄上一兩眼，洛亦澤也不介意，隨她看。

  但從許仙仙不刻意的印象來看，小洛哥懂不下十種語言。

  至少是識讀。

  光是這樣已經足夠令人吃驚，沒想到他教授起商鼎官話也十分得心應手，並不枯燥。

  而許仙仙學習能力驚人，僅僅十幾日過去，洛亦澤就給出了他的評價：“至少在那些寒暄交流上是沒有破綻了，就是詞語太匱乏。”

  洛亦澤很滿意自己的教學，他原以為至少要一月才能達到如此水平，而現狀遠遠超過他的預期，於是特意帶著不知哪兒來的桃花酥和蜀地特產的竹葉青，對她大肆稱讚一番。

  許仙仙頭一回從老師口中得到如此高的評價，且在十餘日裏都沒有把老師氣得吹胡子瞪眼，自身也感到十分欣慰，歸功於小洛哥的循循善誘深入淺出和她寄人籬下的乖巧自覺。

  顧前輩少有對人評價，但也淡淡稱讚了她一句，抽出半日空閑，和小洛哥一起，從她在紅葉軒收集來的往年情報中展開分析，結果是——毫無所獲。

  嚴格來說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許仙仙總結出了規律。

  碧雲天九座主峰各有特色，所長不同。但與商鼎國其他許多門派招收學生的一點不同在於，招收學生後並非從一開始便拜師授業，而是有至少一年的緩衝期。

  甚至外門和內門子弟共同學習，除了資源上有分別，幾乎毫無差異。

  這一年中除了必須修習的簡單藥理、陣符、禦氣等一些基礎課程外，課業自擇。而最終能夠拜入哪位師父門下，最終還要看一年後的拜師禮。

  說是拜師禮，但其實是檢驗弟子所學成就的又一場試煉。

  許仙仙尚要操心眼前事，暫且不想以後。她離成為十五歲的許清瓏，離她和許旭洲的約定，還有不到三年。

  洛亦澤對她總結出的所謂規律不置可否，但語氣十分微妙：“形式多樣，內容如一。你確定……這就是所謂的規律？”

  許仙仙點了點頭：“依我看，碧雲天以往招收的弟子並非都是通才，除了個別在許多方麵都十分優異外，大多人隻是偏長一門。”

  之前在靈泉村的時候她就問過趙簟秋關於試煉的一些問題，誰知道趙簟秋麵露難色地表示她並未參加過試煉。

  元中倫和葉星闌亦是如此。

  許仙仙以為江硯文年紀長便會多知道些，沒想到對方竟然更是從小便長在碧雲天百戰峰。好在他作為首座弟子，對入門試煉也算了解一二。

  向她講解了一些程序之後，斟酌後誠心建議過：“參加試煉者少有散修，且以你境界不占優勢。兩道關卡的試煉中，大部分人過分在意綜試而輕文試，如果你能夠在文試上出彩一些，即使綜試表現不突出，總分大概也會更好看一些。”

  至於文試的範圍。

  天文地理，算術文章，經史醫商……無所不包。

  令人……無從下手。

  難怪作試時間有四個時辰，光是試題就印了三十二張貝葉，累在一起比硯台還要厚。

  十幾日來她除了學習滄海官話的聽說，就是準備文試。

  這方麵小洛哥可就幫不上忙了。

  而她第一個能想到的人，竟然是玉卿卿。既然她曾是名動帝都的花魁，文采極佳，那詩詞歌賦必定信手拈來。

  許仙仙自小長於萬葉山，卻少受教導，到益州後也多是埋頭修煉，許旭洲倒是有意無意提點她些道理。

  可畢竟少有與人交往，在待人接物的許多細節上她幾乎是一片空白。

  比如走到玉堂雪的東家，芙蓉天的前花魁玉卿卿麵前，讓對方教她詩詞文章。

  這不是一般沒腦子的人能做出的事。

  但許仙仙就是做出來了。

  她從顧前輩那裏知道討好人是需要帶禮物的，卻不知道玉卿卿喜歡什麽，在街上轉轉悠悠，最後買了一隻又大又圓、紋路清晰的大西瓜。

  當這位戴著淺露、衣著樸素的少女提著一隻被麻繩綁起來的大西瓜，在侍女與白的親自迎接下引向樓上時，不少客人目瞪口呆。

  許仙仙絲毫未察。

  玉卿卿在看見她提著那隻的大西瓜的第一眼便笑出聲來，如柔荑般軟若無骨的芊芊玉手將麻繩單手一拎，輕鬆地放到了一張桌子上麵，道了聲“郡主安好”。

  許仙仙拿捏不準她是否喜歡，刻意強調：“剛從冰池中拿出來的。”

  玉卿卿笑了笑問她來意，許仙仙沒頭沒尾隻說自己要學詩詞文章。

  立在後麵的與白微微皺眉，心想要擱一般人身上玉姑娘早生氣了。

  沒想到玉卿卿也不問原因，將一本厚厚的詩集從櫃子裏翻出來，讓她在十日內背完。

  大概是玉卿卿的語調太溫柔，許仙仙不疑有他，痛快答應後便離開了。

  與白送她離開時一臉欲言又止，心想難道這郡主看不出來玉姑娘是在為難她嗎。也怪她不知情，不知道玉姑娘自那次蘭園會後，近一年不作詩詞了。

  誰成想與她所料有差。

  五日後那小郡主抱著詩集和又一隻大西瓜上門來，與白原以為是她知難而退了。沒想到她淡定地走到玉卿卿麵前，說了句“都背會了”。

  而玉卿卿也沒有太驚訝，隨意說了幾個詩名讓她背誦，無一不是流利作答。

  與白驚訝得瞪大了眼，就是唱曲班裏記詞最快的歌女，恐怕也比不過。

  玉卿卿卻毫不驚訝，隻是淡淡地歎了句“不愧是他的孩子”，隨後便和氣問道：“先教你對對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