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開，從那薛家小四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見兩個丫鬟。

  ??她高興地朝著手道：“小婉，小芸，我在這裏，我找到二虎啦。”

  ??那兩個丫鬟的嘴臉一變，收去眼中那幾分輕蔑，轉變為一種驚喜：“四小姐，可算找著您啦，您沒事吧。”

  ??許仙仙輕哼一聲，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薛家小四卻像什麽都不知道似的，滿心歡喜道：“我沒事，二虎也沒事。還好你們來啦，幫我把這些東西都拿回府吧。今天天好，回去給二虎洗個澡。”

  ??兩個丫鬟笑嘻嘻地把那些包起來的、沒包起來的小東西提在手中，之前的刻毒模樣蕩然無存。

  ??可笑的是那薛家小四還和兩個異心的丫鬟說說笑笑，仿佛關係多好似的，一臉純真，全然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縱然和她沒什麽關係，許仙仙也感覺自己被惡心了一下，薛家小四越是笑得開心，她便越覺得自己胸中有股不上不下的氣，堵得慌。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想起了岑永樂。

  ??岑家幺女，那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

  ??不知道為什麽，她說的每一句話，許仙仙都記得很清楚。

  ??甚至，在她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當中，還混著一隻她永遠都不會戴在頭上的粉色簪花。

  ??或許是因為，那是嚴格意義上，她交的第一個朋友。

  ??也是唯一一個和她同齡的……玩伴。

  ??明明隻見過一次，她卻把那個女孩的長相和脾性記得那麽牢。

  ??岑家幺女說，她十二歲出關後便往碧雲天求學，還讓她一定要去找她。

  ??自己當時，好像是應了的吧。

  ??“不要分神，試試把靈識從這隻貓身上脫離出來。”薑許的聲音將她的回憶打斷。

  ??許仙仙雖然不太清楚現在的狀況，也還記得自己是在修行。

  ??她試著集中精神，然後將自己的靈識凝於眉心，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向上移動，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很輕很輕的氣球，漂浮到了空中。

  ??她“看”清了那隻貓的全貌。

  ??那是隻楔形腦袋的短毛橘色貓，尾巴細長而柔軟，正用一雙碧綠的眼睛翻著腦袋朝上看。

  ??有一瞬間，許仙仙覺得那隻貓是在“看”自己。但她很快就放棄這個想法，因為那隻名為“二虎”的橘貓從它主人的懷裏掙了出來，迅速撲到地上，左右幾下就鑽進了人群中。

  ??薛家小四立馬緊張地追上去，口裏還叫著二虎的名字。

  ??兩個丫鬟更是將手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摔，露出怨毒的神色，其中一個道：“早晚把這隻死肥貓給毒死。”

  ??另一個則眼神有些複雜，嘴角挑起一抹諷刺的笑意道：“最好兩個廢物都給毒死，二夫人興許會更高興些。”

  ??兩個丫鬟並沒有再追上去，而是走向了別的地方。

  ??通靈損耗巨大，她現在已然有些頭昏，薑許道：“看來你對靈視的控製比我想象中更好，那靈識的轉移之法應該不用再多說，隻是需要勤加練習。好了，你回去吧。”

  ??許仙仙得了令，也不再堅持，將放出的靈識盡數收回，由分散的狀態匯聚在一起，然後天地陡然一轉，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向後倒去。

  ??背後是冰涼的地麵，許仙仙幹脆躺著不起來。靈識的損耗會讓人感到疲倦，那種疲倦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她閉著眼睛也知道自己在那裏，她甚至不關心門是開著還是閉著，或者門外又有些什麽。

  ??許仙仙輕聲問：“薑許，我在哪裏？這裏是哪裏？那裏又是哪裏？”

  ??薑許道：“那裏是鑒外，這裏是鑒中，你在遊離。”

  ??“遊離？什麽意思。”許仙仙已經累得有些無法思考，她想讓自己的腦子轉起來，卻感覺後腦勺沉沉的，就像一隻被灌滿的酒桶，笨重不已。

  ??薑許道：“那種狀態，是遊離。就像靈魂脫殼，遊離於各界。可你不是靈魂脫殼，而是六神通靈，遊離世界。”

  ??“簡單來說，你還在你的身體之內，靈識卻擴散到你想擴散的任何地方，就像是……你占有了更多的空間。”

  ??許仙仙的臉上露出疲憊的神色，喃喃道：“那和鑒又有什麽關係，鑒為盛水盛冰之器，以鑒為鏡之用是上古時的做法，現在幾乎都沒再怎麽看見過。”

  ??薑許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我在鑒內，你在鑒外。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非常之鑒，的確非常。它是潮汐神尊封神之時，用自己的左眼所煉、天下獨一無二的神器，可溯因果、生虛實、創世界……但就你力量而言，無異於毫厘之比千裏，完全無法發揮它的神用。”

  ??許仙仙“哦”了一聲，然後仰著脖子坐起來，慢慢地甩了甩腦袋：“這名字可真不怎樣。”

  ??薑許沒有在意她這散漫的態度，而是繼續道：“你天賦極佳，不要這般像個孩子。隻要有我助你，沒什麽可擔心的，你會順利完成使命。”

  ??“使命？”許仙仙愣愣地把這兩個字在嘴裏念了一遍，模樣有些失神。

  ??薑許問她：“還能聽我說嗎？”

  ??許仙仙深吸一口氣，抱膝坐好，抬起眼皮，發現自己還在那扇空門前，而薑許正在門外，姿勢與她相同。

  ??還真像麵鏡子，許仙仙伸出手去戳了戳那看不見的一層空氣。

  ??而對麵，也伸過來一隻白皙的手。

  ??空門的表麵漾起一層微波，雖然觸感如同水般柔和，卻和她膠著著，無論如何都無法把手穿過。

  ??兩隻手之間隔著看不見的屏障，指尖卻好像貼在一起。

  ??許仙仙放棄了，把手縮回去，饒有興趣地看向和自己長相完全相同的薑許：“薑許，你真有意思。你說話通常沒有表情，給人一種冷酷的感覺，但當起老師來，卻又很有耐心。你知道嗎，你很像我哥。”

  ??薑許道：“不是我像你哥，而應當是你哥像我。我是你們的祖輩，你道反了。”

  ??薑許永遠是冷靜的，嚴肅的。就像辟邪說的那樣剛直，那樣認真。

  ??而這種剛直和認真，在許氏世代子孫上都可以窺道。

  ??許仙仙不禁想起辟邪對北門氏的評價——凶惡嗜殺、暴虐冷血的瘋子。雖說有嫌，也不至於完全不公正，她疑惑地望向薑許，心中想道：“難道非常鑒和幻術有傳承，朱雀劍卻沒有傳承？為何薑許尚有一縷殘念寄於鑒中，北門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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