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鑒？

  ??像鏡子一樣的……神器？回溯過往，窺探天意，製造虛實，創設空間……

  ??這樣的東西，究竟存在嗎？

  ??什麽鑒內鑒外，究竟是真實還是幻境，她的靈識究竟在哪裏？

  ??東市的喧鬧不似假，可她為何會將靈識附著在一隻短毛貓身上，又是如何通過此鑒通靈……

  ??究竟是幻境還是真實，薑許的目的又是什麽？

  ??可鏡子裏的東西不都是反的嗎，那這個世界也是和原先相反的？鏡，為何會有空間之能。

  ??單從儲物袋和須彌戒這一類空間法器的市值來看，就不難知道，空間之能是如何罕見。若非憑借符咒法器一類外物，這是隻有元嬰才能做到的事情。

  ??許仙仙突然想起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靈泉村內，每家每戶門外掛著的八卦鏡。

  ??那些誘獸的香餌，從八卦鏡前閃過的那些黑氣，一切都不是偶然。

  ??到底是什麽人在背後操縱。

  ??天蛇部，魔族，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靠近中原。

  ??江硯文雖然沒有逼問她，卻也沒有向她透露過半點別的信息。但單從龍武軍出動來看，這一定不是件普通小事。

  ??況且……死的殘的，那麽多人……

  ??不過從她到帝都來這麽久，連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消息封鎖得未免也太嚴了些。

  ??怎麽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許仙仙不禁苦笑，這件事情，她真的有可能置身事外嗎？

  ??薑許問：“你在想什麽，表情很嚴肅？”

  ??許仙仙不打算回避她的問題，卻先提問道：“前輩的存在是什麽，辟邪的存在又是什麽？”

  ??薑許深深地看向她：“我不過一縷附著在幻海迷經上的殘意，連神魄都算不上，隻能助你修行幻術，此外，我不算存在。而辟邪是封印在鑒內的守護者，它會保護此鑒的主人，甚至可以憑借你的力量，化虛為實。”

  ??許仙仙忽然笑了，打岔道：“前輩除了助我修行幻術，繼承您的傳承外，還有別的存在。”

  ??薑許抬了抬眼：“什麽？”

  ??許仙仙認真道：“前輩還能陪我聊天。”

  ??薑許依然沒有什麽表情，沉默了一陣，就在許仙仙以為她不想和說話時，薑許突然開口：“聊天是好事，有說話的人，也有可以說的事。”

  ??這句話很像是句廢話，又或者一種感慨。

  ??她以為，薑許說這句話的時候，至少會帶著些落寞。

  ??但沒有，還是什麽都沒有。

  ??任何一絲一毫的微小動作裏，都捕捉不到落寞。

  ??許仙仙突然不想問她北門氏的問題，因為問了，也沒有任何意義。她不知道薑許在想什麽，就像薑許也不知道、不關心她在想什麽。

  ??她大概是個很完美的人，完美到沒有一絲破綻。

  ??薑許開口道：“你有沒有好奇過，非常鑒為什麽不是鑒，為什麽不在你的手中？為什麽沒有具象化。而朱雀劍卻是可以握在手中的、實實在在的一把劍。”

  ??許仙仙老實點頭：“您會告訴我嗎？”

  ??薑許斟酌道：“可以這麽說，朱雀劍有形，是因為它原本有形。而非常鑒無形，是因為它本來無形，本來就是神尊的一隻眼睛，鑒隻是它變化的一種形態。而現在，它就在這裏，就在你的身體裏。”

  ??許仙仙一時怔住：“那我的眼睛呢？”

  ??薑許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你既為神侍，難道辟邪沒有告訴過你，你的身體已經祭獻給了神尊。除非自願，不然你的眼睛為何會平白獻祭。”

  ??“我以為，那些失明的時候，是因為靈視耗神。”

  ??“當然耗神，所以神尊的眼睛閉上了，而你的眼睛睜開了，那隻不存在的、也看不見的眼睛。”

  ??許仙仙以為自己至少會有些傷心，卻沒想到，她連一點心疼的感覺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薑許的話太直，直得冰冷又無情，讓人連心疼都來不及。

  ??獻祭身體，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嗎。

  ??不是早就已經接受了的現實嗎。

  ??為什麽還是忍不住，忍不住有些失落。

  ??許仙仙垂著眼眸，把自己的頭埋進膝蓋裏，讓頭發把耳朵也蓋住。她的動作就好像在擁抱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隻聽得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就好像還在母親的肚子裏，讓她感覺無比安全。

  ??“薑許，我好累。”她聽見自己像蚊子一樣的聲音。

  ??然而她又仿佛聽見薑許說了聲“好”。

  ??那一刻，她再也撐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疲倦感，呼吸越來越平穩，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這一覺，等她醒來時，顧潯陽說，睡了一天兩夜。

  ??許仙仙不知道他和小狐狸在鬧什麽別扭，竟然在她睡過去的這段時間裏，還沒有和好。

  ??小狐狸很親近她，但顧潯陽卻一反常態地不讓它跟著許仙仙。

  ??許仙仙倒是輕鬆，歡喜還來不及，誰樂意大夏天抱個暖手的毛團。

  ??小狐狸卻不樂意，在他身上又抓又撓。

  ??許仙仙沒有急著找薑許再修煉幻術，而是戴上鬥笠，打算出門去一個地方。

  ??當然，還要幫足不出戶的顧潯陽帶些煉丹的材料回來。

  ??來帝都小十天，她也該去打聽打聽消息了。

  ??九月的試煉，那件她目前最重要的事。

  ??……

  ??許仙仙想過紅葉軒是什麽樣子，卻沒想到，它會這麽大。

  ??紅葉軒的裝潢不算華麗，反而透露著一種與東市氣質不大符合的質樸之感，幾乎全是木料，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星半點的金銀玉飾。

  ??和玉堂雪一樣，這裏有五層樓，屋頂恰好與宮牆齊平，不敢再上。當然，像東市的萬寶閣、翡翠居這些地方，都是一樣的。

  ??一樓的大堂太闊，難以想象的是人卻很少。客人少，工作者也少。往裏走便能看見高至腰部的厚重的木櫃台將三麵包圍，而那些櫃台的後方，又是齊至天花板的高大櫃子，和一些形狀奇怪的機關和圓台。

  ??除了到櫃台邊去問話的客人，隻有不到二十個人在打理。有的正奮筆疾書著些什麽，有的手上捧著一個一指長的小紙卷，有的架著木梯站在櫃子前，有的正在與客人交談。

  ??那些圓台由機關控製著不斷轉動，紙卷如同貨品般，在工作者的操縱下由履帶傳送至另一端。

  ??整個大堂裏都回響著和諧而又規律的響聲，仿佛一台正在運作的巨大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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