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仙小時候喜歡亂發脾氣，剛會走路時就喜歡揮舞著小拳頭無差別攻擊。小丫頭很霸道，風風火火像隻橫行的螃蟹。

  ??護國侯和瑛夫人常常事務繁忙而難以看顧她，以至於她在流丹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讓一眾弟子苦不堪言。

  ??所以一旦有什麽事情超出她的預料，她就會發脾氣。但不是所有人都應該為她的壞脾氣而負責。

  ??王徽瑛教過她一個道理——永遠不要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做決定。

  ??許仙仙從小和她不對付，怎麽和她對著幹就怎麽來，唯獨這一條她記得很牢。

  ??因為這是瑛夫人最後一次教給自己女兒的。

  ??她不想這麽快就答應薑許，她要慢慢地整理自己的思緒。

  ??薑許戲弄她，用幻術戲弄她。她很不高興。

  ??小丫頭從小喜歡闖禍，流丹閣的長老弟子們都讓著她，後山的猛獸精怪可不會。

  ??打架也是要講道理的，小丫頭的道理是——看你不順眼就打。

  ??曾經有一次，她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掏了某隻妖鳥正在孵化的蛋，結果被那護犢的凶鳥啄得滿頭血。

  ??被罰在祠堂跪了三天，不允許任何人探望。

  ??這本是家常便飯，小丫頭認準她哥會來救她。

  ??可那次她頭上掛了彩，險些連耳朵也被啃掉。許祁敬被她氣狠了，把小家夥餓了一天，還是沒忍住去看她。

  ??那不是許仙仙受傷最重的一回，也不是她捅婁子最大的一回，卻是被罵得最多的一回。

  ??她爹她娘她哥，輪著把她數落了一遍。

  ??許祁敬算是罵得輕的，從小到大他都不怎麽喜歡笑，總給人一種他在板著臉的感覺。好好的少年，既不肆意也不歡喜。

  ??旁人說他是天驕，說他少年穩重。可許仙仙知道，她哥就是她哥。

  ??“長記性沒——”許祁敬本來最喜歡蹦她腦瓜子，那回硬是隔著紗布沒地方下手。

  ??小丫頭本來沒皮沒臉，自己在祠堂裏玩得不亦樂乎。一看到她哥來，瞬間委屈得眼淚汪汪。

  ??許祁敬沒給她好臉色看，又心疼她，隻好板著臉和她說道理。

  ??和小孩子講道理不能操之過急，總要一步步引導。

  ??許祁敬想了想，問她：“下次還打不打架？”

  ??小丫頭擤了把鼻涕，用哭腔道：“打！它欺負我，我還打！”

  ??許祁敬一時被她嗆住，試圖將她引回正軌：“打不過怎麽辦，就會像現在這樣受傷，爹娘和我都會擔心的。”

  ??小丫頭顯然沒領悟到，揮舞著小拳頭道：“那就變厲害再去打。”

  ??“那……”許祁敬一愣，“如果它也變厲害了，你還是打不過怎麽辦？”

  ??小丫頭也明顯愣了愣，像是沒想到這種可能。

  ??許祁敬一看講道理的機會來了，正打算開口。卻聽見這小丫頭沒心沒肺道：“哥哥幫我打，所有敢欺負我我又打不過的，哥哥幫我打扁。”

  ??許祁敬聞言心裏一暖，卻又哭笑不得，不甘心地繼續道：“如果哥哥不在你身邊，也沒有任何人能幫你，你要怎麽辦？”

  ??小丫頭先是撅著嘴巴反駁了句“不可能”，然後蠻不樂意地回答道：“哥哥想讓我當逃兵。”

  ??許祁敬一聽小丫頭總算領悟了，雖然聽起來不是那麽回事，道理總是對的，寬慰道：“不是當逃兵，是審時度勢、忍辱負重。”

  ??小丫頭一聽破涕為笑，然後向許祁敬保證道：“以後我隻和打得過的打，要是遇上打不過的或者合夥欺負我的，我就先跑。”

  ??許祁敬先是點了點頭，又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但具體是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

  ??小時候，許仙仙總以為她哥不大聰明，什麽事情都讓著她，還總是被她耍得團團轉。但後來才知道……那是遷就。

  ??小丫頭做什麽事情都喜歡自己來，絕對不準別人插手。哪怕是好心幫她，也會把她惹得不高興。

  ??許祁敬不常在萬葉山，卻榮幸地擁有給她當參謀的特權。有時提點她兩句，有時給她拿拿主意。

  ??但她哥沒有告訴過她，如果遇上打不過但又跑不了的怎麽辦。

  ??“我發現你真的很喜歡走神。”顧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顧前輩，什麽是幻術？”許仙仙突然問他。

  ??“那什麽是刀術？”顧引反問，還不待許仙仙回答就接著道，“劍法、刀術、陣法、符道、丹術……這些都是法，都是術。你的問題太大，回答也很多。”

  ??“萬象諸法，究竟是什麽？”許仙仙魔怔似的，認準了眼前這個看起來剛及弱冠的青年說的話比那些胡子白花花的老頭說的更可信。

  ??顧引覺得好笑，看著迷茫的許仙仙道：“有人說是生死，有人說是自然，有人說是虛實，有人說是善惡。有人覺得天下萬物皆是劍，有人覺得世間百態都為符陣。有的人一輩子隻做一件事，有的人卻能把樣樣都做好。”

  ??許仙仙從他的話裏聽出了謝宛和薑許的影子。

  ??謝宛說符陣乃天地之道，連通萬物。薑許說諸法萬物皆為象，變化真假即為幻。

  ??那如果她說天下最大的道理就是人要吃飯，這聽著也沒錯。有一句更好聽的話叫“民以食為天”。

  ??畫癡棋癡劍癡，癡什麽不是癡，說什麽道理說不成。有些道理乍一聽沒道理，可你一旦要駁斥它，你就會發現你更沒道理。

  ??許仙仙總結道：“都有理。”

  ??太狡猾了。

  ??為什麽世間的道理不能像算術，既不失變化的巧妙，也能給出無疑的答案。

  ??經過短暫的沉默後，許仙仙決心先把凝氣丹給吃了，再說別的事情也不吃。

  ??她倒也好奇，這凝氣丹真能有於普通二三十倍的功效？

  ??顧引做事情從來不遷就人，該用早餐時就用早餐，不會等人也不會給人留飯。許仙仙明白這一點，因此專門等到開飯時，摸了一個饅頭一個雞蛋一大碗豆漿才匆匆往臥房趕。

  ??從前她吃丹藥確實隨便，嚼來就吃沒什麽講究。可如今不比從前，不看她資質也看錢財，許仙仙可是萬分珍重。

  ??許仙仙蹬了鞋坐到床上，手裏拿著那個小藥瓶，突然想到什麽：“前輩，這凝氣丹有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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