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不知從何而來，像是人手卻又長著尖爪，皮膚是不正常的青色。許仙仙順勢將雪月向下一拖，砍在那隻手上。

  ??那隻手躲閃極快，雪月明明砍中它卻沒有見血，刀身在觸地的一瞬間猛地震動，險些讓許仙仙握不住。

  ??某個沒有人能看見的角落裏，有人輕輕地計數：“一。”

  ??“顧前輩！”瞬間出現又消失的怪手讓許仙仙突感緊張，她快速向顧引靠近。

  ??顧引早聽見動靜，立刻轉身。

  ??“楚——”一張在她內心模糊多年的臉廓重新清晰起來，許仙仙難以置信i看著眼前和顧引裝束相同、氣質卻完全不同的中年男子，大驚失色道，“怎麽會是你？”

  ??楚懷沙把嘴繃成一條細線，麵色陰沉。

  ??一瞬間所有的血都湧上頭頂，許仙仙感覺自己身體裏的每一塊骨頭都在顫抖，連出刀都遲疑了兩秒。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是本能地做出判斷，在遇到危險時保護自己。

  ??她應該逃走的，理智告訴她。

  ??於是虛空一斬，她使出自己盡全力的一刀，然後迅速後退，飛到屋簷上。

  ??同樣的角落裏，有人繼續計數：“二。”

  ??許仙仙完全沒弄懂現在的狀況，一個安安靜靜的清晨就這樣突然被打破。她就知道沒這麽簡單，果不其然，幾乎是在躍上屋簷一瞬間，她就被那隻怪手重新拽住腳踝，從上麵重重摔下來。

  ??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兩圈，溫熱的血液從她的後腦勺流下，滑到衣領裏。

  ??“仙仙。”突然有人在她耳邊喚道。

  ??誰？

  ??許仙仙急急地看向四周。

  ??“郡主。”女子一聲嬌笑。

  ??又是誰？

  ??許仙仙舉起手中的刀，不敢放鬆。

  ??眼前的白影漸漸模糊，就像一片飄遠了的雲，怎麽也讓人看不清。

  ??這次許仙仙終於聽見了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的聲音：“三。”

  ??像是在數數。

  ??這次沒有片刻停留，那人往下繼續數道：“四。”

  ??許仙仙眉心一痛，頃刻間房屋崩塌，地下土丘如龍脊般高隆，一股冰寒之意如蛇般纏繞她的另一隻腳、瞬間冰封，而刀尖在她即將使出完整一刀時發出鳴聲，堅固的刀身如同泥做般，從刀尖開始一寸寸熔融變形。

  ??瞬間，所有的退路都消失了。

  ??太陽初升的天空，光芒萬丈。一道刺眼白光如同巨劍般劈向天空，將它切割為數小塊。

  ??房屋倒塌的聲音、結冰的聲音、土丘隆起的聲音、刀的鳴聲和天空中的爆炸巨響重疊在一起，耳中嗡鳴一陣，許仙仙頭痛欲裂，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薑許的手指還停在她的額頭前，她看著眼神空洞的少女，重複了一遍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孩子，和我習幻術吧。”

  ??薑許是個直人。

  ??她不允許自己被拒絕。

  ??也永遠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還是在白塔九層，薑許從少女微微顫動著的瞳孔看出了她的恐懼，她伸手拭去許仙仙眼角的淚水，然後等著她回過神來。

  ??“你瘋了！”在世界崩塌的一瞬間，她的腦子裏就像是突然崩斷了一根弦，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

  ??許仙仙的心狂跳不停，肺部有種窒息的感覺。她好像一個在街上罵架的潑婦，扯著別人的頭發尖叫。

  ??“我沒有瘋，”薑許冷靜地看著她，“我是在勸你。”

  ??一切的感覺都太真實，許仙仙還沒有從那種生命受到嚴重威脅的狀態中恢複過來。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顫抖著扶住離自己最近的那麵牆，然後把背貼在牆上。

  ??近乎一種無力的狀態，她就這樣用自己覺得最安全的方式把身體貼著牆，麵朝薑許，思維慢慢回轉。

  ??“你到底想幹什麽！”許仙仙不受控製地流著淚，她的精神幾乎在崩潰的邊緣，被深埋於絕望之中。

  ??“讓我感受死亡，感受絕望，這就是你的方式？”許仙仙的聲音是嘶啞的，她一時無法從恐懼的情緒中緩解。

  ??“手法是極端了些，可如果不這樣，你怎麽知道……幻術是最適合你的。”薑許絲毫沒有愧色，就連一絲一毫的抱歉都沒有。她甚至不想解釋，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行為沒有任何不妥。

  ??“諸法皆由因緣和合而生，由因緣離散而滅，一切事象皆無實體性，故可稱為幻。幻術一道，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你不如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回答我。”

  ??許仙仙很想罵一句髒話，可在腦中搜尋一陣也隻能連珠炮般地吐出幾個“混蛋”“無恥”之類的詞。

  ??藥圃中的花被一陣清風吹動，散出迷人的香味。看了下插在地上離自己的腳不到一寸的尖刀，顧引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你剛剛叫我什麽？”

  ??許仙仙一隻手高舉在空中，還保持著“行凶”的姿勢，麵對顧引的問題她欲哭無淚，扯著嗓子望天憤憤大吼，和公雞打鳴聲此起彼伏。

  ??好好一個小姑娘，厚得臉紅耳紅的，吼到沒力氣了才作罷。

  ??許仙仙氣衝衝上前去抽出自己的刀，當即衝著空氣毫無章法一頓狂砍。

  ??雪亮刀光在他麵前晃來晃去，看得顧引一陣莫名其妙：“誰惹你了？”

  ??許仙仙咬牙切齒道：“我祖宗！”

  ??顧引平時多看她裝傻賣乖，見她生氣實在難得，不禁生了消遣之意，隨口道：“大白天見祖宗，足以見得你這位祖宗的誠意。人家特意來看望你這小輩，你怎麽反而生了不快。”

  ??“稀罕！”許仙仙暴躁道。

  ??顧引頗以為是，點頭道：“逝者不易，正應當稀罕。”

  ??許仙仙發現，如果不是實力所限，她在情緒不佳時恨不得把所有會說話的活物都打一遍，好把自己心中的怒氣都發泄完。

  ??清晨的風還沒帶上溫度，一陣一陣，涼涼的。能把醉漢的酒吹醒，也能讓許仙仙漸漸冷靜下來。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息。

  ??看來這位先祖還真是有著讓人出乎意料的決心和堅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那種決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那種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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