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柳暗花明
作者:緣君九月      更新:2021-07-21 08:11      字數:2774
  “什麽人,出來!”元中倫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回頭去卻什麽也沒看到。

  ??畢竟看得見和看得清楚還是有差距。習武之人多是聽音辨位,而靈修者往往過於依賴對靈氣的感知,即便習武,也難以改掉這樣的習慣。

  ??如果說武功高強者可以用“聽”來“看”,那靈修者的“看”則是用光照亮每一處想看的地方。一個是找自己想看的,所以叫看得見。一個是看所有的,所以才看得清。

  ??而在這樣靈氣充裕又靈流混亂的地下,哪裏看得見,遑論看得清。

  ??“師兄,什麽人?”元中倫臉上的肥肉顫了兩顫,頭上直冒冷汗。

  ??“不是人。”

  ??“不……不是人,那、那是什麽啊?”雖說師兄平日說話也是這般溫言細語的,可這當頭上,怎麽聽怎麽瘮人。

  ??“月瀆邪教,似乎是個女子,底細尚且不明。我與她交過手。”

  ??“啊,月瀆?自從那邪教的上一任宗主重傷、手下數百長老慘死,那不都銷聲匿跡好幾十年了嗎,隻聽說在滄海洲和尻輪洲還有些活躍。被商鼎國仙家百門圍剿還不夠,如今又回到中原?”元中倫驚訝地張大嘴巴,“這邊軍幹什麽去了?各地節度使幹什麽去了?難不成這邪宗還能一直按捺著,竟然毫無動靜?”

  ??“對不起,師兄。”元中倫後知後覺地拍了拍自個兒大腿,隻覺得自己太欠思慮。

  ??“沒什麽。隻是其中網絡複雜,我們必須向上通告,借宗門之力徹查此事。無論背後牽扯什麽,總才好防範動作。”江硯文取了些水,分別裝在兩個透明小瓶中,然後遞給元中倫,“不知真假,也沒問出來。所以我才未一開始就與你說。但她,不應該還活著。”

  ??“死啦?”元中倫在昏暗的光線下觀察著兩瓶水,沒看出什麽名堂,“沒有魔氣呀。”

  ??江硯文微微蹙眉,點了點頭:“是靈氣,或許是毒。”

  ??“有人故意為之。”京池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殿下,你可想好了。”

  ??百年之劍,連三品靈法器都殺不死的人,該是何種身份實力。可笑這群少年以為不過是捉捉妖獸的小打小鬧,卻不想背後都牽扯了多少人多少事。

  ??“今日戌時我接到師父的紙鳶,他叮囑我行事要謹慎,不止對妖獸,還要千萬小心身邊的人。想來是這村子有什麽古怪。”江硯文有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輕聲問道,“元師弟,什麽時候開始的?”

  ??“師兄你在說什麽啊,”元中倫一頭霧水,“什麽什麽時候開始的?”

  ??“別騙我,我之前就已經發現了,但現在不得不問。”江硯文難得這樣嚴肅。

  ??好多師兄師姐仗著先入門幾年,便驕傲得緊,自視甚高。而江師兄平日裏無論對誰都是和顏悅色,縱是天才之流,也不矜不躁。別說那一個個的老古板交口稱讚,就是新弟子們,也對這位好說話的師兄頗為推崇。

  ??但這並不代表著他沒有威嚴。

  ??當那雙常常帶著笑意的眼睛從元中倫的臉上掃過時,一種不知從何而起的壓迫感讓他的氣更加喘不勻,甚至不敢抬頭和那雙眼睛對視。

  ??“你師從黎濤將軍和指雲大師,他們在武學上的造詣絕非人間之凡。那麽他們有沒有教給你,什麽是‘勇’。”

  ??“我……”元中倫吞了口唾液,嘴唇動了兩下,卻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

  ??“你可知為什麽有的人遇到急事看起來卻並不焦急?因為他們不是窮途末路。《逍遙遊》中雲:‘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萬事萬物皆有憑借,因為有靠山,所以才不會被逼到絕境。”元中倫第一次從江師兄這裏聽到這樣的話,初覺得有些怪異,恍然又想起自己眼前這人生於宮廷,是待機的盤龍。

  ??江硯文的話雖然沒有步步相逼的緊迫,卻也沒有商量的意思:“在時務策和軍謀宏遠科,你均是甲上第一,你一定懂我的意思。所以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開始……不能使用靈力的?”

  ??地下河裏,這一段的水並不湍急,近乎一潭死水,除了那連片的小白花和腳邊的漩渦,幾乎什麽也沒有。

  ??隻有這兩個人,這對不算太親近的師兄弟。

  ??後來一個甘心放棄靈修做俗世的皇帝,而另一個就做了他的臣。最貪生怕死的小胖子,去做了衝鋒陷陣的大將軍、翻攪詭譎風雲的權臣。

  ??大概是從那次曆練回來,他就開始明白了些東西。

  ??元中倫老老實實回答:“我用水性楊花召喚師兄時,便已覺靈力滯緩。”

  ??剛一說完,他便覺得後背冷汗再起。臉上的表情從懊惱到擔憂再到內疚,最後一副“事已至此,聽天由命”的挫敗樣子。

  ??從頭到尾,江硯文看了他許久,最後隻道了個“好”字。

  ??元中倫以為江師兄至少要罵他兩句,卻沒想到對方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又與他分析起向外傳信的事。

  ??見元中倫還沒緩過神來,江硯文笑著在他肩上拍了一掌:“又走神?”

  ??那種壓迫感一消失,反而讓元中倫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他試探著問:“師兄,你不怪我?”

  ??“那你想我現在浪費救人的時間來訓斥你?”江硯文笑起來的時候,嘴邊總是有個小小的梨渦。這點元中倫早注意到了,倒不是他多細心,而是江師兄每次一笑,那一團團懷春少女臉上就像開花了般,臉紅心跳的。不敢上前去說,倒是常常抱團議論,他就是不想聽見不想注意到,那也是聽到注意到了。

  ??可親是可親,大約是時間不對、地方不對、人不對,元中倫今天腦子也不對,總覺得那笑容看得人不寒而栗。

  ??“此花隻生於黃泉河畔,非陰非陽。這結界拘的是法術和活物,若我們要通風報信,又不為設置之人所知,隻能借此花之力。”元中倫刻意忽視那一點怪異感,異父異母的親師兄,總不能害自己吧。

  ??“不錯,”江硯文點點頭,“可這些花,也是黃泉之主的耳朵。”

  ??“事到如今哪裏管得了這麽多,再說黃泉之主與我碧雲天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少有交集。就算這地下的事歸他管,我們總還能……自個兒救自個兒吧。”元中倫心想這答案師兄你早就知道,何必借著我口說出來。

  ??這還是頭一回,他覺得師兄有點狡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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