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袖的樓破爛得不成樣子，中間好幾個大窟窿，剝落的牆灰和破碎的裝飾讓整個房間看起來雜亂不堪。

  ??幾乎就隻有門這一周勉勉可以容人。

  ??兩個人近在咫尺。

  ??一道玉簾，一個在外麵，一個在裏麵。

  ??“你在好奇嗎？”許仙仙從剛才的天旋地轉中平靜下來，仿佛狂風暴雨中坍塌的燈塔隻是一個夢。

  ??“我剛才可是救了你，對救命恩人就這態度？”北門戎的語氣裏大有挾恩圖報的意思。

  ??“我和你之間有必要提生死嗎？”許仙仙像個白眼狼，沒好氣問他道，“你不是都給凍住了嗎，最後怎麽能動的？”

  ??“難道你還懷疑我是裝的？”北門戎調侃她道，“那下次我就給你裝個夠，光看戲不出力，看不把你累死也得把你氣死。”

  ??“是時間……鮫人燭燃燒的是時間。”許仙仙突然醒悟，“就是我困在陣裏的水怪？”

  ??“效力應該比那些白燭弱，但還好夠多。”北門戎沒有否認。

  ??“那你也別優哉遊哉的，現在鮫王珠已碎，幻境也將坍塌。這裏應該就是出口，你站在門上什麽意思。”她可能自己都沒發現，她對北門戎的態度正在慢慢發生改變。

  ??“我遇到過很多幻境，還殺過很多幻術師。”北門戎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們要麽是邪惡的巫師，要麽是敵軍拖延時間的手段。幻術變化莫測，亂人心智，尤其是像我這種……沾滿無數鮮血、站在地獄邊緣的人。”

  ??“從來沒有哪個幻境能困得住我，因為沒有哪個幻術師我殺不死。複雜的陣法就像繩結一樣，隻要斬斷就好了。”北門戎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他壓著嗓子道，“可小丫頭……你把結解開了。”

  ??“美好的東西，那都是想得美。”許仙仙低垂著眸子，“知道這個就好了。”

  ??北門戎的心裏咯噔一下，仿佛被落石擊中，黑白不甚分明的桃花眼中流露出一絲哀傷。

  ??他嘴角微微上翹，對身後的許仙仙笑道：“在我找到解除契約的方法之前，可別死太早呀小丫頭。”

  ??那道冰寒之息一消失，許仙仙就趕緊掀起玉簾，抬腳走了出去。

  ??她很不喜歡被人猜透心思的感覺，那種窺探感讓她忐忑不安。

  ??……

  ??撲麵即是雨後泥土摻雜著青草的芬芳和暖融融的陽光。

  ??這種感覺讓人煥如新生。

  ??“仙仙——”

  ??“主人——”

  ??“卞姐姐——”

  ??“郡主——”

  ??很好，她又回來了。

  ??……

  ??掛滿白燈籠的萬葉山在大年夜裏實在詭異，雖然旁係和外門子弟大多都歸來，但大年夜都是要回家吃團圓飯的。以往內門子弟好歹也有百十眾，熱熱鬧鬧。

  ??可這五年都是冷冷清清的。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王徽南截住少年往前伸的筷子，“大家都還沒來，你是膽子養肥了敢先動筷子？”

  ??“母親記錯了，”羸弱的少年一字一句道，“這家裏隻有我們兩個人。”

  ??“胡說八道些什麽，你是不是還在生你二姐的氣。”見少年神色微微一動，王徽南以為自己猜對了，“親人之間哪裏會有記仇的，你們兄弟姊妹間就該相互扶持，不許慪氣。”

  ??“好，”少年凝固得好像隨時要爆發的臉色漸漸鬆弛，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孩子般的笑容，“我和母親一起等著。”

  ??……

  ??“正好是除夕，郡主不回府吃個年夜飯嗎？”守著她醒來的是除了兩麵、三刀和朱秉煜還有綠浮。

  ??她一沉睡過去，綠浮就現身將她帶到蜀王在城東一處別苑照料。

  ??當然也捎上了其他人。

  ??原來三刀進入幻境不到兩個時辰就被清除出去，而朱秉煜也是在她和北門尋找燈塔時被拉出幻境。

  ??兩麵萬分高興，一隻妖著急變成了兩妖一人著急。

  ??等待的過程是一種煎熬，無事可做的朱秉煜幹守了半個月，除了綠浮以外的其他人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最終朱秉煜決定找點什麽事情來做，他用他的小腦袋瓜思來想去，得出卞姐姐要是醒來發現她那一年租金租的攤位就這麽廢置了會大發雷霆帶的結論。

  ??他於是領著兩麵和三刀靠折紙在“代寫書信”的招牌下辛勤工作，沒有靈氣驅動的折紙就是普通的折紙，顧客自然大減。好在朱秉煜手巧，把簡單的折紙教給兩麵和三刀之後，寧願花上七八天去設計和製作稍微複雜點的折紙，量雖然少，價卻出得不低。

  ??許仙仙聽了三人的交代，流露出讚揚的神色。

  ??看到綠浮，她先是熱情地打了招呼，然後無情地拒絕了年夜飯的提議。

  ??“汐年還好嗎？”許仙仙問了一句。

  ??綠浮看不出她在想什麽，隻規規矩矩答道：“她在秦家，很好。”

  ??“哦，”許仙仙淡淡應聲，“那你回蜀王府，也應該很好。”

  ??看到綠浮遺憾的表情，許仙仙解釋道：“我現在可不是你的郡主，而是卞霞，你知道的對不對。”

  ??“郡主和王爺一樣，是旁人勸不動的性子。既然如此，綠浮再替給郡主帶一句話。”

  ??“是嗎？”聽了綠浮附在她耳邊說的話，許仙仙稍微有些驚訝。

  ??“郡主保重，這宅子很小，房主姓卞，旁人不會起疑。”綠浮朝她施施一禮，消失在門口。

  ??……

  ??一串紅紅的燈籠襯足了年味，小酒館的門緊緊關著，裏麵倒是亮堂又暖和。

  ??老板娘坐在長凳上，桌子上擺了一排大大小小的酒壇，一隻白貓在桌子上走來走去。

  ??“仙仙好久都沒來了，你說她都認出我來了，是不是生我氣啊。”她臉頰紅紅的，卻沒有醉態，摟著白貓的腰把它抱到自己腿上，“是不是，是不是啊——”

  ??“我說是說不是也不算，這句話你從那天起就一直念叨，你離開萬葉山五六年了，怎麽一遇到她的事情還是冷靜不下來。”白貓抖了抖胡須，用爪子勾著她的頭發道。

  ??“可是——”

  ??“翠翠，翠翠——快開門！”門外傳來幾聲毫無禮貌的拍門聲，以及許仙仙的惡龍式咆哮，像極了要砸店的惡霸。

  ??老板娘突然眼眶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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