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看你身量不足又體弱，劍長了一是重，二是臂長不足根本拔不出來。”二夫人把小丫頭喝盡的茶杯又斟滿，繼續道，“你們大哥早早在外遊曆，大概認識不少鑄劍師。聽說這把劍就是他一個叫穆寧的好友所鑄。”

  ??“你現在用著正好呀，你看又不重。”小丫頭神秘兮兮道，“我給你準備了個禮物。”

  ??“姐姐要送我什麽東西？”小義丹把頭湊過來，一臉驚喜。

  ??“二娘先轉過去——”

  ??“不該叫義丹轉過去？”二夫人似笑非笑道，“哦，我知道了，小魔女又闖禍了對不對。”

  ??“娘親——不！許！看！”小義丹鼓著腮幫子，和他二姐一起“為非作歹”。

  ??“哇！”二夫人一轉過去，她身後就爆發出歡快的笑聲。

  ??“好看吧。”小丫頭也樂得咯咯笑，“是不是很好看，義丹你快說。”

  ??“嗯——”小義丹重重地點了點頭。

  ??“什麽東西這麽神秘啊？”二夫人背著身，也好奇道。

  ??“可以給娘親看看嗎？”小義丹問許仙仙，“她一定很羨慕我。”

  ??“但二娘不能說出去，因為這是個小秘密。”許仙仙壓低聲音道。

  ??“好啊，我保證誰也不說。”二夫人越發好奇，“那現在可以看了吧。”

  ??“當當——當——當——請看！”一個秋香色的絡子掛在劍尾，但它惹人注目不在於絡子本身打得有多好看，而在於兩片長長的彩色羽毛，讓整個絡子看上去流光溢彩。

  ??“那可是重明神鳥！”二夫人哭笑不得，“你怎麽會去拔它的毛？”

  ??“三長老都能拔大肥雞的毛，我為什麽不能？”小丫頭噘著嘴，不服氣道，“他帶的頭。”

  ??“三長老拔了好多毛，姐姐才拔了兩根。”小義丹幫腔道。

  ??“那不一樣。”三長老拔火羽是為祭典所用。

  ??“這就叫偏心——”兩個小家夥鬧鬧嚷嚷，並且一致覺得那絡子好看得不行，掛在劍尾上開開心心地在院子裏玩了一下午。

  ??“我今天還想吃二娘包的餃子。”傍晚時小義丹累得不行睡著了，小丫頭倒還精力充沛。

  ??“明天再包好不好，你今天和岑家的小姐錯過了午宴，肚子本來就餓著。晚宴這麽豐盛你就多吃點好吃的，盼著餃子算什麽呀。”二夫人把小棉襖給她捂得嚴嚴實實，又添了一個披風，“外麵冷，你今天玩累了就快點回去睡覺。明天早上起來就有餃子吃。”

  ??“真的好想吃啊。”小丫頭撒嬌道。

  ??“小饞貓，明天多給你包幾個花樣。”二夫人點了點她的鼻尖，“下雪了，快回去。”

  ??“可惜沒有明天了，二娘、義丹……”木門關上了外麵的風雪，卻管不住內心的風雪肆虐。她將表情收斂得沒有一絲漣漪，然後是無盡的寂靜。

  ??這既是真實，又是虛妄。

  ??是她貪戀的溫暖，一種名為家的溫暖。

  ??她在許祁敬麵前是妹妹，在許義丹麵前是姐姐。妹妹和姐姐，說著不同的話，做著不同的事。

  ??管他是什麽十四皇子，他是她弟弟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

  ??大概許祁敬早知道二夫人和許義丹的身份，所以態度才會那麽奇怪。

  ??他對仙仙和義丹都很好，但那是不一樣的好。

  ??一個他當妹妹，另一個卻要複雜得多。

  ??不可能沒有半點感情，也不可能完全沒有疏離。

  ??相比起來，兩個孩子之間的感情實在單純。

  ??境由心生，許仙仙想留，就在這裏留了小半天。

  ??她什麽也沒做，隻是看著，看著自己把那天又重複了一遍。

  ??看似好像什麽都沒變，她自己卻知道，心裏有什麽東西在慢慢發生變化。

  ??“我要走了。”小丫頭自言自語，在雪地裏留下一排淺淺的腳印。木傘往外一拋，雪花都落在她的肩頭，融成小小的水漬。

  ??“避風港也隻避得一時的風啊。”山回路轉，風雪中隻餘一把撐開的木傘。

  ??……

  ??所有的場景一空，山石樹木都向她遠去。她感覺自己的神魄就像是飄蕩在空中，腳下軟綿綿的。

  ??汐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蠟燭燃得很快，好在郡主終於回來了。”

  ??“這是什麽蠟？”許仙仙覺得空氣中有種淡淡的幽香，是從青銅燭台上傳來的。

  ??“鮫人燭，可燃百年而不滅。”汐年平淡道，“沒有鮫珠好用，但勝在量多，是用鮫人的身體煉的。”

  ??“你不也是鮫人。”許仙仙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這可是你的同類。”

  ??“是啊。”汐年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許仙仙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可以出去了是麽？”

  ??“郡主分清楚了嗎？”汐年問她。

  ??“清楚不清楚的，我說了也不算。看得清楚又不一定能把事情辦明白。”這話說得俏皮，又有點狡猾的打太極之嫌。

  ??“也是，”汐年意外地好說話，“郡主生了對黑白分明的好眼睛，能辨是非正邪。即使修了幻術也不會沉淪恍惚。那汐年就祝殿下能真心永駐。”

  ??“你要做什麽？”許仙仙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做我該做的事情。”話音一落，高大的青銅燭台側傾落地。上百的白燭落地即碎，最高處的鮫王珠顏色暗淡，一陣晦明變化閃爍後撞在倒地的燭台上破碎成細細小小的透明碎片。

  ??透明的小碎片浮在空中，將漆黑的空間點綴成星空。

  ??一地的破碎白燭在火焰中融化，慢慢變成透明的黑色糊狀液體，咕嚕咕嚕冒著氣泡，就像熬了兩三天的草藥。

  ??許仙仙驚訝地捂住嘴，原來……這就是水怪的真相。

  ??高高在上的是聖潔之光，落地即背負黑暗。

  ??一枚紅葉飛入她的手心，化成一顆紅色小圓點。而另一隻手手心的龍鱗泛著淡藍色的光芒，緩緩吐出一團白色的膏體。

  ??燈芯……找到了。

  ??等哪天她連路都看不見了，大概就能用上這鮫人燭吧。

  ??將燈芯扔入儲物袋中，龍鱗變化回原來的形態。

  ??……

  ??“所以最後，你選了什麽？”一陣寒氣從身後傳來，耳邊大珠小珠碰撞出清脆的聲響，玉簾之外是一個高大的身影。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