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戰爭陰影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1      字數:6287
  “我國政府曾向世界各國宣稱朝鮮為一獨立國,在此次交涉中當然也向各國表明決不損傷該國的獨立。因此,此次勸告該國改革內政,在表麵上自然不能采用過於粗暴的方法。正當歐美列強注視我國政府將對朝鮮施行何種計劃之際,如果我國稍有失誤,勢必陷於四麵楚歌的險境。所以勸告朝鮮政府改革內政時,也必須特別注意內外形勢,處理每件事務皆須寬猛相濟,不失時宜。因此,所取手段有時不死缺乏靈活敏速;同時對朝鮮這樣積弊如此嚴重尚不省悟,因此自身並不感到有改革的必要的國家,由他國勸告其改革,恰如用年久失修的堤壩,堵防滔天的洪水,難免剛剛堵住這裏,那裏又決口泛濫。由我國政府所慫恿的改革案,盡管精神是一貫的,但在形式上卻不得不時常加以改變。這個事業如果隻是日朝兩國之間的問題,絲毫無須顧慮他國意見時,則不論任何困難當可毫不費力地得到解決,可是朝鮮問題,由於從來在習慣上其名義雖以朝鮮為主題,但事事物物常發生不能不斟酌列強意向的情形,這種情形動輒成為這個事件的客題。由於主客之間的關係很難協調,又因主客的重要程度也非常懸殊,因而作為主題的朝鮮問題,反而有時不得不在中途撒手,往往功虧一簣。簡言之,從雙方互派委員的談判決裂、我國政府聲明單獨承擔朝鮮內政的改革以後,其所以至今尚未完成此項事業,無非由於上述的原因。”

  ??“乾國府政特別是李紹泉,後來逐漸察知我國政府的決心以後,似乎非常驚惶,因而千方百計想阻礙我國幹預朝鮮內政,乾國雖然已向我國聲明朝鮮變亂已告平定,但似乎感到此事仍有未妥,忽又電令袁蔚霆責問朝鮮政府:‘朝鮮政府雖自稱賊亂業已平定,但尚有無數亂民逃遁無蹤,賊魁猶未擒獲,以雲變亂平定,誰實信之?無怪他國以此為借口,斷不退兵;此時宜速合乾朝軍隊,進剿殘賊,表明肅清禍亂之實,以廑宗朝憂念,並防他人之借口。’還有駐紮平壤的乾國將領葉誌超,為討伐殘賊向朝鮮內地派出一部分部隊時,曾受到朝鮮地方官的百般阻撓,因而深感不滿,曾從駐地致電袁蔚霆:‘韓廷諱疾忌醫,懼日兵甚於內賊,不論與彼協議何事皆無結果,若放任之,則良莠無別,剿匪之功難期,希與韓廷嚴談。’袁接電後曾立即照會朝鮮政府,朝鮮政府僅僅冷淡的答複說:‘賊匪已告平定,不煩乾國援軍。’而拒絕了乾國增派援軍。這正如乾國將領所推測的,朝鮮政府現在已不怕內亂,隻怕日本軍隊。唯恐因乾國軍隊進入內地,日本軍隊亦必效尤,以致在其國內發生悲慘的戰禍,因而采取了首鼠兩端的辦法。這固屬弱國慣技,但也是朝鮮政府仍未覺悟由於當初政策上的失誤,妄自乞求外援而終於留下這一禍根。此外,傳聞駐東京汪公使此時曾電告李紹泉,其內容大致是說:‘日本之幹預朝鮮內政,以朝鮮不能自治為詞;倘由我切勸朝鮮國王,立即改革內政,日本即欲尋釁,亦無其道。’綜合以上情況加以參證,足可窺見乾國內情之一斑。”

  ??“日乾兩國首輪談判決裂後,我將我國政府預定采取的政策概要全部訓示予大鳥公使;並將經內閣會議通過的朝鮮內政改革方案,以密令發交大鳥公使,其大意是:‘日本因尊重朝鮮之舊誼以及顧全東亞大局,首先與該國締結修好條約,並對各國宣布朝鮮為一獨立國。然而朝鮮墨守成規,積弊不除,以致內亂頻仍,獨立自主的基礎遂告瓦解,屢屢累及鄰邦,且有擾及東亞和平之虞;我國不論在鄰誼上或自衛上,均不能袖手旁觀。故勸告該國政府迅即設法改革弊政,發揮獨立自主的精神,永遠維持王國的光榮,以圖長治久安之計……’”

  ??日本,東京,禦花園。

  ??明治天皇緩步走在草坪上,身邊的伊藤博文亦步亦趨的陪著,但始終保持著距離。

  ??“真的要和乾國開戰了嗎?”明治天皇停下了腳步,問道。

  ??“是的,陛下,乾國一再拒絕帝國政府共同改革朝鮮內政的提議,事態已然無法挽回。”伊藤博文恭敬的回答道,“民間對乾國的憤怒已經達到了頂點,帝國政府如果不順應民意對乾國采取行動,很可能會發生誰都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明治天皇聽了伊藤博文的回答,猛地轉過身來,緊盯著伊藤博文,伊藤博文垂首而立,並沒有抬頭。

  ??“朝鮮的兩班貴族流亡者在日本雖多,但帶來的壓力並不是那樣的大吧?朝鮮在袁蔚霆的監督下進行的內政改革,雖然激起了朝鮮國內守舊勢力的反抗,但對日本的影響並不大,政府為什麽要以這件事為借口向乾國開戰呢?”明治天皇問道。

  ??由於袁蔚霆在朝鮮厲行改革,逼迫朝鮮國王下達“分班令”,嚴厲縮減兩班人數,以擴大政府稅源,使朝鮮百姓分到被兩班子弟霸占的土地,結果激起了兩班的強烈反抗,對此袁蔚霆以駐朝乾軍和朝鮮新軍為主力,對鬧事的兩班進行了強力鎮壓,失敗的兩班子弟則大量逃亡到了日本。

  ??雖然數十萬朝鮮兩班進入日本引起了一定的恐慌,但由於他們當中的很多人是帶著家財過來的,加上日本政府措施得力,對他們進行了很好的安置,所以日本社會承受的壓力並不象一些報紙媒體宣稱的那樣大。當然,這些人的到來更增加了日本國民對朝鮮的宗主國乾國的敵視。

  ??對於日本政府準備借口朝鮮內政問題同乾國開戰,明治天皇並不十分認可,是以會在這樣一個私下的場合,專門向內閣總理大臣伊藤博文詢問。

  ??伊藤博文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陛下說的很對,朝鮮內政問題並不足以使乾日兩國開戰,但為了帝國和天下億兆的將來,必須要現在即向乾國開戰。”

  ??“你的理由是什麽呢?伊藤卿?”明治天皇皺緊了眉頭。

  ??“如果現在不同乾國開戰的話,以乾國現在的發展速度,日本和乾國的實力差距將進一步擴大,”伊藤博文抬起了頭,迎上了明治天皇的目光,“早些開戰的話,日本還有勝算,再晚幾年的話,一絲一毫的勝利機會都不有了。”

  ??聽了伊藤博文的回答,明治天皇明白了過來,不由得仰天長歎起來。

  ??他當然知道,伊藤博文說的是大實話。

  ??“日本的海陸軍實力,比乾國如何?”明治天皇問道。

  ??“帝國海陸軍裝備略遜於乾國海陸軍,但訓練和士氣遠超乾國。”伊藤博文答道,“現在開戰的話,勝算很大。”

  ??“乾國海軍現在有多少艘鐵甲艦?”明治天皇又問道。

  ??“一等鐵甲艦4艘,‘定遠’、‘鎮遠’、‘經遠’、‘來遠’,二等鐵甲艦1艘,‘寧遠’,三等岸防鐵甲艦4艘,‘龍威’、‘平遠’,‘龍武’,‘清遠’,共計9艘。”伊藤博文答道。

  ??“帝國海軍的情況呢?”

  ??“帝國海軍有一等鐵甲艦4艘,即‘扶桑’、‘山城’、‘周防’、‘石見’,算上已在德國完工正在歸國途中的兩艦‘河內’、‘攝津’,共計6艘。”伊藤博文答道,“鐵甲艦方麵,帝國海軍和乾國海軍差距並不大。”

  ??“乾國有多少陸軍?”

  ??“乾國陸軍一共有250萬人,但大部分都是舊時代的軍隊,雖然是正規軍,但卻沒有什麽戰鬥力,能夠用於作戰的是各省的非正規軍練勇,總數約為60萬人。但這些軍隊駐紮得都非常分散,以乾國現在的鐵路分布狀況,在戰時很難集中起來。”

  ??“那帝國陸軍呢?”

  ??“帝國陸軍有80萬人,全部都是經過多年訓練的精兵,可以直接用於作戰,他們擁有優秀的指揮官,整體實力遠遠超過乾國陸軍。”

  ??明治天皇緊皺的眉頭舒緩開來。

  ??他重新開始踱起了步,伊藤博文又垂下了頭,跟在了他身邊。

  ??過了許久,明治天皇又問道:“如果開戰,林逸青是一定會參加的吧?他現在是乾國的兵部尚書,還是會辦海軍大臣,權力比以前可是要大得多。”

  ??“他不會參加。”伊藤博文答道。

  ??明治天皇猛地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伊藤博文,“為什麽?”

  ??“他現在已經得了重病,無法理事,兵部尚書的職務已經交給別人代理了。”伊藤博文說道,“他的病情很嚴重,壽命很可能隻有半年。”

  ??聽到這個消息,明治天皇的臉上少有的現出了欣喜之色。

  ??“這真是個好消息,沒有了他的指揮,乾國海陸軍再強,也發揮不了全部的實力。”

  ??“是這樣的,陛下。”

  ??“那麽,一旦開戰的話,除了林逸青之外,乾國軍隊的統帥還有可能是誰?”明治天皇又問。

  ??“戰事如果先在朝鮮展開的話,朝鮮屬於乾國北洋防區,那麽乾國軍隊的統帥就應該是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紹泉。”伊藤博文說道,“他是乾國的中興名臣,洋務派領袖之一,是除林逸青之外比較有軍事才能的人。但他現在年事已高,不適合作為軍隊的統帥了。”

  ??“噢。”

  ??明治天皇又向前走去,伊藤博文趕緊跟了上來。

  ??他知道,明治天皇心中的疑慮已經基本上打消了。

  ??不過,他還是要給明治天皇再打一劑強心針。

  ??“陛下,據在乾國的情報人員的報告,乾國已經退休的仁曦皇太後和主持政務的敬親王宜欣之間有很深的矛盾,乾國政府很可能會發生劇變,所以這也是帝國打敗乾國的機會。”

  ??“在這個時候對乾國開戰,難道不會使乾國人暫時放棄內部矛盾,轉而一致對外嗎?”

  ??“情況應該恰恰相反,一旦爆發戰爭,不同派係的乾國官員們將相互掣肘,借機打擊對方,是絕不會考慮一致對外的,反而會希望借助外部力量打敗自己的政敵,這一點是絕對可以確定的。”

  ??“朕明白伊藤卿的意思了,那麽,一切就全拜托伊藤卿了!”明治天皇說著,向伊藤博文點了點頭。

  ??“臣當全心全力,報效聖恩!”伊藤博文深鞠一躬,大聲說道。

  ??乾國,京城,景山,九重塔。

  ??已是深夜,齊布琛緩緩的登到了塔頂,看到了坐在石凳上觀看遠方燈火夜景的那個年輕的女子。

  ??“好久沒回京城了,沒想到這才幾年,這景致都變了,好似人間天堂一般。”女子聽到了齊布琛的腳步聲,但並沒有回頭。

  ??“不過是用上了洋人的電燈而已。以前隻有宮裏頭和王公大臣有錢人家用得起電燈,現在,普通的布衣之家,也都可以用了。”齊布琛笑了笑,來到了她的身邊坐下,“其實能有如此美景,也是多虧了那個要你對付的人。”

  ??“叫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些後悔,那樣對付他了。”女子掩口輕笑道,但從她的笑聲聽來,她並沒有什麽悔意。

  ??“那你現在可以去救他啊。解鈴還需係鈴人啊。”齊布琛緊盯著她,口中卻笑著說道。

  ??“嗬嗬,晚了,現在就是我想去救他,也不成了。”女子笑道,“中了‘屍蠱’,是沒法子活命的。何況,他多少年以前就已經中蠱了,竟然能活到現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他以前就中過蠱?”齊布琛一驚。

  ??“你知道他曾在英吉利國國都倫敦遇到過刺客吧?那刺客據說是愛爾蘭國人,近身行刺,為其所徒手格斃,其實那刺客身上便有蠱蟲,他殺了刺客,自己也中了蠱,卻不自知,現下一並發作了,蠱蟲已經入腦,二蠱同時上身,任憑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了。”女子說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齊布琛問道。

  ??“一個鄂羅斯國的老頭子找過我,叫什麽莫裏亞迪教授,他向我請教,和我說過這事,他想知道林逸青是怎麽挺了這麽多年沒事的。”女子答道。

  ??“鄂羅斯人竟然也通曉這蠱術?”齊布琛又是一驚。

  ??“是啊,我也沒想到鄂羅斯毛子會知道蠱術,我和他交流了一番,此人竟然深通其道,真是讓我驚奇不已。”女子笑道,“不過我也不知道林逸青因何這麽長命,可能是他去過苗疆,遇到過高人救助,給他用過什麽秘藥,才壓製了蠱蟲這麽多年沒有發作吧。”

  ??“那個毛子現在去了哪裏,你知道麽?”

  ??“我哪裏知道,他在我那裏隻呆了一天就走了,現在應該是在鄂羅斯國了吧。”

  ??“你應該幹掉他。”

  ??“嗬嗬,他既然敢找上我,就說明他有護身之道,我和他鬥起來,隻怕要兩敗俱傷,他反正也沒想要害我,還給了我不少金子,我為什麽要殺他?”

  ??“想不到鄂羅斯也有這等異人,看樣子我還是小瞧了毛子。”

  ??“是啊,所以‘和為貴’嘛,我和他沒仇沒恨的,又是同行,雖說同行是冤家,可還是不要總打打殺殺的好。”

  ??“你和林逸青有仇?”齊布琛似乎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什麽,立刻問了一句。

  ??“那當然,要不然我憑什麽平白無故的招惹這麽個大煞星?他手下能人那麽多,一個不小心,我可就沒命了。”女子白了他一眼。

  ??“是何樣之仇?”齊布琛追問道。

  ??“記得在京城菜市口給淩遲的左季皋的孫女左平湖嗎?她是我的徒弟。”女子歎了口氣,“那孩子資質很好,可惜行事太過莽撞,結果給林逸青手下的忍者捉到,送了性命。”

  ??“原來如此。”齊布琛想起那天左平湖給淩遲的場景,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知道就行了,不要對別人說。”女子轉頭看著他,“我的東西呢?”

  ??“哦,差點忘了。”齊布琛笑著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圓鼓鼓的錦囊,交到了女子的手裏,女子接過打開,裏麵是一堆榛子般大小的鑽石,間或混雜著紅藍寶石。

  ??女子隨手拿起一顆鑽石,在月光下仔細的看了起來。

  ??“白的全都是上等的‘水火鑽’,紅的是‘鴿血紅’,藍的是‘星彩藍’,都是錫蘭國的貢品,顆顆價值連城,夠你錦衣玉食花銷幾輩子了。”齊布琛看到她在認真辨認真假,不由得有些好笑。

  ??“哎呀,姓林的,你的命,真的是太值錢了啊。”女子一笑,將鑽石放入錦囊之中,然後將錦囊收好。

  ??“我走了,你可以去向敬王爺複命了。”女子說著起身。

  ??“嗯,你走吧,路上小心些。”齊布琛叮囑了她一句。

  ??“別了,從此不見。”女子向他擺了擺手。

  ??齊布琛當然明白她這一句“從此不見”是什麽意思,心下竟然莫名的有些失落。

  ??“好,從此不見。”

  ??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齊布琛下了塔,上了轎子,向敬親王府所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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