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夏威夷爭鋒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1      字數:6403
  林逸青給她問得氣息一窒:這特麽還是我的不是了?

  ??“刺激你有什麽用?又不能使朝鮮擺脫困境。我以前就和你說過,兩班是附在朝鮮身上的吸血鬼,已經把這個國家吸空榨幹了,你還不相信,現在如何?”林逸青歎了口氣,“大乾輔導朝鮮開國所取得的一點點進步成績,也隻怕要毀在兩班手裏。這一次東學道之亂,便是明證。”

  ??“你能拯救朝鮮嗎?”金泰馨揚起了頭,定定的看著林逸青,大聲的問道。

  ??“我現在為朝鮮做的,難道不是在拯救這個國家?”林逸青瞥了她一眼。

  ??“不,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乾,朝鮮隻不過是個間接受益者,而且你所取得的成效,也隻是在延緩朝鮮的滅亡而已。”金泰馨朗聲道。

  ??“能看到這一點,說明你的見識又增長了不少。”林逸青讚許的點了點頭。

  ??“這還不行,我要做的,是真正的拯救朝鮮。”金泰馨站起身來,走到了林逸青的麵前。

  ??“怎麽?你也想學你哥哥了?”

  ??“我不學我哥哥。”

  ??“你哥哥在日本一個勁的呼籲日本政府出兵朝鮮,幫助朝鮮擺脫大乾藩屬國的地位,獲得真正的獨立,日本政府也躍躍欲試,沒準日本人成功了,朝鮮就得到了拯救呢。”

  ??“我不學我哥哥。我哥哥是個愚人,一直被日本人蒙騙而不自知,他的所作所為,隻能毀掉朝鮮。日本如果得到朝鮮,絕不會幫助朝鮮獨立自主,而是會將朝鮮徹底的變成日本的殖民地。”

  ??“你知道就好,嗬嗬。不過,你要怎麽拯救朝鮮呢。”

  ??“用我的方式。”

  ??“你的方式?”

  ??“你能做到,讓朝鮮變成一個百姓能夠安居樂業的國家嗎?”

  ??“我當然能做到了。”

  ??“那就好……”

  ??“喂喂,你脫衣服這是什麽意思?”

  ??“隻要你能還我一個百姓安居樂業的朝鮮,我就是你的……”

  ??“……”

  ??“答應我,好嗎?”

  ??“好吧……”

  ??夏威夷,檀香山。

  ??日本海軍“浪速”號巡洋艦上,艦長東鄉平八郎舉著望遠鏡,不安的看著一艘艘開進港來的乾國軍艦。

  ??駛進港中的頭一艘乾國軍艦,便是“經遠”號高速鐵甲艦。

  ??和低幹舷的“定遠”級鐵甲艦不同,排水量7985噸的“經遠”號鐵甲艦有著典型的法國式高幹舷,和令人望而生畏的4座單裝305毫米30倍徑主炮塔,看起來有如一座移動的海上鋼鐵堡壘。排水量僅有3650噸的“浪速”號巡洋艦,在她麵前不過是隨便轟玩的靶子。

  ??東鄉平八郎怎麽也想不到,會在檀香山看到這艘乾國海軍的主力巨艦。

  ??在朝鮮爆發“東徒之亂”後,日本政府摩拳擦掌,借機想要大幹一番,不料夏威夷這裏卻突然起了事端。

  ??夏威夷是一個島國,地處太平洋戰略要衝,稱之為太平洋的十字路口。美國和日本在對夏威夷的控製權較量上,從9040年就開始暗中較勁,雙方矛盾上升,在俄國的支持下,日本漸處上風,但在乾國加入之後,形勢又變得對日本不利起來。

  ??為了防止日本吞並夏威夷,美國先於9042年承認夏威夷王國,並9049年締結通商條約,想要借此迫使日本向東擴張停步。而日本看出美國想兼並夏威夷,希望夏威夷的土著女王保持獨立,9071年6月,日本先是用外交手段,與夏威夷建立外交關係,締結修好條約。然後於9084年開始大規模向夏威夷移民,但在同年入侵朝鮮失敗後,乾國趁機加入了爭奪夏威夷的鬥爭中,開始和日本一樣向夏威夷大量移民。至9090年,夏威夷的日本移民為12360人,占夏威夷總人口的13%,乾國移民為19015人,占夏威夷總人口的20%。而同期美國移民僅為1928人。9093年日本移民達到10萬人,是同期美國移民的10倍,而乾國移民達到了驚人的35萬人。

  ??乾國移民的大量增加不可避免的和日本移民發生衝突,之前雙方基本都是通過外交手段和平解決,雖然也有幾次海軍對峙,但顧及美國的麵子,乾國和日本在夏威夷的駐泊軍艦都不多,但這一次,乾國派來了主力鐵甲艦,頓時令形勢變得緊張起來。

  ??“長官!乾國軍艦的大炮,正在轉向我們!”一名軍官指著“經遠”號,驚恐地大叫起來。

  ??不用他說,東鄉平八郎也已經看到,“經遠”號的三座主炮塔開始緩緩轉動起來,很快,黑洞洞的炮口便對準了“浪速”號。

  ??“全艦備戰!”東鄉平八郎口中下達了命令,一雙眼睛仍死死的盯著對麵的乾國鐵甲艦的主炮。

  ??他心裏明白,剛剛的備戰命令,隻不過是提振士氣的手段和一種自我安慰罷了。

  ??在港內麵對“經遠”號這樣的鐵甲巨艦,“浪速”號巡洋艦是根本沒有一戰之力的。

  ??過了許久,“經遠”的主炮並沒有開火,東鄉平八郎暗暗的出了一口長氣。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他的心又懸了起來。

  ??一艘乾國商船上,不斷的放下小艇,滿載著穿著藍色軍服的乾國海軍陸戰隊士兵向岸上駛去。

  ??想到在夏威夷的那支人數少得可憐的日本陸軍,東鄉平八郎不由得暗自歎息。

  ??現在的東鄉平八郎,隻能盼著日本政府得知消息後,盡快派來援軍了。

  ??日本,長崎。

  ??金玉均躺在潔白的席上,夫人百合子殷勤地給他拿來蛇皮枕頭,那些笑吟吟的阿妹,頭腦裏還保留著剛才中斷的節奏,以有韻律的步子,跑過來環繞在他的周圍。

  ??她們那腳趾分叉的短統襪無可指摘,不會弄出一點聲響,她們走過的時候,隻聽見布料的窸窣聲。金玉均覺得她們看上去都很可愛,她們那種玩偶的神情此刻很討他的歡心,他相信自己發現了給她們帶來這種神情的東西:不僅僅來自她們呆板的圓臉以及與眼睛離得太遠的眉毛,而尤其來自她們過分肥大的袍子。袖子那麽大,好像她們既沒有後背,也沒有肩膀,她們纖巧的身體消失在寬大的衣服裏,衣服飄飄蕩蕩,好像包在沒有身體的小倡人身上;好像,要不是它們在她們的半身處被寬寬的絲腰帶攔住,就會自己滑落到地上。

  ??金玉均一直很欣賞這些由百合子按日本藝術插在花瓶裏的花:蓮花,聖潔的大花,淡紅色帶有脈絡的花瓣,是瓷器那種粉紅色,盛開時像闊大的睡蓮,含苞時像長長的淡色鬱金香,它們那種柔和而有點令人慵懶的香氣,和空氣中時時處處都存在的阿妹們那種日本人的難以形容的氣味混在一起。九月間遲開的花,在這個季節十分稀有、昂貴,益發高高地挺立在莖便上。百合子給它們留下了海藻般暗綠色的水生大葉片,還夾雜一些柔弱的蘆葦。金玉均瞧著它們,不無嘲諷地想到朝鮮的賣花女用花邊或白紙所捆紮的那些菜花模樣的大圓花球……

  ??一直沒有乾國的來信,誰的信都沒有,似乎一切都被抹去,被改變、被忘卻了……金玉均現在完全適應了日本的生活,他覺得自己也變得做作了。他感到他的思想變得狹窄,趣味傾向於僅僅會引起微笑的小巧玲瓏的東西,他習慣於精巧的小家具,習慣於在玩具般的小桌上寫字,用極小的碗用餐,習慣了這些席子毫無暇疵的單調,習慣了這些白色壁板的如此精工細作的樸實無華。他甚至丟掉了對日本的偏見。今晚他所有的念頭都飄浮不定,遠遠逝去。經過花園的時候,他殷勤地向鄰居鬆井先生問好,他正在替他的矮樹和那些畸形的花兒澆水。理子夫人在金玉均看來是一位值得稱道的老婦人,她的往事也沒什麽說不過去的地方……

  ??逃到日本的金玉均化名岩田周作,寄寓他鄉,過了十多年的亡命生活,一開始他的境遇十分困苦。但不少的日本朝野人士如福澤諭吉、後藤象二郎、頭山滿、犬養毅等都抱著同情的態度對待金玉均,與金玉均過從甚密,在他們的資助下,金玉均在日本安頓了下來,雖然他對日本政府來說暫時失去了利用價值,但日本政府仍然每年給他一筆數目可觀的生活費,讓他可以在日本娶妻生子,置業安居。

  ??盡管這樣,他還是沒有忘記,自己是一位朝鮮“誌士”。

  ??在從報紙上得知自己的妹妹金泰馨成了林逸青的妾室之後,金玉均可以說暴跳如雷,他立刻寫了一封長信,發表在了日本報紙上,痛斥了林逸青在朝鮮的所作所為和毫無廉恥之心的妹妹,宣布和妹妹脫離兄妹關係。

  ??他相信,林逸青是會看到的。

  ??在最初流亡日本的日子裏,他曾不止一次的在日本報紙上發表諸如《上朝鮮國王書》和《致乾國政府書》、《興國之意見》等文章,重申他對朝鮮的政治主張,除了博得日本人的一片叫好聲之外,沒有別的。

  ??但是現在,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報紙上發表文章了。

  ??這一次雖然怒火發泄出去了,但他自己還是感覺不好受。

  ??他決定今晚不出去遊逛,就這麽躺在他現在躺的地方,聽她的日本妻子彈三味線。

  ??金玉均一開始並不習慣三味線的聲音,在他看來,三味線這種薄薄的有著長柄的樂器太後簡陋,它的高音比蚱蜢的聲音還要細弱。

  ??於是,他對百合子夫人說:“彈吧,為我彈琴吧,我要整晚呆在這兒聽你彈琴。”

  ??她看見他今晚如此親切,好不驚訝,唇上幾乎漾起一絲帶有幾分得意和輕蔑的苦澀的皺痕,她稍稍忸怩了一會,才以圖畫中的姿勢坐下,抬起她顏色暗淡的長袖,開始奏樂。最初幾個音符輕輕地、遲疑地微微作響,在寧靜的空氣中,在炎熱和染上金光的暮色裏,和昆蟲在室外演奏的音樂混在一起。一開始,她緩慢地彈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似乎她記不太清楚,仿佛後麵的曲譜遲遲想不起來。其他那些小姑娘傻笑著,並不注意聽,隻遺憾她們的舞蹈給打斷了。她自己也心不在焉,臉色陰沉,好像是為盡義務而彈琴。

  ??後來,漸漸地、漸漸地,樂聲強烈起來,小阿妹們都在傾聽。音樂變得急促,帶有激越的顫音。她的眼光不再像是玩偶那樣毫無意義的了。音樂變成風聲,變成假麵人可怕的笑聲,變成令人心碎的呻吟、嗚咽……她那瞪大的瞳仁在自己的內心裏注視著難以表述的日本藝術。

  ??金玉均躺著,傾聽著,眼睛半閉,睫毛不由自主沉重地下垂,他從睫毛中間瞧著,從高處瞧著一輪巨大的紅日在長崎逐漸下沉。他產生了一種被忘卻的憂鬱感,一種從過去的生活、從地球上所有其他地方消逝的憂鬱感。夜幕降臨時,在這日本的一角,在這郊區的花園當中,他幾乎感到是在自己家裏,這種感覺卻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金玉均傾聽著兩個阿妹奇怪的二重唱:一種緩慢而哀傷的單調旋律,從兩三個高音開始,然後降下來,每一段都往下降,以一種幾乎難以覺察的方式,直至變得十分莊重低沉。樂曲始終保持緩慢的拖腔,但漸漸增強的伴奏頗像遠處的風聲。最後,當通常十分柔和的小姑娘嗓子發出低沉、粗歎的音符時,百合子那隻在振顫的琴弦上蜷曲著的手便狂熱地揮動起來。她們倆都低下了頭,努起下唇,為了用力發出這些令人驚奇的低沉的音符。正是這時候,她們的小細眼睜開了,仿佛在這木偶的外表下,揭示了某種可以說是靈魂的東西。

  ??但在金玉均看來,這是一種比以往更有別於他的靈魂,他感到自己的思想和她們的思想距離之遠,不亞於和一隻鳥兒變化無常的觀念或一隻猴子的幻想之間的距離。他感到,在她們和他之間,存在著一個神秘而可怕的無底深淵……

  ??另一陣音樂,從室外遠處傳來,暫時打斷了她們為我們彈奏的樂曲。

  ??這是在山下,長崎,他們下麵的深穀裏,突然響起了鑼和弦琴的聲音。他們跑去俯身在陽台間的欄杆上,好聽得更清楚些。

  ??一個狂歡的行列走過,“在藝伎們的街區。”他的阿妹們肯定地說,同時輕蔑地撇了撇嘴。不過從他們所居住的高度,在朦朧的星光照耀下垂直地望去,這藝伎的街區倒像很清白。合奏的聲音滌除了罪惡,從深淵的底部一直上升到他們這兒,聽去稍稍有點發問、模糊、神奇而迷人……

  ??……聲音漸漸遠去,消失了……

  ??她們於是回來坐在她們的席上,重新奏起她們憂傷的夜曲。由無數蟋蟀和蟬組成的一支不引人注意的樂隊以顫抖的聲音為她們伴奏。在日本所有的土地上,這無邊無際的顫音,老是無休無止地平靜地鳴響著。

  ??突然間,“嗖”的一聲,一支箭不知從哪裏射來,釘在了木板牆上。

  ??百合子和阿妹們都嚇了一跳,但她們還算鎮定,竟然沒有叫出聲來。

  ??金玉均猛地起身,從櫃子裏找出左輪手槍,跑到箭射來的方向,向外緊張的張望,但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他回過身來,走到牆邊,看著那支箭。

  ??箭身上,似乎綁著一個紙卷一樣的東西。

  ??金玉均放下了槍,拔下箭來,將紙卷取了下來,慢慢的展開。

  ??上麵隻有一行剛毅挺拔的小字:“汝欲為岩崎英彌第二乎?”

  ??看到這句話,金玉均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他當然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林逸青剁掉岩崎英彌的右手送給他的父親岩崎彌太郎,隻因為岩崎彌太郎和岩崎英彌說了他的夫人岩崎尤佳的壞話的事,他早就聽說過。

  ??想到林逸青現在完全有能力在自己身上做同樣的事,金玉均的心一下子抽緊了。

  ??“這是什麽?”百合子夫人驚恐的問道。

  ??“沒什麽,一個無聊的玩笑而已。”金玉均啞著嗓子說著,將紙卷撕碎,扔到了窗外。

  ??第二天一早,送報人將金玉均訂閱的報紙送來了,他打開報紙,看上麵的新聞,第一眼便看到“駐朝乾軍平息東徒之亂,殺戮甚酷,上萬人罹難”的標題,不由得憤怒不已。

  ??而讓他感到驚訝的,是乾軍竟然能夠在短短的十天之內,便平息了這場席卷朝鮮三分之二土地的大亂。

  ??這一次平息變亂的乾國將領,是一個叫王士珍的人,而不是令朝鮮人談之色變的袁蔚霆,也不是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林逸青!

  ??這樣的結果,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犬養毅不是告訴過他,日本的海陸軍,已經做好了出兵的準備了嗎?

  ??金玉均接著看報,又看到了另一條重大消息。

  ??“乾國鐵甲艦‘經遠’現身夏威夷,威脅我海陸軍,我海軍‘周防’、‘八重山’等艦已然出海前往應對,戰事或一觸即發。露米兩國表示願為調停。”

  ??金玉均頓時明白,日本政府為什麽停止向朝鮮出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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