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威懾艦隊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1      字數:5665
  伊藤博文就此無話可說,畢竟兒島惟謙的主張是有道理的。最後,5月27日大理院開庭判決“大津事件”一案,大理院特別法庭最終裁決,案件適用刑法關於普通謀殺罪的規定,最終以謀殺未遂罪判處被告津田三藏無期徒刑。

  ??盡管最後是這樣的判決結果,所幸日本政府的外交工作做得好,俄國方麵並沒有出現什麽太大的反應。這件事情就此落下帷幕。它的意義在於,日本的大理院捍衛了日本司法獨立的權力,排除了政府的幹擾,可以算得上是日本法律史上一個經典案例。

  ??但明治天皇的麻煩並沒有隨著“大津事件”的解決而結束。

  ??就在今年的7月份,大乾帝國海軍提督丁禹廷,應日本政府的邀請,率領海軍鐵甲艦隊來到日本進行友好訪問。

  ??在乾國建立了一支強大的新式海軍之後,日本方麵一直深感不安,為了能夠了解乾國海軍的實力,日本向乾國方麵一再發出了邀請,於是便有了這一次的乾國海軍到訪東京灣。

  ??這一次來訪的乾國艦隊由“定遠”、“鎮遠”、“經遠”、“來遠”、“平遠”、“寧遠”共6艘軍艦組成,全部是堅甲巨炮的鐵甲艦,其中的“定遠”、“鎮遠”、“經遠”、“來遠”4艦,均是7000噸級擁有305毫米主炮的大型鐵甲艦,現在的日本還沒有一艘軍艦能夠相當,就是艦隊中實力較弱的6000噸級乾國自製的“龍威”級岸防鐵甲艦“平遠”和5000噸級的德國“齊格弗裏德”級岸防鐵甲艦“寧遠”,在日本也罕有對手。

  ??為了這次訪問,日本政府懇切地通告港口官民,對待乾國艦隊官兵須謹言慎行,千萬不可惹是生非。乾國方麵也限製了登陸上岸的水兵人數,避免發生意外麻煩。

  ??雙方都非常之謹慎,但背後卻隱藏著殺機。

  ??在侵略朝鮮失敗後,為了轉移視線,在日本當局的挑動下,其民間的仇乾、排乾情緒卻被煽動起來。日本朝野的軍國主義思想也越來越濃厚,深受刺激的日本海軍由此出現一句流行話:“一定要打勝‘定遠’。”在軍國主義思想蠱惑之下,甚至連天真幼稚的兒童也開始玩起了打擊乾艦的遊戲:即把孩子分成兩組,一組扮成乾國艦隊,另一組扮成日本艦隊,進行捕捉“定遠”、“鎮遠”的戰鬥遊戲。同時,日本拚命發展海軍的狂熱情緒也由此被煽動起來。日本方麵鑒於構成乾國海軍主力的大型鐵甲艦“定遠”、“鎮遠”、“經遠”、“來遠”外觀新穎,威力強大,於是不斷增加對海軍的投入,加強艦隊建設,以期超過乾國。

  ??9087年(大乾光旭十三年,日本明治二十年)3月,明治天皇下令從內庫撥款50萬日元作為海防補助費,全國的貴族和富豪無不為天皇資助海軍建設的行為而感動,也都競相為海防捐款,至9月底捐款數就達到205.6萬日元,這些資金全被用作擴充海軍軍備。9088年(大乾光旭十四年,日本明治二十一年)和9090年(大乾光旭十六年,日本明治二十三年),日本又提出第七次和八次海軍擴張案,這兩次擴張案共購買、建造了“千代田”號(2439噸)、“吉野”號(4160噸)、“秋津洲”號(3172噸)巡洋艦和八重山號(4584噸)岸防鐵甲艦。其中,“吉野”號巡洋艦購自英國,是當時世界上航速最快的巡洋艦。

  ??由於日本軍艦艦齡較短,在設計時也吸收了當時世界科技的最新成果,對此情況,在日本的乾國官員也曾電告朝廷注意,但議政王大臣敬親王宜欣卻認為,“倭人治海軍,築台壘,或以歐西將有變局,預為巡防”而已,對日本海軍發展的新動向並未予以足夠的重視,但主管海部的純親王宜瑄和直隸總督李紹泉卻並不這麽認為,而是對日本的一舉一動時刻保持著密切關注。

  ??這一次丁禹廷率艦訪日,也有觀察日本海軍情況和威懾日本的意圖。

  ??俄國全力修建西伯利亞鐵路,努力把觸角進一步伸向遠東,圖謀把勢力範圍擴大到朝鮮,以獲得防禦英國北上的前沿陣地。此舉使俄、日聯盟進一步加強,因為日本也是首先確立了侵略朝鮮作為日後擴張的跳板,故而甘願在俄國的支持下,成為奪取朝鮮的先鋒。

  ??乾國的一些有識之士對俄、日的企圖盡收眼底。為使傳統保護國朝鮮不落入日本手中,遏止日本的擴張,他們提出“聯絡外交,整頓海防”,實行外交與軍事互為表裏的國策:即在外交上繼續堅持對朝鮮的保護權,在軍事上通過展現大乾帝國強大的海軍力量,來顯示在該地區和海域的影響以樹立威信,威懾日本以消除其染指朝鮮的野心,製止其可能的侵略企圖,也就是所謂的“建威銷萌”之策。

  ??9091年(大乾光旭十七年,日本明治二十四年)4月21日,乾國鐵甲艦隊應日本邀請,於6月26日由海軍提督丁禹廷率乾國海軍的精華——“定遠”、“鎮遠”、“經遠”、“來遠”、“平遠”、“寧遠”6艘鐵甲艦,編隊從威海衛啟程,正式訪問日本。艦隊在出發前,鑒於長時間存在的敵對情緒,純親王還電飭丁禹廷要嚴加管束水兵,不得引發釁端。

  ??6月28日,乾國艦隊到達日本馬關,次日開赴神戶。7月1日抵達神戶,艦隊在此加煤添水後按預定計劃直駛東京灣。7月5日下午3時抵達東京,乾國艦隊隨著旗艦“定遠”發出的旗號變換隊形駛進港口,“定遠”艦鳴21響禮炮,向日本海軍致禮,日本海軍方麵負責接待的“高千穗”艦也鳴21響禮炮作答。當時停泊於港中的英、法、俄、美等國軍艦皆鳴13響禮炮,向乾國艦隊致敬。一時間禮炮轟鳴,此起彼伏。

  ??7月8日,東京《朝日新聞》以“乾國水兵現象”為題報道了觀看乾國艦隊的感受:“登上軍艦,首先令人注目的是艦隊的情景。以前日本記者曾參觀國乾國的舊式水師船隊,據說那時候乾國戰船的甲板上放著關羽的像,亂七八糟的供品,散發的氣味難聞之極。甲板上散亂著吃剩的食物,水兵語言不整,不絕於耳。而今,在乾國新式的軍艦上,看不到任何不整齊的現象。關羽的像被供放在會議廳裏,燒烤的味道也無影無蹤,乾國海軍的軍容極為整肅。水兵的體格也一望而知其強壯武勇。唯有服裝仍保留著乾國的風格,稍稍有點異樣之感。軍官依然穿著綢緞的乾國式服裝,隻是袖口像洋人一樣飾有金龍紋。褲子不見褲縫,褲袖處也不露出縫線,看上去非常美觀精神。乾國水兵的服裝是類似法國式的,但也有著濃厚的乾國特征。但是見習水手穿著淺藍的斜紋布裝,卻幾乎無異於普通的乾國人,隻是在草帽和上衣上縫有艦名,才看得出他是一個水手。”

  ??日本方麵對乾國艦隊的到來竭盡禮儀之能事,所到之處或禮炮致禮,或夾道迎接,在各種場合都表現得“禮意其隆”,希圖以此表達對乾國的親善之意。7月9日,日本方麵還特地安排了明治天皇在東京接見了丁禹廷和各艦管帶,禮儀非常隆重。有一次,日本海軍大臣夏本武揚在紅葉館設宴招待乾國海軍將領。觥觚酬酢之際,丁禹廷說:東洋兄弟之間如不團結,勢必給外人以可乘之機。乾日海軍應當聯合起來,共同對付西方列強。他說,何況我們擁有堅不可摧的艦隻,它使我們擁有足夠的力量來對付外來的威脅。其豪情壯誌,溢於言表。但對日本人來說,又是一次很深的刺激。

  ??7月10日,日本外務大臣鬆方正義在東京小石川的後園舉辦遊園會,招待乾國艦隊將領。日本海軍方麵也以招待會的形式招待乾國水兵,特別是日本海軍大臣夏本武揚專門舉行了歡迎宴會,招待乾國海軍將領。

  ??而乾國方麵也表現出禮儀之邦的風範,作了必要的答謝,並對兩國日增之友誼感到十分“欣悅”。7月16日,丁禹廷在泊於橫濱港內的旗艦“定遠”上舉行招待會,邀請了包括國會議員和記者在內的日本各界人士出席。通過這一活動,乾國艦隊在禮貌地答謝日方接待的同時,再次向日本人炫耀了它的威容。

  ??對日本來說,這又是一次很深的刺激。日本朝野人士參觀完日本根本沒有的7000噸級“定遠”、“經遠”兩級鐵甲艦後,普遍感到羞慚。這兩級軍艦的鐵甲之厚、炮火之強,極大震懾了日本人,發了日本國內的驚恐情緒。曾登上“定遠”艦參觀的日本法製局長宮尾崎三郎,事後記述道:“‘定遠’號放出小艇迎接,丁(禹廷)、李(敬方)兩人在艦門迎接來賓,一一握手。隨即由向導帶領巡視艦內上下各室。巨炮4門,直徑1尺,長30尺,前後左右均能齊射,可謂前所未有……艦內清潔異常,不亞於歐洲。中午12時進午餐,下午1時半離艦辭別。此時,鳴禮炮21響送行登陸。同行觀艦者數人,回京火車途中談論,謂乾國畢竟已成大國,竟已裝備如此優勢之艦隊,定將雄飛東洋海麵。反觀日本,七千噸級鐵甲艦僅‘扶桑’、‘山城’二艘,樣式性能皆已落後,此外多為三四千噸級之巡洋艦,無法與彼相比。同行觀艦者皆卷舌而驚恐不安。”

  ??這次的“觀艦”對日本當局刺激不小。日本輿論也大力渲染日本國內“對強大的乾國的艦隊的威力感到恐怖”的社會心態,如福澤諭吉在《時事新報》上感歎道:“艦體巨大、機器完備、士兵熟練,值得一觀之處頗多。”同時他指出,“若不再行追趕,日本他日當亡於彼矣。”他的言論更加激起了日本朝野的危機感。

  ??按照日程安排,乾國艦隊將在東京灣停留約兩個星期後,丁禹廷將率艦隊前往長崎訪問,然後於8月4日離開日本回國,8月11日返回威海。但誰也沒有想到,就在乾國艦隊將要離開東京灣之際,卻發生了一件誰也沒有想到的事。

  ??陳偉漫步在東京的街頭,好奇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第一次來日本的他,和不久之前的俄國皇太子一樣,對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鮮。

  ??日本就是這樣一個國家,一天當中有一個時刻,是所有的時刻中最富喜劇性的,這就是晚上,約五、六點鍾。這時候,人們都光著身子,孩子、年輕人、老人、老婦人,每個人都坐在一隻甕裏洗澡。這事在隨便什麽地方都可以進行,無遮無掩,在花園、在院子、在鋪子裏,甚至就在門口,為的是街這邊和街那邊的鄰居之間聊起天來更方便。人們在這種情況下接待客人,會毫不猶豫地從澡盆裏出來,手上拿著一成不變的藍色小浴巾,招呼那位上門拜訪的客人坐下,並詼諧地和他答話。

  ??有一個時辰是既快樂又憂傷的,那就是稍晚一點的薄暮時分,天空仿佛一塊巨大的黃色幕布,上麵升起參差不齊的群峰和高聳的佛塔。這時候,山下,在那灰色的小街縱橫交錯的迷宮裏,佛燈開始在總是敞著門窗的房屋深處,在祖先的祭壇和家中的菩薩麵前閃爍,而外麵則是一片漆黑,鱗次櫛比的古老屋頂,在這泛著金光的天幕上,形成了黑色的齒形花邊。此刻,在這愛笑的日本之上,會抹上一種陰暗、奇特、古老、怪僻的印記,一種說不上是什麽的印記,這就是憂傷的一麵。至於快樂,那剩下的唯一快樂,就是這一大群孩子,他們從作坊或學校出來,潮水一般湧進陰暗的街道。在所有這些木頭建築深深淺淺的色調中,顯現出小藍袍或小紅袍的鮮豔色彩,他們怪好玩地打扮得花花綠綠,怪好玩地擦著袍據,銀色或金色的絨球插在這些娃娃的發髻上。

  ??她們互相追逐、嬉笑,擺動著她們上小下大的寬袖子,這些十歲、五歲,甚至更小的小女孩,已經和夫人們一樣留起高高的、尊貴的雞冠形發髻。這些妙不可言的娃娃是那麽可愛,在這暮色降臨的時刻,他們穿著太長的袍子,歡蹦亂跳,吹著玻璃喇叭,或者為了放一隻怪模怪樣的風箏而拚命奔跑……所有這些日本孩子,生下來就有些異樣,而且注定隨著年齡增長愈來愈厲害,他們從小就有一些奇特的娛樂和古怪的喊聲,他們的玩具總有點陰森可怕,很可能會嚇壞其他國家的孩子。他們的風箏做成吸血蝙蝠的式樣,還有一雙鬼鬼祟祟的巨眼……

  ??每一天,在那些陰暗的小街裏,充溢著這種天真的、孩子氣的快樂,但也怪異到了極點。所有這些在空中迎風飛舞的、往往令人難以置信的東西,人們根本想象不出是什麽樣子……

  ??日本的寺廟也和乾國的大不相同。

  ??陳偉驚訝地發現,那些晚上看上去虎虎有生氣的寺廟裏的宗教器物,竟是些死氣沉沉的破爛。為歲月所磨損的花崗石階梯上空無一人,顏色和金漆已蒙上塵土的豪華牌樓下也不再有人通過。要到達寺廟,必須穿過好幾個一層層排列在山坡上的荒涼院落。好幾道雄偉的大門,一級又一級,越來越高地淩駕於城市與人間的喧囂之上,進入了布滿無數墳塋的寺廟轄區。所有的石板,所有的圍牆上,都長滿苔蘚和牆草。陳年古物的灰暗色調,像一層厚厚的塵土遍布各處。

  ??第一個偏殿裏,供著一尊帶蓮花座的大佛,這是一座十五至二十米高的全身偶像,高踞於巨大的青銅底座之上。

  ??終於,有著兩根傳統立柱的最後那座牌樓矗立在麵前,寺院的兩個門神,一左一右地站著。他們擺出憤怒的姿態,舉起拳頭作打人狀,臉上還帶有冷笑和凶狠的表情。他們身上滿是用嚼碎了的紙做的小球,人們隔著鐵欄杆把它們扔進去,它們便像白色的斑點一樣,粘在他們巨大的肢體上。這是信徒們為平息他們的怒氣,向他們遞送禱詞的一種方式。這些禱詞是由虔誠的和尚們寫在柔軟的小紙條上的。人們從兩個假人中間通過,進入最後那個院子。

  ??鋪著石板的院子裏,青銅高腳燈台高得像小塔,幾株百年老鐵樹,新長出一簇簇碧綠的樹葉,多重的葉莖,如巨型多枝燭台的枝條一樣,以繁複的對稱形式排列、大殿的正麵完全敞開,殿堂既深且暗,金色作底的內壁不大清晰,愈到暗處,就愈看不見了。最靠裏的部分,立著菩薩們的坐像,從外麵,可以模模糊糊瞥見他們雙手合十作冥想狀的姿態。他們前麵是祭台,擺著一些極精致的金屬花瓶,裏麵挺立著幾束莖梗細長的銀色或金色的蓮花。人們一進門就聞見柱香的美妙香氣,那是和尚們在神靈麵前不斷點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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