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一章 鐵相之憂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0      字數:6049
  梅耶卡爾答應一起去,幹什麽都行,隻是別呆在他的房間裏,不要看到那些報紙,想起那些可怕的事。

  ??但梅耶卡爾並不知道,噩夢現在已經開始,並且不會在短時間裏結束。

  ??俾斯麥是在火車上看到關於梅耶卡爾怠慢乾國特使的報導的。

  ??火車駛過布倫瑞克,停在第二個小站的時候,一位上了年紀的先生登上俾斯麥所在的車廂。他很有禮貌地跟大家打招呼,接著又像個老熟人似的朝俾斯麥點頭致意。第一眼俾斯麥實在想不起來他是誰了。然而,在他緊接著微微一笑介紹自己的名字時,俾斯麥立刻回想起來了:他是柏林最有名望的藝術古董商之一,俾斯麥有一段時間曾常去他那兒光顧一些舊書和名人手稿。於是,他們閑聊了起來,談論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突然,他急匆匆地跟俾斯麥說:“我必須告訴您,我剛從哪兒來。您最近沒有看報紙嗎?”

  ??“我最近在休假,所以沒有看報紙,怎麽了?”

  ??俾斯麥最近一段時間給自己放了幾天假,他想盡量遠離塵囂,讓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達到最佳的狀態,再回到繁忙的國事當中,所以刻意的沒有去看報紙,他一點也沒有想到,就是在這幾天,會發生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乾國特使林逸青伯爵在法蘭克福受到了梅耶卡爾?羅特希爾德子爵的傲慢對待,他非常生氣,把這件事捅到報紙上了,當然,為了照顧子爵閣下的聲譽,《法蘭克福日報》隻用了很小的篇幅簡單說明了這件事,但其它報紙卻都完整的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我的老朋友,希肖造船廠的廠長剛好在我那裏看到了報紙上的消息,他簡直要瘋掉了,他大叫著揪著自己的頭發,說怎麽會發生這樣可怕的事?梅耶卡爾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迫不及待的在我那裏給您寫了一封信,也許您回到柏林後就會看到。我看了那篇令我的朋友發狂的報導,覺得這位受人尊敬的有地位的猶太人真不應該這麽做,完全是莫明其妙……”

  ??“把這幾天的報紙都拿來,找到這位先生說的那一份,馬上!”俾斯麥打斷了對方的喋喋不休,對自己的仆人們吼了起來。

  ??仆人們趕緊翻找起來,不一會兒,便將那份報紙呈到了俾斯麥的眼前。

  ??“……很難想象,一位極有名望的為國家做了許多貢獻、獲得過榮譽勳章和國王陛下表彰、有著封爵的猶太人會做出如此粗魯的事來。自然,銀行家是有權拒絕客戶的,但這種拒絕應該足夠柔和,彬彬有禮以及藝術,而不能像梅耶卡爾先生那般粗魯,庸俗,缺乏教養。他這樣的簡單粗暴的拒絕一個遠道而來的對德意誌帝國非常友好的東方帝國的使者,人們紛紛質疑,梅耶卡爾先生的行為會和帝國首相閣下有關嗎?……從這一天起,相信人們會對法蘭克福的羅特希爾德銀行的看法有所改變了:它的經理和業務員們對人再怎麽彬彬有禮,那也是如同戴上了麵具一般;而梅耶卡爾先生在那些尊貴的客戶眼裏,不過就是一台會說話的印鈔機罷了……”

  ??俾斯麥放下了報紙,一張臉已經變成了鐵青色。

  ??此時的他,腦袋裏滿是狂亂的念頭。

  ??梅耶卡爾想要幹什麽?

  ??對於林逸青的到訪,威廉一世早就已經做出了指示,要求“以最高的規格接待”,“務必使他在德國感受到德國人民最大的親善”,“努力使這位特使關於大型軍艦的訂單不被英國和法國搶走”,“一旦乾國鐵甲艦的訂單由德國造船廠承接,將給德國工業帶來極其有益的影響。”說明了國王陛下對這單生意的高度重視。

  ??可梅耶卡爾竟然敢這麽做!

  ??此刻俾斯麥毫不懷疑,如果梅耶卡爾現在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的第一個反應很可能是掏出手槍打爆他的腦袋。

  ??不知怎麽,布雷施勞德的死這件事,又浮現在了俾斯麥的心頭。

  ??“等火車到下一個車站,我要給梅耶卡爾先生發電報。”俾斯麥沉聲說道,“他必須要給我做出解釋。”

  ??“可是,首相閣下,您難道不覺得,當務之急,是解除那些造船廠的廠長們和軍火商們的擔憂嗎?”客人小心的給俾斯麥一個建議,“我的朋友,那位希肖造船廠的廠長,現在很可能已經發瘋了……”

  ??“當然,當然!”俾斯麥惱火的說道,“我不會讓他們發瘋的!他們一定會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那我可以把這個好消息先告訴我的朋友嗎?”客人聞言頓時大喜過望。

  ??“當然!當然可以!”俾斯麥咬著牙說道。

  ??已經過了三天了,法蘭克福似乎並沒有受到那篇報導太多的影響,梅耶卡爾的生活又恢複了平靜。

  ??隨他們怎麽說,他才不在乎呢。

  ??一個大學講師受梅耶卡爾的妻子邀請,帶著他的未婚妻來拜訪梅耶卡爾了,他是個年輕的物理學家,因為是猶太人,所以在大學的同事中相當孤立。他的未婚妻——一個年輕姑娘陪伴著他。她似乎更像是他的情婦,笑聲不斷地從她嘴裏發出來,幼稚又有些傻乎乎的,所以那些法蘭克福市民都認為她是個輕浮的姑娘。他們首先乘馬車去附近的一個小湖,一路上他們不停地吃、閑聊、互相說笑。那天和林逸青不愉快的會麵使梅耶卡爾失去了平日的健談和爽朗,這一時刻甚至像容易起泡的葡萄酒一樣令他癡迷。真的,他們孩子氣的、大膽的活動非常成功地使他脫離了平素冥思苦想的工作。他剛剛走到野外,偶然與這個年輕姑娘賽跑使他又變成了原來那個強健的、無憂無慮的“老男孩”。在湖邊他們租了兩條小船,梅耶卡爾的妻子劃著一條船,講師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劃另一條船。船幾乎還沒離岸,比賽的興致就感染了我們,他們都想超過對方。梅耶卡爾當然處於劣勢,因為他們兩人一起劃,他必須一個人與兩個人競爭;但是他甩掉了外衣,擺好了姿勢,作為一個在這項運動上訓練有素的人,梅耶卡爾拍擊水麵遠比他們有力得多,互相說笑的話飛來飛去,此起彼伏,刺激對方。我們根本沒有注意到天氣的寒冷,不在乎汗如雨下,他們就像被判在船上劃槳的囚犯那樣機械地運動,以極大的熱情進行著這場體育比賽。他們終於接近目的地了,這是個被樹林覆蓋的半島。他們更奮力地劃槳,講師的同伴也沉浸在這場遊戲中,在她的歡呼聲中,他們的船首先觸到岸邊。梅耶卡爾走下船來,熱血沸騰,激動不已,汗流浹背,沉醉在不尋常的陽光中,沉醉在成功的喜悅中,他的心都快要從胸膛中跳出來了,衣服被汗水濕透了,緊緊地粘在身上。講師的情況也不比他好,他們兩個兢兢業業的男人不僅沒有得到讚揚,反而因為他們氣喘籲籲的狼狽樣子被兩個女人大肆嘲笑了一番。

  ??終於,她們給了他們一點兒時間冷靜下來;他們開玩笑似的當場分成了男部和女部——灌木叢左邊和右邊。他們飛快地換上遊泳衣,在灌木叢後閃出光亮的內衣及赤倮的胳膊,並傳來劈劈啪啪的腳步聲。他們同時也做好了準備,兩個女人愜意地跳進水中。講師沒有梅耶卡爾那麽疲勞(他的年紀畢竟不小了),緊接著跳進水裏。梅耶卡爾因為劃船時用力過猛,還感覺到心髒在狂跳,所以他悠閑地躺在岸邊,耳中輕微地嗡嗡作響,愜意地讓雲彩從上麵飄過,任由血液在身體中翻滾,盡情地享受這份疲倦。

  ??但是沒過幾分鍾就從水麵上傳來了急切的聲音:“子爵閣下,來呀!比賽遊泳!有獎勵的!潛水!”

  ??梅耶卡爾沒有動,好像他能夠這樣躺一千年一樣,他的皮膚在透過來的陽光下微微發燙,冷風溫柔地輕撫著它。但是又傳來了笑聲,講師的聲音說:“他不行了!他不行了!你去把他弄來!”

  ??梅耶卡爾真的聽到水聲近了,現在她的聲音就在耳邊:“子爵閣下,來呀!比賽!我們必須讓他們瞧瞧!”梅耶卡爾沒有回答,他喜歡讓別人找他。

  ??“您在哪兒呢?”他已經聽到赤腳在沙子上走動的聲音,突然她站到了我麵前,濕滴滴的遊泳衣緊緊地貼在孩子般苗條的身上。“您在這兒!真夠懶的!現在請起來,子爵閣下,我們都快到那邊的小島了。”

  ??梅耶卡爾舒適地躺著,懶洋洋地挪了挪,說:“這兒好得多,我隨後就到。”

  ??“他們不願意。”她笑著用手指著水的方向。

  ??“快跟子爵閣下一起過來!”遠處回響著講師的聲音。

  ??“快來吧,”她急切地催促著,“他讓我來找您的,別讓我丟臉。”

  ??但梅耶卡爾隻是懶懶地打著哈欠。她就半生氣半戲謔地折了一根灌木枝。

  ??“起來!”她堅定地重複著,並用枝條在梅耶卡爾的胳膊上抽了一下。她打得太狠了,他的胳膊上起了紅紅的一道。

  ??“現在我可真不幹了,”梅耶卡爾半開玩笑地激她說。

  ??但現在她真的生氣了,她命令說:“快起來!快!”當他固執地不肯動的時候,她又用鋒利的枝條狠狠地抽了他一下,火辣辣地疼,梅耶卡爾氣憤地騰地跳起來,去奪她的枝條。她向後退,但他抓住了她的胳膊。在搶奪枝條的扭打中,他們半倮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靠得很近很近。為了強迫她扔掉手裏的枝條,他抓住她的胳膊,扭住她的手腕,她又繼續向後退。這時,突然晰的一聲——她遊泳衣腋下的別針撕掉了,左邊一片從她的胸脯上垂落下來,她胸脯上紅紅的蓓蕾映入他的眼中。他不由自主地向那裏望去,隻有一秒鍾,但已足以使他不知所措,他訕訕地放開了她的手。她的臉紅起來,用一個發卡試著把衣服別上。他站在一旁不知說什麽好,她也沉默著。這一時刻他們之間的氣氛簡直令人窒息。

  ??“喂……喂……你們在哪兒呢?”呼喚的聲音是從小島上傳過來的。

  ??“好,我們來了。”梅耶卡爾大聲回答著,一下子撲入水中,想要一下子擺脫這窘境。幾個沉浮,趕緊逃開的欲望和血液的嘶嘶聲都被更強烈、更清晰的欲望衝刷得一幹二淨。他很快就趕上了他們兩個,和孱弱的講師又進行了一次比賽,他贏了。他們又遊回半島去,她已經穿好衣服等在那裏,他們在野外愉快地野餐了一頓。雖然在他們四個人的小圈子中大家都放肆地相互嘲諷,但是他和她都不自覺地互相回避,不直接與對方交談;他們聊天,他們大笑,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當他們的目光相遇時,她總是敏感地立即避開,那段插曲引起的尷尬還沒有消逝,他們總感覺到對方還記得剛才的事,因而更加羞愧不安。

  ??下午過得非常快,他們又重新分組劃船,但是對體育運動的興致總是要導致愜意的疲勞,酒、溫暖、陽光漸漸地溶入血液中,並留下了它紅色的印跡。講師和他的女朋友已經開始進行一些小小的親熱,他們夫婦兩人隻能尷尬地忍耐著;他們靠得越來越近,而他們夫婦倆卻隻能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但這種方式就已經讓人明顯地感覺到,他們兩人在樹林中故意落在後麵,肯定是想不受幹擾地接吻。最終,他們四個人都滿意地重新坐上馬車。

  ??送走了講師和他的女朋友,梅耶卡爾回到家裏,管家出現後給他的第一件東西便讓梅耶卡爾的好心情煙消雲散。

  ??那是一封電報。

  ??“是首相閣下來的電報,子爵閣下。”管家說道。

  ??梅耶卡爾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不動聲色的接過了電報,打開看了起來。

  ??和以往不同,節儉的俾斯麥這一次不但發來了一封長長的電報,其中激烈的言辭也是從未有過的。

  ??他要求梅耶卡爾對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不是在電報裏解釋,而是要他到柏林去,當麵解釋清楚。

  ??梅耶卡爾記得,哪怕是上一次自己狙擊荷蘭銀行失敗導致布雷施勞德自殺,普法戰爭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俾斯麥也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

  ??就在這時,一個仆人又跑了過來。

  ??“柏林來的電報,子爵閣下,是……國王陛下的急電。”仆人說道。

  ??沒有比這更令梅耶卡爾感到震驚的事了,梅耶卡爾感到冷汗從額頭流了下來。他用哆嗦的手接過電報,打開看了起來。

  ??和俾斯麥的長長電報不同,威廉國王陛下的電報隻有短短的一句話。

  ??“無論如何,19日以前務必來到柏林,我需要你的解釋,和你出席歡迎乾國特使的宴會。”

  ??與其說這是一封電報,倒不如說是一道命令。

  ??從這封電報裏,梅耶卡爾已經感受到了威廉國王可怕的怒火。

  ??梅耶卡爾再也站立不住,他倒在了沙發上,看著手中的兩封電報,一時間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

  ??“詹姆斯,你看這樣的設計可以嗎?”

  ??林逸青說著,將自己畫的鐵甲艦草圖給陳偉看。

  ??“您的設計綜合了菱形布局和斜連布局的優點,可以說是‘不屈’號和‘魯莽’號的綜合,又有一些‘薩克森’號的特點。”陳偉仔細的看過圖紙之後,點了點頭,“隻是,我要提醒您,這樣的火炮布局,四門十二英寸主炮就不能夠向後齊射了。”

  ??“你雖然在‘不屈’號上呆過,和她有著很深的感情,可你對她的設計並不十分認可,是嗎?詹姆斯?”林逸青明白陳偉的意思,笑著問道。

  ??“是的。”陳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雖然‘不屈’號是我的老師們引以為傲的作品,但我看到過她怎樣戰鬥,她的戰績並不能掩蓋她本身存在的缺陷。”

  ??他指了指林逸青畫的這艘名為“定遠”的鐵甲艦,“這種斜連布局看起來射界廣大,但在實際戰鬥中要受很多的限製,比如四門十二英寸主炮向前射擊的話,艦首的五英寸半主炮必須要蓋上炮罩,否則炮手會受到炮口風的影響,而這種炮罩的弊端,我想您在仁川灣海戰時已經發現了。如果有彈片進入炮罩當中,將會在內壁激烈反彈,對炮手造成可怕的殺傷,遠比一顆炮彈打中它造成的傷害要大得多。”

  ??“這我了解,詹姆斯。不過,未來的海戰,以艦首對敵的時候將要少得多,這種情況可以盡量避免。”林逸青指著圖紙說道,“你看可不可以將兩座斜連主炮台的位置拉遠一些,我希望四門十二英寸主炮都可以轉向兩舷射擊,不受任何的阻礙。”

  ??“這不成問題。如果您堅持這種設計的話,細節方麵由我來做,我會給您滿意的答案。”陳偉看著林逸青,似乎非常好奇,他為什麽對這一次的鐵甲艦設計如此的執著,似乎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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