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五章 京軍難練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0      字數:6696
  “不過我也知道,行軍打仗不可能全是單打獨鬥,你帶來的那幫人,打仗的本事還是有的。”費揚塔琿正色說道,“其中以炮術、槍術、劍術、伏擊四項最精,要是你當年的手下都是這等模樣,未勝日俄,實屬運勢不佳,絕非戰之不利。”

  ??“你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我就放心了。”林逸青拍了拍費揚塔琿的肩膀,笑著點頭道。

  ??“我也想有一天,能和日俄虎狼之軍較量一番。”費揚塔琿想起了放在枕下的那柄母親當年使用的短刀,心中禁不住一痛。

  ??“會有機會的,”林逸青好奇的看著費揚塔琿,“和俄國人打麽,估計還得個幾年,和日本人打麽,弄不好就在這一兩年呢。”

  ??“哦?真的?”費揚塔琿眼中閃過驚異之色。

  ??“我這麽快趕回來,其實也是和日本人有關。”林逸青說著,目光突然落到了費揚塔琿枕下露出的短刀刀柄末端,探下身子一伸手,便將刀取了出來。

  ??“好刀,不過這刀裝紋飾看起來象是女人用的。”林逸青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短刀,一邊說道。

  ??“是,此刀是家母所留之遺物。”費揚塔琿又想起了昨夜的夢,聲音不由得變得有些沙啞。

  ??“噢。”林逸青點了點頭,將短刀還給了費揚塔琿,反手從後腰抽出了一柄短刀,遞到了費揚塔琿麵前,“這是給你的。”

  ??費揚塔琿接過短刀,仔細查看,這把刀的柄為象牙,雕刻有漂亮的卷草花紋,插在一個呈細三角形的皮鞘中,皮鞘上有金絲花紋,製作十分精美,費揚塔琿將刀拔出,赫然發現刀刃竟然是曲蛇形狀,十分怪異,且刃身布滿流水狀的花紋。

  ??“此是越南王所贈之物,據說是以天降之隕鐵打造,很是鋒利。其形製為馬來式,”林逸青說道,“聽說你喜歡刀劍,就送你好了。”

  ??見到林逸青竟然將越南國王贈送的珍貴禮物就這麽隨便的送給了自己,費揚塔琿一時感動不已。

  ??“這陣子的訓練,關外八部子弟的表現應該比京城的好些吧?”林逸青問道。

  ??“嗬嗬,怎麽說呢?要是我來決定的話,我寧願全要關外八部,京城的這些個紈絝哥兒,最好一個都不留。”費揚塔琿苦笑道,“可惜敬王爺不會同意。”

  ??“走,陪我去看看。”林逸青微微一笑,“讓我也見識見識。”

  ??“騎射為我大乾立國之本,你可以先去操練場看一下,驍騎營是怎麽操練的,哈哈。”費揚塔琿擠了擠眼睛,建議道。

  ??驍騎營的操練場坐落在京城東北側的燕山腳下。燕山不是很高,順著蜿蜒的山路向上可以看到灰色的石塔聳立在山巔。山地騎馬訓練的第一步便是讓騎手自己駕馭著坐騎到石塔再返回。

  ??和煦的山風悠悠然地吹,短角犛牛晃蕩蕩地走,火辣辣的太陽懸在頭頂上讓承翔貝勒想起一大早到現在沒吃飯,低頭看山下,層層疊疊的樹木綿綿薄薄地延伸直到永安河的邊緣,看起來很富饒。承翔瞪圓眼睛向草叢裏看,希望能找出些果實來添肚子。

  ??“駕!駕!”清脆的吆喝伴著清脆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承翔側頭去看,一團黑影夾雜在紅雲中風一般地飄過來。馬是棗紅馬,馬背上坐著一個年輕姑娘。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衣,蹬著一雙黑色的鹿皮鞋,腰間用墨綠色的絨帶係著花斑豹皮軟鎧。一雙眸子異常清澈,亮如晚月天星,一雙唇豐滿紅潤,豔若仲夏牡丹。

  ??一人一騎旋風般地刮過承翔和他的牛向前去了。承翔把手指放在嘴裏打個響亮的口哨,聲嘶力竭的大叫:“美女!美女!”

  ??“籲!”姑娘扼腕收韁,棗紅馬奔得正急,被拉得人立而起,兩隻後腳在堅硬的山道上嗒嗒嗒地踏出四五步才停下來。

  ??“你做什麽?”精光四射的眼睛閃電般地掠過承翔的臉,把他上上下下看了個究竟。

  ??“你騎馬的姿勢太好看了,忍不住叫出聲來。對不住對不住。”承翔眉花眼笑地獻殷勤。

  ??身為一個窮貝勒,他討女人歡心的辦法實在是太多了。

  ??姑娘拉著棗紅馬打個盤旋:“你是武舉子麽?”

  ??“是啊是啊,我就是一屆的。”

  ??“你怎麽騎了頭牛?”

  ??“我是被人陷害的。”

  ??“去換一頭吧。騎這東西上這裏就是找死。”姑娘向上看看石塔,又向下看看來路,攏住韁繩跟承翔並排前行。

  ??“沒關係,反正我也沒想在這裏呆多久。我叫穆麟德?承翔,敢問姑娘高姓芳名?”

  ??“呂憲英。”

  ??“好名字。跟人一樣的美。”承翔咧著嘴笑,並沒有多想她的姓氏和來頭。

  ??“不想著在這裏多留,那你來做什麽?”

  ??“想要建功立業。”泉承翔胸脯挺得筆直,用低沉、豪放的聲音繼續說下去,“用我的生命去建功立業,光耀家門。”

  ??呂憲英晶亮的雙眸驟然間閃出明亮的光芒,照得承翔忙舉起手來擋住自己的眼。

  ??“建功立業。”她輕聲地重複,“這裏的確是學習如何建功立業的好地方。”說著話,她猛一揮韁:“哈!哈!”棗紅馬聽到叫喊後蹄一蹬箭般地射出去。

  ??“姑娘!”承翔大叫,“姑娘!”

  ??呂憲英的身影霍地從上一層盤山道上衝出來,舉起手對承翔一揮,馬不停蹄地向上去了。

  ??承翔有些無聊地揪住犛牛厚厚的皮毛:“她怎麽不陪我聊天了呢?”

  ??已經上了山的騎手們陸陸續續地從對麵跑下來,承翔座下的犛牛又高又大,很招了些白眼。呂憲英風一樣地上山又風一般地下來,對承翔的招呼聲表現了充耳不聞的態度,這讓承翔在無聊中感到了更多的無聊。

  ??在石塔下登記,然後再調轉牛頭下山已經到了中午時分。承翔牽著牛問有沒吃的很遭了接待騎手的一番白眼。

  ??他騎在牛背上試圖讓犛牛走得快一些,也不知道是為了安全還是累了,犛牛下山的節奏比起上山來更慢了許多。承翔無奈地翻著眼睛。

  ??兩匹坐騎並排從對麵衝過來,承翔認出來了,左邊的是呂明言,右邊是他的兄弟呂明揚,都是武成公呂立山的兒子,二人身穿一樣的錦服華靴,騎著的也都是一樣毛色的寶馬良駒。

  ??兩個人驚愕地擦過承翔的身邊恍然間搞懂了他騎在一頭牛身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呂明揚笑得從馬背上滾下來,他一腳鉤著馬鐙,一手扯著韁繩,吊在半空中笑彎了腰。

  ??呂明言也笑了:“你不要瞧不起他,他射箭很厲害的。”

  ??呂明揚大笑著從馬上跳下來簽字,然後跑回來跳上馬背一溜煙趕上了承翔:“喂,天才,騎牛射起箭來很穩吧?你可以入兵部武備司做考據,專門研究怎樣在平穩的牛背上準確地使用弩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翔貝勒冷漠地轉過頭來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淺薄。”他這樣下著結論。

  ??“騎牛的人也有資格說別人淺薄?”呂明言看出他外強中幹死撐麵子,笑得更凶了。

  ??“你哪裏知道,這是雪域之民的坐騎,名字叫做耗牛。是我軍將士費盡了千辛萬苦搞來研究的機密產品。耗牛的特點是坐如鍾、站如鬆,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別看它其貌不揚,卻是衝鋒陷陣的好幫手。一百年前,雪域之民就是用這種坐騎打敗了竄入雪域的張先仲賊軍餘部的。”

  ??“哦?”呂明揚把臉轉向呂明言,“是麽?”

  ??呂明言望著承翔的臉歎了口氣:“走吧明揚,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

  ??“嘿嘿,我生平最恨你這種夾著尾巴逃跑的卑懦之徒。”翔貝勒得意洋洋地拍了拍犛牛的短角,“看看這角,鋒利無比,可以把你們的戰馬開腸破肚,讓你們血流成河。”

  ??呂明言轉過臉來望著翔貝勒:“你胯下的坐騎名字叫做短角犛牛,犛,不是耗。張先仲餘部都給滅在四川了,就沒有竄入雪域衛藏的。藏民也從來沒有把這種牛用在戰場上。這頭犛牛是去川藏一帶的商人在路上運載貨物用的坐騎,因為商人沒有用太多,所以剩下的就留下了,是驍騎營收購的。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有吃的沒有?”承翔臉不變色心不跳地撇著嘴角,“貝勒爺我餓了這半天了。”

  ??“嗬嗬!”呂明揚佩服地豎起一根大指,“你的臉皮好厚啊。”

  ??承翔笑眯眯地點頭:“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走吧,後麵的人要趕上來了。”呂明言說道。

  ??呂明揚點點頭:“藏民的戰鬥力很弱吧?用這種東西當坐騎。”

  ??“也不是。”呂明言催馬向前走,“聽說藏民打仗的時候在牛尾上栓鞭炮,炸得它們受驚,跑起來真能把敵軍人馬開腸破肚。隻是犛牛生存率很低,無法大量繁殖,藏民才一直無法組建強大的火牛陣。”

  ??呂明揚勒住馬回頭認真地打量承翔胯下的短角犛牛:“受驚?”

  ??“隻是聽說了,也不知道受驚的牛怎樣操縱。”呂明言道。

  ??呂明揚眯著眼睛慢慢地點頭:“這個我們倒可以試驗一下。”說這話他解開披風的扣子,把大紅色的裏子翻出來放在犛牛的眼前抖動:“呼啦!呼啦!”

  ??承翔指著呂明揚的鼻子哈哈地笑起來:“一個大男人居然穿紅色的衣裳,真丟人!小媳婦才穿紅的呢。”

  ??“呼啦!呼啦!”

  ??“哈哈哈!”為了表示對紅色的蔑視,承翔笑得更凶了。

  ??犛牛突然停下來,從鼻子裏哼哼地噴著氣。

  ??承翔怔了怔,“咦?怎麽停了?”話音未落,犛牛躥起來對著呂明揚的鬥篷猛撲,呂明揚沒料到牛的反應這樣快,身體一栽險些摔下馬來。他挺腰拔背,用左腳牢牢地鉤住馬鐙,將身體金剛鐵板橋平平吊在空中,右腳抬起,用足跟的馬刺在馬股上猛踢一腳,戰馬嘶鳴著向山下奔去。他搖晃著手中的披風不停地挑逗:“呼啦!呼啦!”

  ??犛牛瞪大血紅的眼睛緊緊地追在他身後。承翔恍然大悟,鐵青著一張臉揪住犛牛的兩隻角大叫:“你小子是不是瘋了?”

  ??呂明揚腳尖用力,身體風車般滴溜溜打個旋轉,一邊偏腿回鞍,一邊將鬥篷甩得更凶:“這是為了研究啊,這可是寶貴的資料。”

  ??承翔死命地攥著牛角:“別鬧了!搞不好會出人命的。”

  ??“天下百姓會感謝你的。”

  ??承翔隻覺得和煦的山風驟然間冰冷起來,吹得自己冷汗直流,胯下的犛牛上下顛簸,猶如暴風中的小船,無依無靠地起起落落。

  ??一股酸澀的胃液噗地頂在嗓子眼裏逼得他要吐,他奮力咬緊牙關忍住了:“大哥大哥您慢點跑,大哥大哥您慢點跑。”

  ??“兄弟你要挺住啊。”呂明揚把鬥篷搖得更加凶狠,“這麽凶的牛,戰力肯定第一,大哥我豁出去被它開腸破肚也要成全你呀!”

  ??“不麻煩您了!我沒想騎它上陣。”

  ??“上不上陣沒關係,過硬的風格要保持呀!”

  ??轉過山坳,迎麵路上一大群騎手催著戰馬嘚嘚嘚地跑。呂明言邊看著承翔邊從馬背上站起身大叫:“讓開!牛驚了!讓開!”

  ??騎手們慌忙勒馬,一匹馬收不住腳踢踏踏地順著山坡向下滑去。呂明言大吃一驚,淩空躍起來,抱住那個騎手跳下馬背,馬身上一輕,縱躍著回到山道上。

  ??呂明言放下騎手跳上他的馬向下追去:“停下!明揚!危險!”

  ??呂明揚也嚇了一跳,他把鬥篷翻過來係在脖子上回身來試圖拉犛牛的韁繩。犛牛紅著眼睛豎直了角向他的身上戳,呂明揚試了幾次沒抓住,有些急了:“這牛驚了,停不住啊!”

  ??“把鬥篷甩掉!”

  ??“我翻過來了。”

  ??“沒用!牛不是因為紅色才驚的,是因為鬥篷波動而驚。”

  ??呂明揚扯下鬥篷丟在路上,犛牛撲在上麵縱躍著踢踏,頸上粗粗的毛紮紮地立著,厚重的背波濤般地洶湧起伏,把承翔顛得七葷八素。

  ??“掉、掉下去了,掉、掉下去了!”承翔側頭看著陡峭的山坡驚慌地叫著:“繼續跑啊!跑到平地上去!你老人家是要摔死我嗎?”

  ??呂明揚揮舞著鬥篷向前催馬,牛卻低下頭繼續踢地下的碎布。呂明言從後麵趕上來解下鬥篷攏著韁繩圈馬圍著牛轉:“找機會跳下來呀!”他衝著承翔喊。

  ??承翔聽到有人叫便掙紮著抬起頭來想看清楚身邊的狀況,憋在喉頭的胃液飯渣卻隨著仰首從口鼻中直噴出去灑了呂明言滿臉。

  ??呂明言隻覺得大腦一陣眩暈,幾乎從馬背上摔下去。牛卻在這個時候抬起頭看盯住他手上的披風咆哮著衝上去。呂明揚想也不想便一把揪住呂明言的胳膊把他掄起來甩在自己身後,呂明言的坐騎卻被犛牛鋒利的尖角劃破了肚皮挑在半空中順著懸崖摔了下去。

  ??呂明揚反手攔住呂明言的腰,催馬向山下猛衝,犛牛的眼睛再一次集中在鬥篷上,噴著水汽呼呼地追趕。

  ??承翔一口接一口地吐著,也不知道吐了多少口,胸腹才逐漸輕鬆起來。他抬起頭來四下裏張望,隻見呂明揚馱著呂明言向操練場裏麵猛衝:“讓開!牛驚了!讓開!”

  ??看到操練場裏聚著好多人,承翔的精神不由一振:“救命啊!救命!”他聲嘶力竭地叫起來。

  ??呂憲英一步躥上棗紅馬,兜個圈子從後麵趕上來猛拉馬頭,棗紅馬被她剛猛的腕力拉彎了頸,乒地貼在犛牛的身側,呂憲英伸手抓住翔貝勒的腰帶,向懷裏一拉,承翔的腰帶就嗖一聲被揪了下去。犛牛凶狠地一靠,棗紅馬被撞得踉蹌著跌開。

  ??呂憲英憤怒地叫起來:“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連個腰帶也不會係呀?!”

  ??馬場頭目鄭懷光從另一側靠上來試圖跟呂憲英包夾,犛牛瘋狂地踢在空中的後腿讓他們再也無法靠近。靠近圈門的馬夫們迅速地搬開欄柵,呂明揚催馬衝進寬闊的馬圈,犛牛馱著承翔和呂憲英、鄭懷光兩騎緊跟著衝進去。呂明揚回過頭來大叫:“把他拉下去!前麵是河!河!”

  ??呂憲英和鄭懷光不約而同靠上去,兩匹馬同時躲過牛蹄,乒地將犛牛夾在正中。

  ??“好啊!”馬圈外騎手們都高叫起來,“拉下來!拉下來!”犛牛身子驟然一震,戰馬無法抗拒巨大的犛牛,被撞得斜刺裏衝出去。

  ??“哦!”人們失望地叫起來。

  ??騎手們各攬坐騎從四麵八方圍堵過來。受驚的犛牛見到大群的戰馬,眼睛頓時漲成通紅的血球。“哞!!!”它昂首鳴叫,嘹亮的聲音壓過嘈雜的戰馬,傳遍了整個操練場。

  ??“勒韁!”呂憲英指著越來越近的永安河叫起來。

  ??承翔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寬闊的永安河被明亮的陽光照成一條蜿蜒的白帶,波濤起伏地洶湧。

  ??他驚惶地轉頭衝著呂憲英叫:“河!河呀美女!救我!”

  ??呂憲英隻覺大腦一陣眩暈,險些被他氣得昏厥過去:“勒韁!”

  ??“怎麽勒韁?”

  ??“抓緊韁繩!”呂憲英舉起手中的韁繩給他看。承翔在牛毛裏瘋狂地揪來揪去,總算找到了牛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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