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二章 痛剿匪巢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0      字數:6465
  這些奏折大部分是清流言官們上的,他們指責林逸青在越南“藐視越南君臣”,“居住越南王宮,出入用天子儀衛,肆行無忌”,使一向恭順的越南“暴民四起,盜匪橫行”,又說林逸青“有二心於中朝”,把林逸青簡直說成了是十惡不赦的大壞人。

  ??小皇帝現在已經能看明白奏折當中的意思,看到這些奏折,心裏急得不行,他小小的心靈根本想不明白,那些言官為什麽要這麽下力氣的誣陷一個好人。

  ??光旭一點也不相信,對自己充滿了愛心的林逸青,會做出那樣的事。

  ??這些奏折照例是要給皇太後看的,每當這些奏折給皇太後送去之後,光旭最害怕的,便是皇太後會因此加罪於林師傅。

  ??但皇太後沒有,這讓光旭安心不少。

  ??光旭有好幾次問過他敬重的翁師傅,為什麽言官們要這麽彈劾林師傅,翁師傅倒沒說林師傅的壞話,隻是含糊的回答他:“台諫以風聞奏事為為己任,濁者自濁,清者自清,到時自能分明。”讓他更加的摸不著頭腦了。

  ??不過林師傅對付言官們的辦法似乎也不少,針對言官們的彈劾,他並沒有為自己上奏辯解,而是用事實說明問題。他將越南國的那些“僭越之印”盡數打包送到了京城,皇太後接到這些印璽後便下令在理藩院展出,命那些一直堅稱越南“向來恭順”的言官前去觀看,結果言官們一下子全都啞口無言,再也不敢在這方麵做林師傅的文章了,轉而上奏“自省”,以求皇太後原諒,並大罵越南人“狡賴”。

  ??想起那些言官們看到那些大印時的表情,光旭就忍不住想笑。

  ??言官們這一次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顯然並不甘心,他們又針對乾法兩國就越南問題的和議,認為林逸青在向法國人讓步,出賣大乾和越南的利益。還有的言官說,林逸青在越南屠殺反對他的民眾,說這些越南百姓是匪徒,“指民為匪”,使越南北方陷入極度的血腥恐怖之中,“欲要逼反越南,脫離中朝”!

  ??對於這樣的彈劾,皇太後也一概沒有答複。

  ??光旭有理由相信,隻要林逸青平安歸來,一切麻煩都將全部化解。

  ??越南,紅河上遊。

  ??蘇月站在“新珍”號炮艦的甲板上,用望遠鏡打量著遠處的山頭。

  ??那裏,是“白旗軍”匪徒最後的巢穴。

  ??“白旗軍”是越南北方眾多的匪幫之一,成員多數都是從乾國境內流亡越南的天地會成員,凶殘狡詐,他們占據的地方十分險要,此前越南官軍和乾軍多次進剿,都無功而返,使得他們益發猖狂。

  ??今天,以“新珍”號、“新瞻”號兩艘炮艦組成的乾軍內河炮艦隊,就是專門來拔除這根插在紅河沿岸的釘子的。作為向導,蘇月也參加了這次戰鬥。

  ??“這裏最麻煩的便是這個彎道,我們要用前線隊形駛近河岸。我們是旗艦,一旦開了火,就算作戰鬥信號。到了離岸最近的時候,根據旗幟信號,我們便向右作九十度急劇拐彎,但仍舊繼續射擊。隻要駛過這個轉彎,便可以集中火力轟擊匪巢,打垮他們。有問題沒有?沒有嗎?那麽請把任務傳達給全體各員。”艦長張金生在布置作戰任務

  ??關於突襲的通知在兩艘炮艦的艦員間引起了熱烈的情緒,因為,大家對於此前攻擊保勝的黑旗軍餘部作戰記憶猶新。

  ??“要是陸隊跟不上怎麽辦?”一位軍官問道。

  ??“等咱們炮擊過後,估計山上也剩不下什麽東西了。”張金生答道,“陸隊慢一點也沒關係。”

  ??馬達響了起來,艦隊直向匪徒占據的河岸駛去。

  ??蘇月注視著拐彎的方位,但這個方位好像故意遲遲地不發生變動似的。最後,從雲端裏透出了朝陽,照亮了如畫的河岸。敵人的巢穴就在那邊的山上。上麵有一座石堡,一列青綠色的鬆樹像一座厚牆似的擠在石堡後麵。

  ??張金生在較準著方位儀,蘇月來到他身邊,看到一條線爬到目標上了。

  ??“舵向右!航向向北!”

  ??兩艘炮艦排成了前線隊形,直向匪巢所在方向駛去。甲板上所有的炮手都嚴陣以待,警惕地等待著敵方的射擊。

  ??“離岸多遠?”張金生問道。

  ??一位軍官報告了距離,蘇月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她隻是感到奇怪,匪徒們為什麽這樣滿不在乎,任由他們襲擊。好像這個小小的山頭堡壘裏的一切都在沉睡著似的。

  ??炮艦駛到了離河岸很近的地方,連露出在岸旁水麵上的石頭都可以數得出來。

  ??軍官又作了報告,離岸多少多少。

  ??“用開花彈,對準山頂堡壘……開火!”張金生發出了命令。

  ??“新珍”號上的大炮立刻開始怒吼起來。彈跳出來的彈殼叮當地響著,蘇月看到一顆炮彈的紅點從石堡的頂上飛過。

  ??“減少兩度……齊射!”

  ??在石堡的麵前升起了炮彈爆炸的濃煙。

  ??“齊射!”

  ??兩艘炮艦的大炮緊密地射擊著。

  ??很快便有幾顆炮彈打中了這座堡壘。一群穿著黑布衣服的人從裏麵奔了出來,用手中的洋槍向這邊射擊,但炮艦上的機關槍手立刻用加特林機槍對準這幾個慌忙奔逃的人發射了短短的幾串子彈,就將他們全部打倒在地。

  ??已經不可能再往前駛了,因為已駛到了近岸的淺灘。兩艘炮艦同時根據信號作了約定的拐彎,沿岸前進;艦尾炮也開了火。對準目標之後,炮手們用開花彈作了齊射,離船舷不遠起了水花飛濺聲。再發了一排炮彈,結果還是一樣。炮手們趕緊改變艦尾炮的瞄準尺碼。但是炮彈爆炸地點的移動仍是很慢。

  ??一名軍官跌跌撞撞地奔到甲板艙,去看炮擊距離表。他緊張地翻閱著,找到了所需要的數字,他看起來象是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這個數字幾乎要比艦首炮上的大三倍!趕緊更正!”他大叫起來。

  ??他向艦尾方麵喊出新的瞄準數字,接著便發了命令:“齊射!”

  ??就在那座石堡的跟前,冒起了爆炸的火光。

  ??“喝,打得好啊!”蘇月忍不住讚歎起來。

  ??大炮繼續吼叫著。又有幾發炮彈打中了目標。一根濃密的煙柱升向天空。

  ??從岸上發出了稀疏的步槍聲,還有一挺加特林機關槍在突突地冒著黑煙叫著。白旗軍有這種武器並且會用,可以說很令人感到意外。

  ??炮艦繼續進行著射擊,頂著對方射來的火流開始駛近岸邊。隻用了幾炮,那挺加特林機槍便給炸得粉碎,操縱他的人也變成了飛揚的血肉碎塊。

  ??這時蘇月發現,在堤岸上矗立著一排覆著青草的小木屋,一座小屋的旁邊長著一株大樹。

  ??“那裏可能會有敵人的伏兵。”蘇月提醒張金生道,“再靠近的話怕會有麻煩。”

  ??張金生舉起望遠鏡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他正要下令停止前進,隱藏已久的匪徒們突然用洋槍、土炮和噴筒等各種武器拚命對著在航線上航行的炮艦開始了射擊。

  ??一發土炮射出的炮彈掠過船頭,落入河中,騰起了高高的水柱。

  ??一顆舊式劈山炮射出的老式開花彈飛了過來,在河麵上爆炸開來,炮艦上的人們周圍立刻飛散著細碎的彈片。軍官和水手們紛紛躲避,有的人甚至臥倒在甲板上。

  ??蘇月伏下了身子,這時她聽到一位軍官在說,在什麽什麽方位上,敵方炮兵在開炮。

  ??有三發炮彈就在小木屋旁邊爆炸開來。以後又來了好幾發。艦上的炮手們從容不迫地發炮,每一排炮都是作過校正的。

  ??小木屋瞬間爆炸開來,一名軍官不顧危險,舉著望遠鏡看著那裏,高聲喊道:“擊中他們的大炮了!”

  ??張金生看到在剛才敵人的炮擊中有水手受傷,不由得有些焦灼地咕噥著:“這些混帳東西,還敢用炮打咱們,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炮艦從河中開出了出去,繼續猛烈的射擊著。

  ??“咱們靠近去看看!”一名軍官叫了起來,接著他便準確地測定了炮艦的位置,在地圖上測量出了與敵方炮陣地相隔的距離。幾秒鍾的事,他便從表上把基準材料找出來了。

  ??張金生沒有躊躇,“好,”他命令道,“炮向左舷……對準那株孤立的大樹,用開花彈。”

  ??這棵樹位於匪徒炮陣地的左方,是一個補助的瞄準點。這樣,炮筒和瞄準器便朝著兩個不同方向了。炮手們對於這種異常的射擊方法當然是感到驚奇的。就是對於一些有經驗的軍官,這種射擊法也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齊射!”

  ??大炮同時吼叫起來。蘇月站在甲板艙的艙頂上,用單筒望遠鏡眺望著。格子的交叉點正對著一個小丘,敵人的炮火便是從這小丘後麵射出來的。有兩發炮彈在稍稍偏右的地方爆炸開來。

  ??“向左移動二度……齊射!”

  ??炮艇射出的炮彈就在敵方的幾門土炮之間爆炸了。

  ??“打著了!繼續射擊!”

  ??“喂,再打……再打!”

  ??匪徒們的炮有一門不響了。

  ??“嘿!他們還不服勁呢!再打!再打!”

  ??匪徒們又有一門炮不出聲了,而第三門炮打算調過頭來打了。

  ??“這幫家夥不服咱們的炮彈,那就再加幾炮!”張金生鼓勵著炮手們。

  ??蘇月看到在裝彈炮手的臉上淌著大顆大顆的汗珠。他已使那個炮組發揮了最高的速射力量。這時候,落在匪徒們頭上的炮彈爆炸生成的煙團正在逐步擴大著。不一會兒,已經看不見那裏了。

  ??“停止射擊!”張金生下令道。

  ??艦首炮還不大願意停止射擊。炮手們可能是沒有聽到口令,繼續一發接一發地打著。

  ??“停止射擊……停止!”軍官大聲的重複著命令。

  ??“新珍”號的炮火停了下來,不一會兒,後麵的“新瞻”號也停止了射擊。

  ??張金生舉起望遠鏡觀察著,陣陣風吹了過來,炮彈爆炸形成的煙霧給風吹得漸漸的散去,蘇月看見小木屋們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燃燒著的殘骸和殘斷的焦屍。

  ??“目標,山上石堡……齊射!”張金生將望遠鏡轉向了山頭。

  ??炮彈落在石堡的右方。軍官們立刻作了校正。這一發炮彈爆炸時,說明校正太過了。還要再作校正。他們相信,敵人是不會馬上向他們射擊的(對方已經沒有還手的力量和本事了),因此不慌不忙地進行試射。作過六次發射之後,一名軍官把瞄準目標告訴了艦尾炮,接著便開始了必定命中的射擊。不一會兒,大炮射擊聲有節拍地響了起來。大家敏捷而專心地行動著。

  ??炮艦剛剛從這條窄窄的航道中駛過,便有一發炮彈在河麵上爆炸,仍然是舊式的土炮彈。匪徒們用各種火器瘋狂地對著這艘駛近的炮艦射擊著,但很顯然沒有什麽效果。

  ??炮艦繼續射擊著,炮彈落下的位置準確無誤,給藏身在石堡裏麵的匪徒造成了致命的傷害。但是,匪徒們象是還沒有明白他們的末日已經到來,仍舊對著炮艦在射擊。彈片有時也飛到炮艦上,但水兵們都安靜地執行著自己的任務。

  ??突然,一聲強烈的爆炸震動了空氣。在石堡的上空升起了一道帶有火舌的濃煙。

  ??蘇月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直到後來有人叫道:“他們的彈藥爆炸了!”時才恍然大悟。

  ??又經過幾輪齊射,山頭變成了一片火海。

  ??再沒有匪徒射擊了,當炮艦的射擊停止之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陸隊到了。”一名軍官報告道。

  ??“咱們的登陸隊也上!”張金生似乎是不太高興配合作戰的陸軍撿現成便宜,皺了皺眉,命令道。

  ??蘇月也跟著登陸隊上了岸,當她來到山頂上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她一生中見到的最慘的景象。

  ??一個匪徒的麵部被彈片整個的削平了,就象削蘋果一樣!她不知道他是誰,也根本無法查證他是誰了,血還在汩汩地流著,他的肢體在遭受巨大摧殘後仍然還在抽搐;抖動的手,抖動的腳。他活著的時候,可能在拚命的爬著,拚命的滾著,他可能想躲避什麽,但無處不在的爆炸讓他無可躲避,最終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蘇月知道周圍肯定還有大量的殘屍,她不想看到這一切,這一切的殘酷就是地獄也無法與之比擬。可無論到哪她見到的摸到的還是這些人世間最為血腥最為恐怖的場景:有的屍體被彈片削去頭顱,頭斷之處在咕嘟咕嘟地冒著血泡;有的屍體被炸成幾截,五髒六腑被高掛在枝頭上;有的則幹脆化作了無數肉塊,或成堆或分散擋著人們妄圖逃離的去路;這豈是一句慘不忍睹可以形容的!……

  ??一名《點時齋畫報》的記者在繪著圖,蘇月很好奇他麵對如此可怕的景象,竟然能安之若素。不象那位法國記者,在用相機拍了幾張照片後,便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嗆人的火藥味、刺鼻的屍體焦糊味、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相互交織到一起,整個山頂上下被一種令人痙攣的窒息感塞滿了。

  ??蘇月四下裏走了走,依然沒有看到哪裏有還活著的人,哪怕是一個並不完整的人,滿地都是鮮血;土坎上,石堆中,樹枝上、竹林裏、草堆裏、灌木叢中到處是橫飛的血肉和斷肢殘臂。她被一種深深地恐懼緊緊地抓住了心肺,她有些不敢麵對這一切,據說守在這裏的有上千人啊,還有不知數量的家屬們,這麽多人居然都被剛才這陣鋼雨鐵火完全粉碎完全撕裂了嗎?

  ??蘇月感到一陣眩暈,似乎腳下的大地還在晃動著,她不明白為什麽腿上老不得勁,每邁一步都讓她喘不上氣來。

  ??不遠處又有一具死屍橫陳在山亙上,他的胸部叫彈片開了個碗大的口子,鮮血早就流幹了,身子底下黑紅色的泥土還在閃著潤澤的光芒。

  ??蘇月心底的恐懼再次控製了心神,她來到石堡當中,還沒等她緩過氣來,眼前的景象由如一柄巨錘一下子就把她的所有魂魄都敲裂砸碎了:十來具缺胳膊少腿的屍體象一疊包穀堆似的摔在一截山牆四周,有幾個光溜溜的身子上隻吊了條碎布,被炮彈炸傷的屍體無一不是呈現出開放形傷口的,諾大的傷口掛著垂著掖著各種髒器,上頭還沾著泡沫狀的血跡,太慘了,一切都太慘了,肯定是一枚近距離爆炸的開花炮彈造成的傷害,旁邊的彈坑似乎在證明些什麽。

  ??旁邊是另外一具屍體,頭部被擊中了,雪白的腦漿和著鮮血塗了一地,一條石壕底部躺著三具小個子越南匪徒的殘屍,有一具腦袋沒了,還有兩具也是彈炸傷,命中的都是頭部,有一個整張臉叫彈片掀開翻花了,說不出的惡心,蘇月實在無法形容看到這些的感受,此時此刻的她,感覺連心肝肺都擠成團往嗓子眼裏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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