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公路管理部門經過兩天兩夜的艱苦奮戰，終於鏟除了路上的積雪。鄉政府的汽車隊又一次來到冷塘拉走了大米，這讓金勇總算完成了任務。他告別了冷塘的村民踏上了回家的路。列車上的夜很沉悶，讓人昏昏欲睡。金勇感覺有人碰了他一下，睜眼一看，確實有個人從身邊走過去，雖然沒看見他的臉，但看到了他左耳後有個黑痣。他沒太在意，繼續閉著眼睛養神。到了省城下車時發現錢包沒了，好在錢包裏隻是一點零錢，車票也沒在放錢包裏，所以沒當回事。到站下車走到車門口卻看見左耳有痣家夥把手伸進了一位婦女的背袋裏，金勇伸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聲說道：“道上的朋友，小心翻船。”

  ??那個人沒回頭，同樣小聲說道：“謝謝關照，咱們下去再說。”

  ??下了車那人說道：“你斷了我的財路，還有什麽指教？”

  ??“指教談不上。你昨晚拿了我的錢包，你把它還給我，咱們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互不相欠。”

  ??“什麽錢包？我不知道。”

  ??“朋友，咱們在道上混就得講個義字，你連婦女都不放過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放屁！少說廢話，滾一邊去。”

  ??“我再說一遍，還了我的錢包了事兒，青山在綠水流，咱們相安無事。”

  ??“哼，你的嘴皮子功夫不錯，可我不吃這一套，喜歡玩這個。”左耳黑痣的家夥拿出了一把短刀，“你再不滾蛋，我放你二兩血。”

  ??“你玩這個呀？太可怕了。我滾，我馬上滾。”金勇表現出驚恐的樣子轉身要走，他見那人收起短刀轉臉看旁邊的一瞬間用閃電般的速度玩起了拿手的慣技：踢襠砸臉再踹頭一氣嗬成，這個家夥隻有在地上打滾的份了。即使這樣，金勇還是不放過他，不管他的頭還是身體其他部位追著踢他踹他。跑過來四個警察把兩人帶到鐵路派出所詢問，金勇說道：“這個人昨天晚上偷了我的錢包，剛才下車的時候他在掏一位婦女的背包，讓我認出來了，下了車我跟他要錢包，沒想到他不但不給，還拿出刀子想殺我，所以我就打了他。”

  ??警察從那個人身上搜出四個錢包和一堆的錢，還有那把刀，那人說這是他的東西，警察問他四個錢包裏有多少錢和其他物件，他答不上來，警察又問金勇：“這四個錢包當中哪個是你的？”

  ??“這四個都不是，我的錢包是藍色塑料皮，正麵右下角有一朵小荷花，錢包裏隻有十二元錢，其中一張兩元錢的紙幣寫著‘張吉中’三個模模糊糊的鋼筆字。”

  ??警察從那一堆錢中翻出那張帶字的紙幣仔細看了看，又讓金勇在談話記錄上簽名，寫下家庭住址，然後從抽屜裏拿出十二元錢交給他，另一名警察帶他去買車票，並且送他上了火車。

  ??金勇回到高陽見了馬友德問道：“這次沱林的貨到沒到？”

  ??“到了，你從華泰發的大米到了四個車皮二百噸，質量都不錯，什麽問題都沒有。”

  ??“還有兩車皮一百一十三噸大米沒到，這是讓大雪耽誤了。”

  ??“這點大米就不成問題了，咱們自己留著都不夠用。咱們弄的貨讓縣總公司拿走了一百噸小米、一百五十噸大米和兩千袋毛嗑，是從車站直接發到縣城去了。臨海的宏昌公司不知聽誰說咱們弄來了吉林大米和小米，他們的辦事員李龍鋒來了，和我商量了很長時間，我給了他五十噸小米和五十噸大米。這個李龍鋒是你們小學校長李龍澤的弟弟，他去看哥哥的時候聽說你買笤帚捐助學校，他又特地到學校看了笤帚，回來對我說那些笤帚不錯，不知你是從哪弄的，他想要五萬把。我說是你自己辦的，價格什麽的我都不知道，想買也得等你回來。他說想讓咱們辦理這件事，價格是一把笤帚不超過七角錢，在明年三月份之前到貨就行，還說可以馬上簽合同，預付百分之十的定金，可我沒敢答應他。”

  ??“我在那買的笤帚是三角錢一把，如果按這個價再加上人工和運輸等一些費用看咱們能不能賺錢，能賺就得幹。”

  ??“當然能賺了，買一把笤帚拿到咱們這裏怎麽算也增加不到一角錢，說白了就是賣一把賺一把，這麽大的利潤能不下手嘛，關鍵是看沱林方麵有沒有貨。你聯係沱林的郭經理，我負責聯係李龍鋒。”

  ??“如果沱林有貨的話，是發到高陽還是臨海？”

  ??“還是讓他們發到高陽吧，然後咱們再發往臨海，這樣能麻煩一點兒，但對咱們有好處。”馬友德打通了郭經理的電話交給金勇，金勇對著話筒說道：“郭兄你好，我是金勇啊。我剛從華泰回來，還沒到家呢。”

  ??“你是想打聽草繩的事吧？我和冷塘的村長又通了一次電話，都談妥了。感謝老弟為我牽線搭橋做成了草繩的生意。”

  ??“小事一樁不用謝。郭兄，我這還有一單子生意想和你談，我們公司想進五萬把笤帚，標準要和我在你們那裏買的一樣，你有現貨嗎？價格上有沒有變動？”

  ??“價格沒變，可我這沒有那麽多的現貨，能不能給我點時間？”

  ??“可以呀，一個月怎麽樣？最低不能超過明年二月二十五號到貨。”

  ??“那太好了，我保證在二月二十五號前貨到高陽站，否則算我違約。質量方麵我就不多說了，你心裏有底。隻是這價格不能再低了，而且我隻能車板交貨，不然我就沒有利潤了，請老弟多多包涵。”

  ??“這個可以，火車運費我們負責。是不是應該給你預付款？好讓你運作呀。”

  ??“不用，以後咱們之間的生意沒有預付款的事情。你最好先來驗貨，咱們還可以一起去農村看貨訂貨，這樣我心裏踏實一些。”

  ??金勇笑道：“郭兄，你這是設套讓我到你那裏去過年哪，不行不行，我去也得過了春節，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我這可有好酒，你喝不著可別怨我。行了，你是個忙人我就不勉強了。我馬上開始組織貨源然後等你的電話。祝你過一個愉快的春節，咱們見麵再談。”

  ??金勇放下電話說道：“笤帚的事情基本上算是定下來了，等過了春節看情況我去一趟。”

  ??“好哇，咱們算是又做了一大筆買賣，這都是你的功勞。回家以後啥也別想好好過年。你這次出差期間，我派人在你家安裝了電話，並付了明年的話費，這樣你可以省不少事兒，在家就可以聯係業務了。還有一件事兒，咱們公司效益好，年終獎金每人二百元，你的功勞大發五百元，我已經存進你的賬戶了。”

  ??“我才來幾天怎麽能拿大獎？這是你自己做的決定吧？這可不好，別人會認為你這是搞個人關係意氣用事。那你的經理可就當不長了。”

  ??“這你可猜錯了，獎金的事情是糧庫全體領導開會做的決定，周書記還說你了不起，才來幾天就給單位帶來驚人的效益，是個難得的人才，應當重獎，還說應當給你轉正，成為真正的公司采購員，這樣名正言順，你會更認真地工作。”

  ??金勇笑了笑說：“有意思，我幹什麽都有轉正的可能，到頭來又都轉不了正。現在我也不尋思轉正了，掙錢才是最實在的事情。”

  ??“你這麽想就對了，我幫你實現這個願望。”

  ??“那也得合理合法，咱們都不能因為錢栽跟頭。再沒別的事我就回家了，我也祝你過個愉快的春節，給老爺子帶個好。”

  ??“你先給家裏打個電話，嫂子一高興也許能給你炒兩個菜喝酒呢。”

  ??“對呀，我打個電話再說。”金勇看著電話機又說：“電話怎麽和以前的不一樣？你換新機了？”

  ??“現在的電話升級了，不用搖把改撥號了。”馬友德撥通了電話遞過來話筒說：“你說吧。”

  ??金勇接過話筒聽見了孩子的聲音：“你是誰呀？怎麽不說話？”

  ??“金明！我是你爸。你在家幹什麽呢？”

  ??“爸爸，爸爸，你在哪呀？為什麽不回家？”

  ??“我馬上回家了，你別著急。媽媽在不在家？”

  ??“她在家做飯呢，你趕快回來，咱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好好，我馬上回去，咱們一起吃飯。”

  ??金勇放下電話，記下公司電話號碼，告別馬友德回到家。鳳芝問：“我沒帶孩子去冷塘，媽是不是生氣了？”

  ??“我沒提你要去的事兒，他們也沒有問的。我就怕你哥或者你嫂子提出來讓你媽難受呢。這次去弄大發了，把冷塘、平盛和柳窩村打算賣的大米全都弄回來了，一共三百多噸。你瞧吧，過一陣子大米漲價，他們又該後悔了，不罵我才怪呢。可我為他們聯係了長年賣草繩的事兒，送到沱林一盤草繩可以賣三元七，也許因為這個不會罵我了，他們一個個都挺高興的。”

  ??“在那能賣三元七價格可不低。咱們這裏有沒有長年要草繩的？要是有咱家買台草繩機，我一天最少也能弄三盤到四盤草繩。”

  ??“拉倒吧，你一個人弄那麽點草繩賣給誰呀？我看你還是在小店掙幾個現錢得了。吃飯吧，我餓了。”

  ??鳳芝放了桌子端上飯菜，一家人圍著飯桌吃著喝著，鳳芝說道：“咱家的存折進錢了，三萬多太嚇人了。你說真話，做沒做投機倒把的違法事情？如果做了就把錢退回去，別等人家找上門，那你就解釋不清楚了。”

  ??“什麽叫投機倒把？這個詞已經過時了。我做的是正當生意，都有手續合理合法，給我的提成是經過糧庫領導們開會決定的，你盡管把心放肚子裏。開始我也以為是馬友德自己決定的，我說這不好，對他有負麵影響，他把領導會發言記錄拿出來給我看了，他在會上沒為我說話，這我才放了心。他讓我放手大膽幹，單位得大頭，咱們弄幾個小錢。馬友德不讓咱們對別人說提成的事兒，隻能說我在公司掙一百二的工資，出差有補助，這已經是高工資高收入了。說有提成麻煩多，絕對不能說出去。”

  ??“我肯定不會對別人講，就怕你漏風。特別是你喝了酒，不管什麽人都是好朋友，一高興嘴上就沒把門的了，什麽都咧咧，你說有沒有這個毛病吧？我是不是屈說你？”

  ??“有點兒，我確實有這個毛病。但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保證不說。”

  ??“你這麽多天在冷塘沒吃壞肚子嗎？我一直擔心這件事兒。”

  ??“沒有哇，那邊下了幾場大雪，家家都化雪水做飯，我去的也是時候，沒受這個罪。我跟他們說夏天應該收集雨水存起來用，他們說存水就得建水泥窖，成本太高弄不起。”

  ??“我在那的時候還是生產隊，大夥就嚷嚷建儲水窖，比劃好幾次都沒弄上，現在單幹就更不行了。對了，丁建軍回來了，他來找過你。”

  ??“喲，他畢業回來了。他找我有事嗎？”

  ??“沒說，也許就是來看看你吧。你吃完沒？吃完我就收拾桌子早點睡覺，你東跑西顛的肯定睡不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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