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金勇離開杜家來到菜市場想買點菜回家。看見呂子明在賣菜上前說道：“你好哇，老呂。這菜是你自己家種的嗎？”

  ??“我家哪能種這麽多的菜，這是生產隊的。聽說你搬到雙河去了，還當了老師，混得真不賴，比我強。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能在市場賣個菜就不錯了。”

  ??“我當的是民辦教師，掙的是大隊工分，還不如你賣菜掙的多呢。你在市場消息靈通，聽沒聽說以前轉運站咱們那些人都在幹什麽？”

  ??“我知道的不多。於立生搬到黑龍江去了，去了哪個公社我可不知道。潘之喜、鍾廣晨、顧朝陽、黃可佳、曾爽都結了婚，也都在生產隊幹活。蘇文濤在臨海客運公司開車，謝廣平在鐵路部門上班，好像也在臨海。鄧科也招工了，不知道在什麽單位。這麽說吧，凡是農村戶口的哪也別想去，就得在生產隊撓地壟溝。你就算不錯了，總算從地裏拔出了腿，聽說民辦教師還有轉正的希望呢。”

  ??“這個希望能比得了咱們在轉運站的希望嗎？我看了，凡是覺得有希望的事情往往都是以失望告終，咱們經曆過一次，就別再抱著幻想騙自己了。我當這個民辦教師是因為喜歡畫畫，要不然就不會邁進學校門檻。”

  ??金勇看見呂子明的菜不錯，想買又怕他不收錢，如果買其他人的菜還怕他不高興，決定不買菜了。呂子明卻說道：“見到你也挺不容易，我送你一些菜拿回家吧。”

  ??“那怎麽行？我買吧。”

  ??“買什麽買？水菜有損耗，給你點菜算損耗就行了。”

  ??呂子明挑了幾樣細菜紮成捆遞給金勇，金勇還是把兩元錢放在菜攤匆匆去了客運站。第二天上班，李龍澤校長對他說道：“現在小學有美術課本了，也有了教學參考書，按理說上課應該沒問題，可是沒問題的隻有你自己。全社小學三年以下美術課就是糊弄，四年以上停課，這就是咱們小學美術教學的現狀。我想了個辦法，想讓你培訓輔導一下各小學的美術教師，給他們講三天課。你通覽一下各年級教材，你覺得怎麽講合適就怎麽講。這兩天你不用上課，好好準備一下，大後天早晨八點給那些老師上課。”

  ??金勇找來各年級上下學期的課本和教學參考書認真看了一遍，按照課本要求製定出授課方案，決定以鉛筆素描為重點。他把方案和教學內容刻印成小冊子準備發給聽課的老師們，接著又畫了幾張素描教學步驟掛圖，忙得頭昏眼花便走出辦公室透透氣。二姑見了他說道：“我這兩天收聽了南朝鮮廣播電台尋親節目，都是咱們中國這邊的朝鮮族尋找韓國親人的廣告。我也想給那個電台寫封信，登一份廣告尋找你爺爺的下落。”

  ??“現在雖然國際環境好了一些，可是中國和南朝鮮沒建交，想在那個電台登廣告最好打聽一下再寫信。”

  ??“咱們誰都不認識，打聽誰呀？”

  ??“打聽公安局呀。現在公安司法係統全都恢複正常了，到縣公安局問一聲，允許的話再寫信也不遲。”

  ??“那咱們今晚到你叔家合計一下好不好？”

  ??“好是好，可我得弄講課材料，晚上還得打夜班沒有時間。你和叔叔合計吧，怎麽辦我都沒意見。”

  ??金勇認為寫了信也寄不出去，所以沒把找爺爺的事情當回事，一心一意整理他的授課材料。講課的那天早晨，他提前到校把教室打掃幹淨，準備好教材教具。原定八點授課，直到九點人才到齊。李校長嚴厲批評了遲到的教師，同時提出了嚴格的要求。金勇利用三天時間講完了預定的課程，並留了很多作業，其中大部分的作業是以後分期完成的，但必須做完交給金勇，有的老師提出問題他都予以詳細的答複。馬俊陽老師學得最認真，每節課他都做了筆記。培訓班結束後，他找到金勇說：“以前咱們見過很多次，就是沒說上話。今天聽你講課真是大開眼界，學了不少東西。我喜歡繪畫書法，也隻是停留在喜歡的水平上了，照葫蘆畫瓢瞎鼓搗一氣都是白搭工，浪費錢。早點和你交往就好了......我本來拿了幾張自己以前畫的畫想給你看一下，現在聽完了你的課就拿不出手了。你講的三大麵五大調我聽了都懵，沒尋思鉛筆畫還有這麽多的說道。”

  ??“其實我並不怎麽畫鉛筆畫，可能還不如你呢。你既然把畫拿來了就給我看看，咱們可以交流共同提高嘛。”

  ??馬俊陽從背包裏一卷畫打開，“你看看，多挑點毛病。”

  ??金勇認真看過了他的畫說道：“你這是看著實物畫的吧？”

  ??“是啊，畫的都是家裏的物件，畫得不好。”

  ??“總的說來各種物體大小比例掌握得不錯，就像這張《水缸、扁擔和水桶》的比例和位置都很好，還可以看出受光麵，隻是暗麵處理得不理想，看上去黑乎乎的，特別是中間色灰調子幾乎沒表現出來，也沒有反光麵，影響了整體效果，這一張《木箱與花瓶》也存在類似的問題。這張色彩風景畫......彩畫同樣要表現明暗，還要有主色調。”金勇把自己畫的教學掛圖和一本《怎樣畫素描》、一本《色彩知識》放在馬俊陽的麵前，“別的我就不多說了，你把這兩本書拿回去好好看看。”

  ??馬俊陽眼睛一亮，說道：“你把這兩本書借給我？真的？這可是寶貝，我把它全抄下來再還給你。”

  ??送走了馬俊陽，金勇的三天輔導課算是結束了，他長舒了一口氣，但他知道後續的事情並沒有結束。見到了二姑，這才想起了寫信找爺爺的事，問：“你和叔叔商量過找爺爺的事了嗎？”

  ??“商量過了，我已經把信寫好交給你叔了。他叔今天去縣裏辦事，順便到公安局打聽一下，他回來就知道怎麽辦了。”

  ??金勇回家吃了飯，立刻來到叔叔家。二姑也來了，叔叔說道：“我到公安局打聽了，接待我的是一位科長，非常熱情，聽了我說的情況後說可以寫信登廣告，南朝鮮的廣播電台免費播三遍，在咱們這裏也能收聽到。還說因為沒有建立外交關係，所以收件地址隻能寫朝鮮南部或者是南朝鮮，即使找到了親人暫時還不能去探親，書信往來沒問題。我就把信寄出去了。”叔叔喝了一口水又道：“能通信就有希望，建交隻是時間問題了。”

  ??金勇：“爺爺現在是什麽情況咱們不知道，如果在世的話肯定在尋找咱們，我估計也往中國寫信了，可是咱們怎麽收不到呢？”

  ??二姑：“他寫信隻能往內蒙的罕北村寄了，現在那個地方有沒有人住都說不上。咱家在東北解放後搬到了遼寧攀山鎮，接著又搬到這裏來了，就算他往中國寄信咱也收不到。這次能不能找到他就靠這封信發揮作用了。”

  ??嬸娘在旁邊說道：“這事研究妥了嗎？要是妥了我提一件事兒，趁你們在這合計一下。韓隊長的老伴說她有個外甥女叫安春秀，長得俊，歲數和咱們老三相當，想介紹給他。要是咱們這邊要是沒意見，她說也像老二媳婦一樣叫外甥女過來串門，互相見個麵，咱們不同意的話就別對其他人講這件事兒。”

  ??金勇：“這可是大好事兒，咱們愁的就是老三找對象的事兒，怎麽也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二姑：“這可得好好感謝韓大嫂，老三的婚事成了是她的大功一件。問沒問老三什麽意思？”嬸娘：“問了，他很高興，說什麽都聽叔叔的。韓大嫂說安春秀的父母很著急，催著她趕快說媒呢，明天我就讓她寫信或者打電話。”

  ??叔叔：“老三的婚事能定下來就得張羅給他蓋房子了。我琢磨著給他蓋好一點的房子，就是當下時興的磚瓦房吧。老二，你也得準備點錢，不用多，拿五百吧。”

  ??“不，我拿兩千，這個我有準備。”

  ??“不用那麽多，我再給你加點兒，拿一千就行了。老三和你不一樣，人老實在外頭玩不轉，以後你多幫幫他。”

  ??“蓋磚房也用不少石頭，打地基砌院牆蓋豬圈和倉房都得用石頭。我尋思後山老地方還有貨，清理一下放幾炮就夠用了。”

  ??“這個不急，先看老三的婚事進展情況再做打算吧。”

  ??金勇回到家，鳳芝問：“你急三火四跑出去幹什麽了？”

  ??“二姑張羅找爺爺，和叔叔合計怎麽辦，我去聽聽結果。”

  ??“你不是說爺爺去了南朝鮮嗎？怎麽找哇？”

  ??“現在中國和南朝鮮的關係緩和了，民間可以通信，那邊有個廣播電台安排時間專門給找人，免費登廣告，叔叔已經把信寄出去了。如果廣播電台收到信每天早晨六點、晚上九點和十二點播放出來，一連三天，你注意收聽一下。咳，要是知道爺爺的住址哪用費這麽大的事兒。”

  ??“我聽說爺爺是醫生，這個行業最吃香。他要是在中國的話你可能學醫了。”

  ??“有這個可能，但是陰差陽錯當了民辦教師，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鳳芝笑道：“你要是當了醫生就瞧不起我了，我估計你的屁股後頭有一大群的漂亮姑娘都想嫁給你呢。”

  ??“你就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要不然我能娶你嘛，這叫情人眼裏出西施，你懂不懂？”“什麽東施西施的，我都不認識。假如找到爺爺，咱們能不能去見他？”

  ??“暫時不行，中國和南朝鮮還沒建交呢。建交就算有希望，關鍵還得看爺爺是不是在世。咳，朝鮮戰爭死了成千上萬的人，我擔心爺爺在那個時候會不會出事兒。”

  ??“戰爭真可怕，咱們沒遇到是萬幸。哎，我聽大表嫂說嬸娘和韓家走得挺近乎，是不是因為老三的婚事？”

  ??“有可能吧，暫時別出去亂說。要是真的能給老三找了對象，那就成全了咱們的一件大事兒。咱們把準備好的錢送過去就行了。”

  ??“不管怎麽說你畫畫掙錢辦了不少大事兒，可我的哥哥就會喝酒賭錢，把家弄得不像樣，愁死人了。”

  ??“他現在不是改過來了嘛。你妹妹讀書花錢多，等她畢業就好了，你不用操心。”

  ??二姑的信寄出去八天後，鳳芝終於收聽到了南朝鮮廣播電台播出的尋人廣告，不僅鳳芝在收聽，叔叔和二姑也在收聽，這一家族都在企盼著奇跡的出現。

  ??安春秀來了，韓隊長的老伴說的是真話，姑娘長得眉清目秀，給人一種聰明睿智的印象。過了三天，老三和安春秀的婚事定了下來，韓隊長老伴要求蓋新房，家具要和金勇的差不多，這些都在金勇和叔叔的意料之中。經過協商，決定先給他倆辦婚事，暫住叔叔家的小屋，然後張羅蓋房子做家具。鳳芝對金勇說道：“老三要是結婚，我得告訴哥哥他們，怎麽也得送點禮呀。”

  ??“不用，這裏有你大姐，她代表就行了。可別告訴你哥讓他為難。”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