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南朝鮮那個廣播電台播出尋人廣告一個月之後，寄來一本婦女時尚雜誌和一封短信，說是廣告播出後沒有結果，表示歉意，這對於急於尋親的叔叔、二姑、金勇等人來說無疑是潑了冷水。叔叔說：“朝鮮戰爭打得那麽慘，什麽情況都會發生，找不到也是正常的......”金勇：“爺爺是醫生，也許很忙，沒有時間聽廣播。大概爺爺也沒想到咱們會在南朝鮮廣播電台登廣告找他。”

  ??二姑：“咱們老金家在南朝鮮有那麽多的親戚，難道沒有一個收聽廣播嗎？”

  ??金勇：“聽說韓國普及電視機了，都在看電視，哪有人聽廣播的，也許用不上多長時間，咱們一樣不聽廣播看電視了。”

  ??叔叔：“究竟怎麽回事現在弄不清楚了。咳，找不到也沒辦法，各過各的日子吧。咱們得準備給老三辦喜事了，先把那個小屋收拾一下。”

  ??他們沒有想到，安春秀是個精明能幹、善於做生意的女子。過了門之後，第一個到街裏擺地攤賣菜，賣得最多的是辣白菜和一些有本民族特色的小鹹菜。由於生意好，在供銷社對麵幾家親戚的自留地頭搭起棚子賣菜，他們小兩口還把叔叔和金勇準備給他們蓋房子做家具的錢借了去做生意。開春，拆了棚子建了簡易房，他們倆成了雙河第一家私人商戶。老三租下了生產隊的會議室當倉庫，買了十多口大缸醃製辣白菜放了進去。他還開著拖拉機到高陽收購新鮮的蔬菜拉回來擺上櫃台。嬸娘及隊裏的很多親友都在幫他倆，此時金勇當了父親，鳳芝帶著女兒金妍也幫老三賣菜。他們的生意越做越大，對顧客熱情周到，在雙河有了很好的名聲。老三夫妻苦幹四年，掙的錢不僅蓋了三間漂亮的磚瓦房，而且還清了借叔叔和金勇的錢。金勇讓王廣新把自家園子裏的菜全都批發給老三菜店，還讓高忠傑收購山菜賣給老三。老三把一部分山菜醃製小鹹菜，其餘的全都賣到高陽的菜攤。王廣新對金勇說道：“以前白菜賣不出去找你同學，現在找你弟弟，遇到了你我就開始走運，你是我的福星。”

  ??“扯淡，我可沒買你的菜，算不上你的福星。”

  ??“反正都和你有關係，我隻能感謝你。你弟弟要是早點開店就好了，我的日子不會比你差，現在我的小園子掙的錢比我在學校的收入還多。”

  ??“以前私人哪有開店的？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我弟弟開店這麽長時間沒人過問，我在縣城也看見了很多擺地攤的，都沒事兒。看來政策寬鬆了許多，隻是沒徹底放開就是了。”下了班，金勇到老三店接孩子，鳳芝說孩子剛睡，等她醒了自己帶回去，讓金勇回家燒炕熱剩菜涼飯。金勇走出小店看見順玉從供銷社走出來問道：“你才下班嗎？”

  ??“早就下班了，月底對賬耽誤點時間。你今天怎麽沒抱小孩?”

  ??“她睡著了，等一會兒她媽抱回來。我聽說你幹的不錯，工作認真人緣也好，都在誇你呢。”

  ??“開始的時候不行，現在沒什麽大問題了。勇哥，我要結婚了，你得送我兩張畫，這可是你答應過我的。”

  ??“是啊，答應給你畫的時候我還住破草房呢，時間過得真快呀。我早就畫好了兩張，就等著這一天送給你，一會兒我給你送去。”

  ??“不用。今晚正賢要請你們幾個人喝酒，你把畫送給他，讓他見識一下勇哥的才藝。”“喝酒？都請誰了？”

  ??“你是頭一號，有徐明哲、鄭申煥、張玄秀和徐樹忱，還有你的二表哥。”

  ??“喝酒得有個名堂啊，什麽理由？”

  ??“正賢要把原來的廂房收拾一下做婚房，都說你是半拉瓦匠，要請你幫忙了，明天就幹。”“好，我晚上過去。”

  ??“你可別在家吃飯，一會兒正賢就去找你了。”

  ??金勇趕快回家燒炕熱了飯菜，等鳳芝回來馬上去了尹家。在門口遇到尹正賢馬上問他：“我沒來晚吧？”

  ??“你來的正是時候，我要去找你呢。進屋，他們都來了。”

  ??金勇進了屋，看見酒菜已經擺上桌，順玉說的那些人都來了，說道：“酒菜上桌了，你們吃呀，這麽瞅著幹什麽？”

  ??尹太賢：“等你呀，你這個大人物沒到場，誰敢動筷子。”

  ??“我是草民一個，算不上什麽大人物。”金勇上炕坐到尹太賢旁邊又說：“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們等著真不好意思。”

  ??尹正賢：“不晚不晚，剛放的桌子。來，我給大夥倒杯酒。”

  ??金勇笑道：“以前倒酒都是我的事兒，你回來我就解放了。”

  ??“解放不了幾天，我轉業安排在縣交通局，俺們就得在縣城安家了。”

  ??“你在縣裏上班，那順玉怎麽辦？”

  ??“我給她辦調轉手續，到縣供銷總社上班，已經辦差不多了。”

  ??“這可不錯。看來你們倆就得在縣城買房或者租房了，城裏的房子貴得很，也不好買。”“房子沒問題，有現成的公產房，也訂好了。來，咱們喝酒吧。”

  ??大家喝了酒吃菜的時候，尹太賢問金勇：“你明天有時間嗎？我想找你幫忙收拾一下屋子。在咱們隊擺弄磚石砌牆你是第一號，徐明哲也算一把好手，老三的簡易房不就是你們倆弄的嘛，真不錯。”

  ??“老三的簡易房砌單磚，打了線誰都能幹，不算什麽技術活。”

  ??鄭申煥：“老三不簡單，現在成了咱們隊最有錢的人了。”

  ??徐明哲：“不是老三不簡單，而是找了個不簡單的媳婦，她過了門就開始張羅做買賣，甚至不急著生孩子，真夠嘎虎的。就因為她賣菜，咱們隊各家自留地剩的菜都賣出去了，一些人有想法也說不出口了。”

  ??張玄秀：“有什麽想法？她沒把戶口遷過來，誰也管不著。蓋簡易房占的地頭都是自家親戚的，與別人沒關係。再說了，現在金勇和他叔叔都是麵上的人物，誰願意得罪他們？”

  ??尹太賢：“關鍵是老三媳婦會做買賣，這一手一般人比不了。她娘家是供銷社的代購代銷點，她在家就是做買賣的人了。”

  ??張玄秀：“要我說呀，最關鍵的是趕上好機會了。現在聽不到投機倒把的詞了，政策有點鬆動。咱們還在看熱鬧呢，人家已經動手幹上了。我看了，現在是膽大的撐死，膽小的餓死，就看誰有本事。來來來，咱們這些沒本事隻會看熱鬧的家夥們喝酒吧。”

  ??金勇拿出畫卷交給尹正賢說道：“這是送給你和順玉的小禮物，畫得不好，別嫌棄。”尹正賢打開畫卷仔細看了之後說道：“我的天，真沒想到你還有這兩下子。”

  ??張玄秀：“何止是兩下子，人家就是靠這個蓋房子娶老婆，養家糊口過日子。你以為他靠當民辦教師的收入嗎？那他就連粥也喝不上了。”

  ??金勇：“尹正賢，你可不能信他的話，他叫老玄！來吧，咱倆喝一杯。”

  ??“你說我玄？那你的錢是從哪來的？大風刮來的嗎？不至於都刮進你家吧？”

  ??尹正賢：“不管怎麽來的，隻要不違法，能掙到錢就行。”

  ??崔永南推門進來說道：“真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尹太賢：“沒撤桌就不晚，補兩杯就行了。我去你家找你了，你媳婦說去縣裏辦什麽手續沒回來，你去辦什麽手續？”

  ??“銀行要在咱們大隊招一名信貸員，我哥給我報了名填了表。今天到縣裏麵試，合格了，下星期一上班。”

  ??尹正賢對崔永南說：“你別在屋地站著呀，趕快上炕喝酒，酒杯筷子都給你準備好了。”崔永南上炕拿起了酒杯。鄭申煥說道：“我算看明白了，咱們隊凡是有能耐的都溜出去了，就剩咱們這些不著調兒的在家裏窩著。咱們二十來歲的時候是怎麽混的，怎麽就不知道出去闖一闖？真是傻透腔兒了。”

  ??張玄秀：“那時候能和現在比嘛，連個電燈泡都沒有，看見汽車都是稀奇物。不管誰出去三天不回來爹媽就上火吃不下飯，怎麽出去闖？那時候也不好找活，出去能幹什麽呀？他們這茬人趕上好時候了，咱們呢？高麗褲子提不起來了，喝酒吧。”

  ??尹太賢：“喝酒是喝酒，可別忘了明天過來幫忙。特別是金勇和徐明哲，少了你倆就不成席了。”

  ??晚宴結束後，金勇回家看見玉珠和鳳芝在聊天，他高興地說道：“玉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和二表哥在尹太賢家喝酒，他沒說你回來呀。”

  ??“他才不關心我的事呢，從來沒給我寫過信打電話，兩個親哥都不如你關心我。”

  ??“他們的關心在心裏頭，不說就是了。聽說你分配在縣朝鮮族中學，挺好哇，女孩子當老師最合適了。現在你有了工作，找對象就是頭等大事了，這可得抓緊。”

  ??“我處了個對象，叫張繼東，在稅務局上班，是朝鮮族。他的姑姑在俺們學校，她給介紹的。”

  ??“好，好哇，凡是關心你的人都應該放心了。李順玉就要調到縣城了，你們可以常見麵，沒想到你們都進城了。”

  ??“她到縣城幹什麽工作？”

  ??“聽說是調到縣供銷總社，正在辦理手續，具體做什麽還不知道。你大學畢業的時候有多項選擇，怎麽選擇了當老師？”

  ??“俺們那不是正規的大學，女生沒有多項選擇，就是護士和教師。我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就選擇了教師專業。你聽說了嗎？縣裏的師範學校開辦民辦教師培訓班，學習兩年後轉為公辦教師，哪來哪去，培訓期間照常享受民辦教師待遇，這是真事兒。”

  ??“我聽說了。隻招語文和數學兩科的教師，有歲數和工作年限要求，還得參加體檢和考試。”

  ??“你呢？報名參加考試了嗎？”

  ??“不招音體美學科的教師，我怎麽報名？再說考的是高中語文和數學的內容，初中部分隻占百分之三十，我看了高中課本，就是考我也考不上，沒學過就是不行。等著吧，等到招音體美教師的時候再說吧。”

  ??“以後能不能招音體美教師可不好說，要是能參加考試就應該參加才對，不能錯失良機。你在學校的那幾個好朋友是不是都報考了？我和陳浩宇在小學還是同班呢。”

  ??“陳浩宇和丁建軍報考了，高忠傑到大隊當了會計，我找了他兩次，讓他參加考試，可他就是不幹，說當會計比當老師省心，掙的還多，我說也是白說。招民辦教師讀師範就可以轉正，這說明上邊重視這批人，民辦教師的春天來了。”

  ??“別管是誰的春天，你還是應該想辦法參加考試，這可是大事兒，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一定要抓緊。”玉珠看了一眼掛鍾站起來又說道：“我就不耽誤你們休息了。這兩天我在家，咱們找時間可以接著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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