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六個人喝了酒，劉老師拿起酒瓶給每個人倒了酒說道：“你們吃菜，多吃點菜。現在你們行了，都有了工作，除了小吳也都娶了媳婦。小吳，你怎麽回事兒？處沒處對象？”

  ??“處對象了，是陳主任介紹的。”

  ??“小陳，聽說這幾個同學招工都是你給辦的，還給小吳介紹了對象，真是功德無量啊，把工作做到家了。”

  ??“這不是我的功德，是他們運氣好，趕上了單位招工。”

  ??“就算他們運氣好也得有人幫忙才行。金勇，你怎麽鑽大山溝裏去了？吃了不少苦吧？”

  ??“大山溝有大山溝的好處，在那裏太平，能吃飽肚子。從我搬到雙河，這些兄弟幫了很多忙，我欠他們的太多了。”金勇講了買農藥、買化肥和給學生買繪畫顏料的事情，“沒有他們幫忙，我在哪都不好過。”

  ??“剛才咱們進這小屋之前說了半截話，聽你的意思是畫畫掙了錢，你賣畫嗎？”

  ??“住在山溝裏賣不了畫，山裏人隻有到了過年才買花花碌碌的喜慶年畫貼牆上，買一張年畫才幾毛錢，我要是畫年畫就得賠錢。我以前在高陽見過有人畫棺，腦子裏有點印象，沒想到搬到雙河以後就把這點印象派上了用場。山裏的老人們最當回事的就是自己的棺材，省吃儉用想畫棺。雙河那邊以前有個會這門手藝的人已經七十多了，人老眼花幹不了這個活兒，讓我鑽了這個空子掙了點錢。人們都說以副養農，我這是以畫養教。”

  ??陳孝宗：“棺畫多少和封建迷信沾點邊兒，你不擔心有人批評嗎？你還個老師呢。”

  ??“咳，雙河和高陽有點不一樣，那邊根本沒人管這種事兒。什麽小開荒啊，賣點山貨野果什麽的，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沒人過問，畫棺就更不當回事了。不過這個行當不會太長久，現在提倡火化用骨灰盒，等人們慢慢想開了就不會花大價錢買木料做棺材畫畫了。”

  ??劉老師：“想開了還得些時日，特別是老山溝子，什麽事兒都慢三拍不著急。”

  ??梁坤：“不管怎麽說能掙錢就行啊。來，為了過上好日子咱們喝一杯。”

  ??劉偉接來的客人是本單位的領導和同事，他們去了大房間。過了一陣劉偉來了，他說道：“喲，你們都來了，感謝各位兄長光臨小弟婚禮，謝謝了。”

  ??梁坤：“你可別整假斯文了，咱們說好不說謝的，你犯規應當罰一杯，來，我給你倒酒。”

  ??“不行不行，我的領導來了，我怎麽也得陪他們喝兩杯。你們慢點吃別著急，今晚這是演習，明天中午大席你們務必到場。”

  ??陳孝宗：“我和喬仁山、梁坤明天都得上班，中午如果沒事可以過來，來不了你也別有想法。你留點量，明天傍晚我來陪你喝酒。”

  ??金勇：“我也得回去，明天上午八點到學校值班守電話，一旦有情況必須及時上報，誤了事就是責任。現在放假了，想找個打替班的都沒有，不回去確實不行。”

  ??當晚，這一桌的人喝到半夜才散席，陳孝宗把金勇安排在旅店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金勇在街裏小吃鋪買油條和豆漿吃完馬上坐客車回雙河，下車直接去了學校，下午四點回到家裏。徐明哲來借砌牆用的灰鏟子，說是豬圈牆倒了，金勇問：“用不用我幫忙？這時候天冷，砌牆能行嗎？”

  ??“不用，倒了兩米寬的矮牆，砌幾塊石頭就妥了。我準備用鹹鹽水拌沙子水泥砌牆，這牆不砌不行了，豬老往外跑，天天得跟著它屁股轉轉，什麽都不用幹了。哎，你知道吧？今晚咱隊有熱鬧了，白仁美和崔永南今晚訂婚，讓咱們去喝酒，通知你了嗎？”

  ??“我剛從學校回來，還不知道這碼事兒。”

  ??“不管他通知不通知，去湊個熱鬧吧。”

  ??金勇心想：“白仁美這個精靈鬼算是有了個好的歸宿。”

  ??社會在發展，時局在變化。設在公社的教育管理機構改稱為教育辦公室，簡稱“教育辦”。不久，教育辦又遷到清水河小學，該校改稱為“中心小學”，原李主任擔任大校長，負責全公社小學的教育管理工作。王德昌接替他的主任一職任校長管理校部，李偉俊當了副校長，從這時候開始各小學的負責人均稱為校長。接下來撤銷教育辦，公社設教育助理一職，協調中小學教育管理工作。王德昌當校長不到一年轉回礦山安排在總務科工作，摘掉了民辦教師的帽子。從南隆小學調來劉彥林接替他的校長職務。民辦教師的補助費由原來的五元提高到七元五，過了一年又提到十元，不久又調到十五元。就在這一年的暑假期間發生的一件慘事讓金勇心痛不已，李順年放牛過礦山小鐵路，為了趕爛蹄子瘸腿牛自己卻被小火車撞下路基。正在稻田拔草的金勇見狀急忙跑去把他抱起來大叫：“你醒醒！看看我呀......傻小子，一頭牛才值幾個錢，值得你這麽幹嗎？你堅持住！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在地裏幹活的社員都跑過來，大家一起把李順年抬到醫院急救室。過了一個半小時，醫生出來對大家說道：“李順年的傷勢太重，不行了，你們把他抬回去吧。”

  ??大家愣住了，可怕的預感成了現實。順玉頓時哭成了淚人，她拉著金勇的胳膊哭喊道：“勇哥，你救救他呀，勇哥......”

  ??金勇眼含淚水說道：“好妹妹，你別太傷心了，我要向礦山討個公道！”

  ??礦山領導特別重視這起事故，主要領導來到李順玉家，說李順年不僅是救了生產隊的一頭牛，而且保住了礦山的小火車。礦裏決定負擔李順年的喪葬費用，其母享受退休工人待遇，特招李順玉到礦裏當工人，這讓金勇鬆了一口氣。順玉不想到礦山上班，礦領導又出麵協調，以兌換工作的方式讓她在供銷社當了出納員。她問金勇：“我當出納員行嗎？”

  ??“開始有一定困難，隻要你有信心認真工作就行。關鍵是把住錢記好賬，日清月結就沒問題。”金勇送給她一支鋼筆和日記本，“你要學著寫日記，把每天看到的、想到的都記下來，這樣可以提高你的文化水平，對工作有好處。”

  ??“我連字都寫不好，怎麽寫日記？”

  ??“如果你什麽都好的話，我就不要求你寫日記了。單位不同於生產隊，當出納員和社員也不一樣，你得從頭學起，還要下功夫才行。”

  ??“我會努力的，這是我哥用自己的命給我找的工作，我要是幹不好就......”順玉說不下去了，低下了頭。

  ??“你要學會堅強和冷靜，把痛苦埋在心裏振作起來。要知道悲傷對你沒好處，隻能對工作帶來壞的影響。”

  ??順玉上班了，而且很快融入單位的群體之中，這讓金勇放了心。接下來是一樁喜事，白仁美和崔永南結婚了，隊裏熱鬧了三天。正如鄭申煥說的：“崔永南這小子是快刀斬亂麻，訂婚兩天半就結婚，速戰速決了。”

  ??金勇在假期做的最後一件事是幫韓隊長修房屋，起早貪黑在他家幹了五天，以後的早晚時間又幫了很多次，這讓韓隊長一家對他感激不盡。韓隊長終於離開生產隊到大隊林場當了會計，生產隊從此平靜下來。

  ??開學的第一天，高忠傑把金勇、陳浩宇和丁建軍找到一起說道：“我告訴你們一件事兒，你們不能生氣，也不用勸我，因為這件事已經定下來不能改變了。”

  ??金勇：“什麽事弄得神秘兮兮的，你可別嚇唬俺們。”

  ??“我要辭去民辦教師職務離開學校。大隊李會計因為歲數大不幹了，大隊王主任想讓我接替他的工作，我同意了。”

  ??金勇：“我不生氣也不勸你，就說說民辦教師的事兒。現在補助費漲了點兒，雖然不多也說明上級重視民辦教師。在咱們國家有龐大的民辦教師隊伍，可是這支隊伍沒有經過培訓，水平參差不齊，上級肯定會解決這個問題。要知道，咱們國家從來不虧待做出過貢獻的人，民辦教師會有個好的結局。那些老民辦為什麽苦熬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轉正嘛。”

  ??丁建軍：“咱們在一起挺好哇，你怎麽尋思離群了？”

  ??“我不是願意離開你們，離開學校是迫不得已的事兒。金勇有手藝，可以掙點錢補貼家用。你們兩個是單身，可以在家混大鍋飯，可我結了婚分出來過日子，不久會有孩子，我得想辦法增加收入過日子。我也知道當民辦教師有轉正的可能，可是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要是等上十年、二十年那還有什麽意思？當大隊會計收入高過日子沒問題。我和劉淑敏商量過了，決定到大隊當會計，以後民辦教師就是全部轉正了我也不後悔。”

  ??金勇等人無話可說，高忠傑離開了學校，讓金勇鬱悶好多日子。這時，他的姥姥去世了，更讓他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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