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金勇回到高陽已經是下午兩點，他下了車馬上去了哥哥的新家說了自己的婚事，並讓哥哥轉告大姑，然後又匆匆忙忙去了總店，對陳孝宗和喬仁山說了和林鳳芝認識的過程，並且訂了婚。喬仁山說道：“你真行啊，把未來的嫂子領到高陽來了還不讓俺們瞧瞧，訂婚也不說一聲，哪有這麽辦事兒的？你打電話隻是說對象來了，不說什麽時候走，哪怕昨天晚上打電話告訴俺們也行，俺們可以送行嘛。”

  ??“昨天晚上在她姐姐家吃飯，直到半夜才散席。今早為了趕火車，還是老三開小拖拉機把俺倆送到高陽來的，俺們坐早晨六點半的去了省城，要不是掛著上班，我就得送她到家了。你們放心，十月一號我先到她家舉辦婚禮，三號回來在高陽打站，讓你們瞧個夠。”

  ??喬仁山：“那你這邊的婚禮什麽時候辦？”

  ??“十月四號，在叔叔家辦。”

  ??陳孝宗：“俺們幾個合計過了，送給你的結婚禮物是家具。有衣櫃、被罩、寫字台、梳妝台、碗櫃和兩把椅子。東西不多，表達一點兒兄弟情義。”

  ??“這還叫不多呀？拿這些家具可以開個家具店了。我看你們就送我一個梳妝台得了，可別這麽破費。我已經準備了木料，足夠做家具的。”

  ??“家具已經訂好了，不能更改，至於花多少錢你也不用過問，你準備的木料就留著給弟弟用吧。你的新房不是蓋好了嘛，到時候俺們把家具直接送進新房裏去。”

  ??“這些禮物可是太多了，我有點兒承受不起。建房的時候你們送給我玻璃和必需的五金材料，錢也不收，這次又要送這麽大的禮，欠了你們這麽多的情讓我怎麽還哪？”

  ??喬仁山：“這個情好還，十月三號晚上你和嫂夫人不要回雙河，俺們在東升飯店給你們接風洗塵，你們好好表現就行了。”

  ??金勇和他們在辦公室又聊了一會兒，看時間不早了，到汽車站乘最後一趟班車回到家裏。第二天早晨上班，陳姐對他說：“你姑告訴我說你訂婚了，你怎麽不告訴我？平時姐姐長姐姐短的，有好事兒就把姐姐忘腦後了。”

  ??“陳姐呀，對不起了。事情辦得急促，訂婚儀式又是在晚上舉行，我忙昏了頭，忘了通知學校的人，你們千萬別生氣，我向你們賠禮了。”

  ??王廣新：“你那是樂昏了頭把俺們忘了。瞧吧，好戲就要開場了，一會兒高忠傑、丁建軍和陳浩宇他們三個就能過來，我估計他們可不會像俺們這麽好說話。”

  ??“對呀，我得馬上去找他們說明情況，免得他們興師問罪槍炮齊鳴，弄得天地不寧。”金勇走出辦公室在走廊遇到了高忠傑、丁建軍和陳浩宇，他馬上說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訂婚了。當時我想把你們找來一起樂嗬樂嗬，可是事情辦得急促忙得團團轉，忘了這碼事兒，就這麽耽誤了。”

  ??陳浩宇：“你忙是肯定了，可你不會忘了找俺們，你是怕耽誤俺們幹家裏活吧？”

  ??丁建軍：“得了，可別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現在說什麽都沒用。關鍵是結婚的時候別忘了俺們就行。”

  ??高忠傑：“剛才二姑說了你訂婚的事兒，還說要在國慶節那天結婚，俺們三個琢磨給你買禮物的事兒，你看缺什麽實用的大件，俺們三個給你辦，你說吧。”

  ??金勇擺擺手，小聲說：“俺們出去說話。”

  ??四人來到操場，金勇說道：“我建議你們隨大流兒不搞特殊。咱們在學校算是小字輩，在一起吃吃喝喝都不會在意。但是送禮的事兒就不一樣了，你們三個要是花了大錢別的老師看了心裏不能舒服，肯定會有想法。有的人會說咱們拉幫結夥搞小集團，這可是一個單位最忌諱的事情，那咱們就沒得混了。咱們兄弟處的是情義不是錢物，所以要隨大流兒，別人拿多少你們就拿多少，絕不能搞特殊。”

  ??丁建軍：“你這是想讓俺們省錢吧？”

  ??“不，這不是錢的事兒。說到錢，我欠你們的更多，我建房你們出了多少力？我不給工錢也不說謝謝，因為我覺得咱們是兄弟，用不著玩那些俗套子。這次你們必須聽我的，一定要隨大流兒。我估計陳姐會張羅送禮的事兒，你們聽聲就行了。”

  ??金勇回到辦公室，陳姐問：“你出去嘮嗑怎麽用了這麽長時間？”

  ??“我得向他們解釋呀，這三個家夥得理不饒人，真夠嗆。”

  ??“你訂婚拿了多少彩禮？朝鮮族也有這個規矩嗎？”

  ??“我沒聽說有這個規矩。嬸娘給鳳芝買了幾件衣服，我送的訂婚禮物是一塊手表，再沒送什麽東西。可我聽說朝鮮族養女孩子賠錢，結婚不但不收彩禮，還得陪送衣櫃、鍋碗瓢盆和行李，男方隻要有房子就行了，沒有還可以租房子住。我可不要她家的東西，這麽遠的路拿回來就零碎了，還得搭運費。”

  ??李主任來了，對金勇說道：“聽說你訂婚了，可喜可賀呀。結婚的時候我可要討杯喜酒，別忘了給我留個座位。結婚是人生大事，能用得著學校的人，需要什麽物品就說話。”

  ??“那我謝謝主任了。”

  ??“你有亮油嗎？我做了一個書架，需要用點兒亮油，你有的話給我帶點兒來。”

  ??金勇騎車回家沒走街裏，怕遇到熟人閑聊耽誤時間而是走新修的河壩，卻沒想到看見順玉在河邊溜達，問道：“你今天沒上班嗎？”

  ??“身上不舒服歇了。女人事兒多，沒辦法，來世可不能托生女人。”

  ??“你先別管來世，要把今生過好就行了。這一段時間正賢沒來信嗎？

  ??“來了，每月都是三四封，不回信就問這問那，就像活不下去似的，煩死了。”

  ??“他那是關心你，心裏有你，這就叫感情，你得認真對待才行，不能傷了他的心。”

  ??“你是不是這樣關心林鳳芝？”

  ??“當然關心了，她剛走，用不著給她寫信。”

  ??“勇哥，我想說句不好聽的話，你能不能生氣？”

  ??“我怎麽能生你的氣？咱們兄妹之間沒什麽忌諱，你說什麽都行。”

  ??“我的勇哥一表人才，又有能耐，林鳳芝可是占了大便宜。”

  ??“占什麽便宜？你想啊，她要是各方麵條件都比我好能來找我嗎？全世界就你把我看得了不起，其實我什麽都不行，到現在還是民辦教師，掙的錢都不夠請大夥喝頓酒的。林鳳芝能瞧得起我，千裏之外來找我，真讓我很感動。要知道，一個人能找到喜歡自己的對象是件幸福的事兒，所以你也是幸福的人。”

  ??“要我說呀，林鳳芝才是最幸福的人。”

  ??“那你就祝福她吧，我替她謝謝你了。剛才你說不舒服，就別在外頭溜達了，早點兒回家躺下來休息吧。我得趕快回家拿東西回學校。”

  ??“你先走吧。全世界就你關心我，謝謝勇哥。”

  ??金勇到家，叔叔見了他說道：“你回來的正是時候。我找好了木匠準備給你做家具，咱倆把收藏的木料都拿出來送到他家。”

  ??“叔，我從高陽回來忘說了，陳孝宗、喬仁山他們要送我家具，差不多把需要的家具都訂做了。”

  ??“他們哪來的木料？”

  ??“這我沒細問。劉偉可是管林業的，據說他們單位沒收的木料堆成了山。現在陳孝宗和喬仁山都是台麵上的人物，打個電話要點兒木料不算什麽事兒。做工就更不是問題了，總店裝修三個飯店，來找活的木匠一大堆，讓他們做家具是求之不得的事兒。我估計他們就是這麽辦的，可我不能和他們打聽這些事兒。咱家的木料就留給老三吧，省了到時候弄不著。對了，我沒有菜板，從大隊林場弄塊菜板行不行？”

  ??“弄菜板不算事兒。你知不知道陳孝宗他們要做什麽家具？”

  ??“我知道有衣櫃、被罩、寫字台、梳妝台、碗櫃和兩把椅子。”

  ??“做這麽多呀？這個情可欠大了，不好還哪。”

  ??叔叔和嬸娘開始著手給金勇辦喜事的準備工作，鍋碗瓢盆、被褥行李等等，凡是想到的都辦好了。按著和林秀芝協商好了去吉林的事。

  ??金勇和叔叔在九月三十日來到林鳳芝的家，提前來的林秀芝和老全陪他們吃飯，安排他們住宿。第二天早晨，婚禮儀式開始，按本民族的風俗，在正房的炕上擺三張桌子，中間桌上有煮熟的坐姿大公雞叼著紅辣椒，兩旁立著切口大蘿卜夾著活鯉魚。除此之外，和其他兩桌一樣擺著堆成金字塔狀的四方肥肉塊和打糕足有半尺高。還有幾個大蘿卜插滿牙簽，把熟雞蛋切成鋸齒狀插牙簽上像花朵般好看。用同樣的辦法插上各色的小水果、糖果，加上各種美味佳肴擺了滿滿的三桌，桌前放著各種酒類。金勇居中間桌，叔叔一個桌，另一桌是鳳芝的姨夫陪坐。據說這些精心製作的食品需要五六個有經驗的婦女幹一整天才能完成。朝鮮族人正常情況下一生有兩次機會得到這種禮遇，一次是結婚，另一次是花甲大壽，兩次都是大辦宴席，遍請親朋好友前來祝賀。金勇入座，和那位剛認識的姨夫還沒說上兩句話，鳳芝哥哥的孩子進來行禮請安，接下來是林秀芝的兩個孩子，金勇都給了十元錢。鳳芝的妹妹惠芝進屋說道：“新姐夫，我敬你一杯酒，祝你們生活美滿幸福，白頭到老。”

  ??“謝謝。”金勇接過酒杯沾了一下嘴唇，然後把酒倒入桌下準備好的大碗裏，拿出二百元錢遞給惠芝，“聽說你在藝校讀書，這點兒錢不多，給你做學習的費用吧。”

  ??惠芝剛出門又進來兩個小夥子，其中高個說道：“新郎官，林鳳芝是俺們村最漂亮、最有才的姑娘，你不能就這麽領走了，怎麽也得請俺們喝頓酒，留下酒錢再走。”

  ??另一個小夥子：“還得留下買路錢。”

  ??金勇笑道：“你的話有點兒綠林味道，這可是當今社會最忌諱的事情，所以我不能讚同你的說法，更不用說給錢了。”

  ??高個小夥子：“俺倆就想討個喜錢喝酒，不多要，給二十元就行。”

  ??金勇給了他們二十元，兩人樂嗬嗬跑了出去。接著進來四個姑娘，當中最漂亮的姑娘給金勇倒了杯酒說道：“林鳳芝是俺們的姐姐，從今往後你就是姐夫了，叫姐夫不能白叫，你得給錢。”

  ??“我是從大山溝來的，沒見過世麵，頭一回聽說叫姐夫就得給錢，世上要是有這麽便宜的好事兒，那所有的人都不用幹活受累了。我知道外麵有很多人在聽咱們說話，如果他們都進來叫的話，那我就得跟你們借錢了，你們同意嗎？”

  ??“不用管他們，給俺們錢就行。”

  ??“是啊，你們當然不用管了，可我得管哪。這樣吧，你們每人唱首歌，我就答應你們的要求。”

  ??“唱歌好哇，你說話可得算數。李嫂在外頭，她可是俺們村裏有名的歌王，我把她找來怎麽樣？”

  ??“我估計村裏唱歌好的不止她一個，但我的條件是指你們四個唱歌。”

  ??“姐夫，好姐夫，你就賞俺們一點兒麵子，能讓俺們四個走出去好不好？”

  ??金勇笑了一笑給了她二十元，四個姑娘嘻嘻哈哈離開了屋子。又進來兩位大嫂，其中拿水瓢的大嫂對金勇說道：“新郎官，我知道你是老師，俺們講不過你。剛才你把大姑娘小夥子答對樂嗬嗬的，俺們這些老娘們你就不管了嗎？你知不知道這些桌上的東西是誰做的？怎麽也得給點兒功夫錢吧？不多要，你把這個水瓢裝滿就行了。”

  ??金勇笑嘻嘻接過水瓢，把桌上的水果裝進瓢裏遞了過去，大嫂忙道：“不行不行，桌上的東西俺可不敢要，你得往瓢裏裝錢。”她把水果放回原處又把瓢還給金勇，“俺們辛辛苦苦給你弄一大桌好吃好喝的容易嗎？裝錢，趕快裝錢。”

  ??金勇依舊笑嘻嘻的樣子，把衣袋裏準備好的角分錢抓了一把放進瓢裏，大嫂笑道：“到俺們村娶媳婦的人當中數你最摳門，還弄了一把碎錢準備打發叫花子。可也是，現在的老師窮娶媳婦都沒錢，我就不難為你了，俺們走了。”

  ??“大嫂是用激將法了。我知道你們幫前忙後最辛苦，不容易，我感謝你們。”金勇拿出五十元放進瓢裏，“剛才是開玩笑，你們別介意。這些錢是我的一點心意，請你們收下。”

  ??另一位大嫂：“誰說老師摳門？你看老林家新姑爺多大方，出手就是五十塊。我看這幾年到村裏娶親的姑爺誰也沒有他拿的錢多。我祝你們長命百歲，早生貴子。”

  ??兩位大嫂高高興興走了。金勇知道除了給小孩和惠芝的錢外其餘的都會交給嶽母，這些錢一般是用在新娘第三天回門請大家喝酒的。這個過程雖然是遊戲，卻有測試新郎智力的成分。按著規矩，金勇桌上的食品是要帶回家的，但由於路遠不方便，他決定在晚上用這一桌的美味佳肴宴請該村的小夥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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