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勇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對陳姐說是李主任要請大家吃飯，陳姐說道：“他怎麽發善心想請大夥吃飯了？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

  ??“不是他自己，還有我和丁建軍，咱們三人幫人家幹了點兒活，掙了錢請大家吃飯。弄三個燉鍋。咱們這屋一個鍋，還得增加四個人，需要準備燉鍋和餐具。”

  ??“我家有燉鍋，還有餐具什麽的我回去拿吧。”

  ??王廣新：“我家也不遠，不夠我也回家拿。”

  ??金勇：“這可就省事兒了，原打算我和丁建軍回家拿呢，這樣的話俺們幾個去買東西就行了。陳姐還得掌勺，王老師和江老師就得幫忙了，捎帶收拾一下屋子。”

  ??高忠傑、丁建軍和陳浩宇走了屋，金勇問：“都辦妥了吧？辦妥了就上街。丁建軍，你不用張羅這屋的餐具，這事兒交給陳姐和王老師了。”

  ??高忠傑：“李偉俊說他家鄰居想賣豬肉，便宜點兒也行。咱們要買的話他跑一趟拿回來。”

  ??金勇：“那好哇，咱們省事兒了。陳姐，一個鍋放幾斤肉合適？”

  ??“少說也得三斤。”

  ??“那就一個鍋五斤吧。李偉俊說沒說一斤肉多少錢？咱們給現錢。”

  ??“他說了，市場賣九毛五，按九毛給錢就行了。”

  ??“什麽九毛、九毛五的，幹脆給整錢。”金勇拿出十五元交給高忠傑，“讓李老師辛苦一趟把肉拿來。告訴他買的時候把肉分成三份，大屋兩份，咱們這屋一份。走，咱們上街。”

  ??金勇等人到街裏買了菜和粉條、白酒、各種調料，高忠傑和陳浩宇帶著這些東西先回了學校，金勇領著丁建軍回家拿了兩棵辣白菜，又到大表哥家裏買了大米。當他們回到學校時，三個鍋已經燉上肉了。金勇對王主任說道：“我買了十斤酒，分出來七斤給你們大屋吧。”

  ??“誰能喝那麽多酒?五斤就夠了。”

  ??“咳，你主持大局挺辛苦的，多喝點兒。俺們小局三斤都用不了。”

  ??二姑過來問金勇：“你回家拿辣白菜了嗎？”

  ??“我拿了兩棵。”

  ??“我還沒騰出時間回家呢，讓你捎回來幾棵就好了。”

  ??“行了，我請客應該我拿才對。把兩棵切了分裝三盤上桌，不夠吃再說。”

  ??金勇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見幾個人都在忙，問陳姐：“我能幹點兒什麽？”

  ??“你歇著吧，這一陣子把你累夠嗆。你說是李主任請客，可他剛才來說這事兒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是你自己請客，你怎麽騙姐呢？”

  ??“我怎麽敢騙姐呀？”金勇把三人在宋家畫棺的事說了，“我收了二百元，今天花的還不到一百呢，我賺了不少呢。”

  ??“不管誰花錢，能請大夥吃飯可不是容易的事兒。爐子上的鍋開了，你看看肉熟沒熟？熟了就下菜。”

  ??陳姐廚藝很好，不僅燉了一鍋肉，還分出一些肉炒了四盤菜，搞得滿屋飄香。一切準備就緒，金勇找來李主任和高忠傑等四人，王廣新把燉鍋放在桌中間，江德福放筷子，金勇和陳姐把四盤菜端上了桌，八個人圍著桌子坐下來剛拿起筷子就聽見有人敲門，離門最近的丁建軍起身拉開門看了一眼，馬上回頭對李主任說道：“沈老師來了，讓你出去說話。”

  ??李主任站起來走了出去。陳姐對金勇說道：“沈老師就是李主任的愛人，她在中學教音樂，和我是同行。她很漂亮，你見了她就知道了。”

  ??李主任在門口朝金勇招手，金勇馬上走出門，看見了漂亮的沈老師，還有一位近五十歲的人在她的旁邊。李主任指著那個人對金勇說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中學的關校長。”

  ??“關校長你好，認識你很高興。”

  ??“這是我的愛人沈瑞芳。”

  ??“沈老師，你好。”

  ??“你就是金勇？老李回家不閑著叨咕你，說你才貌雙全，還是個朝鮮族，他說的沒錯，看上去真的帥氣。”

  ??“沈老師過獎了。李主任待我不薄，咱們相處得很好，所以他才那麽說的。”

  ??李主任：“關校長是專程來找你的，想請你去畫棺，關校長，還是你和他說吧。”

  ??“金老師，把你從飯桌上找出來有點兒失禮了。我父親得了胃癌，快不行了，想請你去畫棺。以前不知道你會這個手藝，我聽鄰居老曹說你畫的很好，他是參加你們大隊宋家老太太葬禮的時候看見的，所以我就找上門了，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幫我這個忙。”

  ??金勇看了一眼李主任，李主任道：“不管你有沒有時間都得去幫忙，去了好好畫，拿出真本事來。以後凡是中小學教師來找你畫棺，你都得去，打個招呼就可以走人。”

  ??“關校長，現在去就能畫嗎？”

  ??“當然可以了，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兒。你需要多長時間能畫完?”

  ??“現在去了開始畫，晚上貪點兒黑，明天再起早，最晚在後天上午結束。可有一條，在外頭畫不了。”

  ??“咳，這時候在外頭手都伸不出來，怎麽能讓你在外頭畫呀。李主任，我把金勇帶走了，你回屋吧。”

  ??“你別急著走哇，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屋裏有酒席，你進去喝一杯暖暖身子再走吧，怎麽急也不差這麽一會兒。”李主任說著硬拉著關校長進了屋。高忠傑、陳浩宇和丁建軍馬上起來向關校長和沈老師行禮問好，讓出座位去了大辦公室。關校長心裏有事，隻喝了一杯酒吃了兩口菜便起身告辭。金勇也站了起來。關校長說道：“你不用著急，吃完再走吧。我到街裏辦點事兒，然後在供銷社門口等你。”

  ??“咱們還是一起走吧，我得回家拿東西。”

  ??兩人出了辦公室騎自行車離開了學校。金勇回家拿了畫箱，又到供銷社買了一些顏料和清漆，見了關校長就跟著他來到嶺東四隊。關校長到家馬上找人騰出西廂房，安裝鐵爐子生火燒木塊，屋裏很快暖和起來。關校長讓幾個年輕人把棺材抬進屋裏，又對金勇說道：“你是畫棺的，這東西你見的多，看看這口棺材做得怎麽樣？”

  ??“確實不錯。都說十個棺材九個歪，這口棺大概就是那第十個不歪的了，能把兩邊弧度做得幾乎相等很不容易。”

  ??“做這口棺的老木匠曾懷奇一輩子就做這個，現在歲數大了，幹不動了，交給了兒子。他兒子想要達到父親的水平可得點兒年頭。好了，我不耽誤你的時間，需要什麽說一聲。”

  ??關校長走後，金勇打開畫箱拿出工具顏料，開始畫了起來。畫到上燈時分，完成了棺頭畫，其他的麵也都描好了圖樣。關校長進來搶了他手中的畫筆，說道：“你可真有股子拚勁兒，煙不抽水不喝一直幹到現在，是不是累壞了？走吧，去吃飯。”

  ??金勇跟著關校長走進廚房洗了手，然後兩人進了西屋，關校長的家人馬上放桌子擺了酒席。關校長說道：“咱倆一桌，不著急，慢慢喝。今天你本來應該在學校好好喝酒，全讓我攪和了，我敬你一杯，算我賠禮了。”

  ??“關校長不用客氣，咱們還是一起喝吧。”

  ??關校長喝了酒，吃著菜說道：“我對喪葬儀式一竅不通，聽說有什麽家祭、外祭，辭靈轉棺、燒褡褳、哭九腸什麽的，還有什麽簽棺條，這都是怎麽回事兒？”

  ??“簽棺一般在舉行祭奠儀式的時候進行，按民間說法就是給死者落戶，其實是對死者身份的一個說明。喪葬儀式都由主持人安排，人家是幹這個的，咱們不懂也沒關係。”

  ??“我聽老曹說那個‘喇叭王’弄得挺好，不知道你們大隊老宋家是怎麽和他聯係上的。”

  ??“俺大隊王主任和他是本家子，他給聯係的。到時候你想用他們的話也可以，我有‘喇叭王’的電話號碼。”金勇拿出紙筆寫了地址和電話號碼交給關校長又說道：“這是長嶺供銷社的電話號碼，‘喇叭王’的女兒王佳秀在那上班。打電話的時候說是我告訴你號碼的，讓他給我留點兒麵子少要點兒錢。我畫棺的工本費收一百，行嗎？”

  ??“那怎麽行？老曹說老宋家給了你三百，讓我給你一百，說得過去嗎？”

  ??“我在老宋家畫的是寶棺，入殮後畫的，他們說價格不一樣。後來我隻收了二百，不是三百。”

  ??“那我也給你二百，就這麽定了，再少了可不行。”

  ??金勇笑了笑沒說話。他當夜沒回家，第二天起大早在西廂房生起爐火，然後拿起了畫筆。早飯滴酒未沾，簡單吃了幾口飯又進了西廂房，畫到下午三點半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關校長仔細看了棺畫之後說：“你把棺材弄成藝術品了，這要是埋地裏千年不爛的話，後人就會當成文物考察了，但他們想要找你這個民間藝人可就得費點兒心思了。”

  ??金勇笑道：“是啊，從民間藝人範圍找我當然找不到了，要是從民辦教師找的話就容易了，因為民辦教師在縣裏登記造冊，檔案裏有記載，不過檔案裏不可能寫下畫棺這一條。”

  ??“咱們不說畫棺的事兒，說說你的畫畫的手藝吧。你憑這個手藝在小學當老師太可惜了，教中學生都沒有問題，你想不想到中學來？”

  ??金勇笑道：“到中學也是民辦教師，還不如教小學生輕巧呢。”

  ??“中學民辦教師可是開工資，不是工分，掙的比小學民辦教師多一點兒。你想來的話我給你辦手續。”

  ??“我就不給你添麻煩了，還是在小學幹吧。”

  ??金勇說著把顏料畫具裝入畫箱收拾好之後又說：“關校長，我手藝不精，你能讓我來畫棺就是給了我天大的麵子，我真的感激你。我得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咱們再聊。”

  ??“你別急著走哇，工錢還沒給你呢。我就給你二百了，別嫌我小氣。”

  ??金勇接過關校長遞過來的錢數出五十元硬是塞進關校長的衣兜裏，說道：“你也得給我留點兒麵子，收一百五已經超出我的底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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