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天早晨，金勇帶著信乘客車來到高陽火車站買了車票，看了一眼叔叔最近給他買的手表，離上車的時間還有四十分鍾，想去看看陳孝宗和喬仁山他們卻又擔心時間來不及，便打消了主意。走出候車室看了看天色，轉眼看見了不遠處的轉運站，想了想走了過去。由於礦山修了專線和新的轉運站，這裏已經廢棄，房屋倒塌破爛不堪。看到了這些卻在他的腦海裏浮現出往日喧鬧的場麵，還有那些在一起揮鍬流汗的好友們，轉瞬之間又雲消霧散不見蹤跡，令他惆悵傷感。一牆之隔就是水泥廠值班室，不知孫鳳萍是否還在那裏工作，想去見她一麵，心裏卻有另一個聲音阻止了他的腳步：“不能去，不能去，孫鳳萍已經抹去了心痛，也許有了戀人，你去見她算怎麽回事兒？”

  ??金勇歎了口氣回到候車室。上午十點，他來到臨海十五中學見了聶老師把李主任的信交給了他，聶老師看完信說道：“李哥說你的山水和動物畫得不錯，有功底，是下了苦工學的。他讓我找幾本書給你，來吧，到我的辦公室再說。”

  ??金勇本以為他的辦公室是很多人在一起辦公的地方，沒想到是聶老師一個人的美術辦公室。牆上掛著很多畫，水彩畫、山水畫、花鳥畫，還有人物畫，他正看得入神，聶老師拿來一大摞書放在他的麵前說道：“這是我在美術學院讀書的時候用過的課本，還有一些畫冊，都送給你了，或許對你有幫助。”

  ??“這麽多的書送給我，我怎麽好意思拿呀，算我借的吧，等我看完做了筆記就還給你。”

  ??“你不用還我。咱們相識又是同行就是緣分，算我送你的禮物吧。這些書都是十多年前的版本，知識性很強，你得仔細研讀，多讀幾遍才能理會書中含義。我還得送你畫架、畫板等一些畫具，你也不能客氣，因為這都是李哥說的，我就得照辦。這些東西先放在這裏，咱倆還得去光明小學找辛老師辦李哥說的第二件事兒，然後去吃飯。”

  ??兩人來到光明小學，聶老師把金勇帶來的信交給辛老師，說：“李哥讓我辦的事兒完成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

  ??辛老師得知金勇是和李主任在一個學校的美術教師，顯得非常熱情。告訴他近幾年小學沒有發行美術課本，但她可以找到以前的課本。她讓兩人在接待室等一會兒，自己去把課本取來。大約過了半小時，辛老師帶回來打了包裝的一捆書交給金勇，“這是一至六年級兩個學期的美術課本，現在過時了，隻能作參考。這裏還有我以前寫的教案和一些美術教學參考資料，都送給你了，我也完成了李哥交代的事情。”

  ??金勇感激不已，因為辛老師送的書解決了自己迫在眉睫的難題。謝過辛老師，他和聶老師離開光明小學找了一家飯店吃了午飯，又到附近的商場買了一些繪畫用品和書籍，然後回到十五中學拿了聶老師送的物品並和他告別，乘下午的火車來到高陽。此時天色已晚，金勇隻好找一家旅店登記入住，存放好物品後來到東升飯店。唐哥告訴他，梁坤今天休息沒上班，還給他炒了兩個菜、一碗米飯，金勇吃著飯對唐哥講了搬到雙河後的情況，唐哥隻是在聽，沒有插言。金勇吃完飯又到夜店買了水果和糕點去了大哥家。大哥兩口子正在吃飯，見到他都愣了，大哥道：“你這麽晚來，有急事兒吧？”

  ??金勇笑道：“非得有急事兒才能來呀？放心吧，啥事兒也沒有，我這是出差從臨海回來，順便來看哥哥和嫂子。”他把禮物放在炕上又說：“天黑了，雙河方向沒有車，我隻好住旅店了。”

  ??“到了高陽怎麽能住店呢？能沒有你住的地方嗎？”

  ??“出門在外住店方便，再說我這是公差何必給人添麻煩。”

  ??“吃沒吃飯？沒吃就上桌，到我這就得將就了，喝碗稀粥吧。”

  ??“我在飯店吃過了，你們趕快吃吧，我坐一會兒就走。”

  ??“你出差去了臨海？生產隊什麽事情值得你跑這麽遠的路？”

  ??“這事和生產隊沒關係了。我現在到小學當了民辦教師，去買了點兒教學用品。”

  ??大哥笑道：“你才讀了幾天書就當老師？想給人一碗水自己就得有一桶水，你有多少水能給別人？雙河那邊缺老師這麽嚴重嗎？”

  ??“我知道自己水平不行，打根兒就不想幹，再說民辦教師掙的工分少，收入不及在生產隊的一半，怎麽尋思都不想當這個老師。可我入了團，組織決定讓我到學校，這我就不能講條件了，沒說的，隻能好好幹。”

  ??“你入了團？‘海外關係’這一條是怎麽過關的？”

  ??“我寫了材料向組織做了說明，團委領導說那不算事兒，提都不用提。”

  ??“提都不用提......好，好哇。前一陣老三來過，他說你們蓋了新房已經搬進去住了，真夠麻溜的。我怎麽也得蓋房子，可這木料是個愁人事兒。老三說你們是靠少數民族優惠政策批的木料，我去問過隊長，他說沒這回事兒。這就奇怪了，隔著白石嶺，到我這兒什麽優惠都沒了。”

  ??“生產隊長知道什麽呀，你沒找對人。人托人能上天，你得找正經能辦事兒的人才行。你去問張誌強，求他幫忙。我不知道你和他關係怎麽樣，他對我可不錯。搬家的時候他不讓我走，還要給我找工作。你見到他的時候說我在雙河過得不錯，入了團，當過生產隊民兵排長，現在當了民辦教師了，讓他放心。說我十分想他，也很感謝他，可就是沒時間去看他，請他諒解。”

  ??“他以前是隊裏的人，我雖然認識可沒有交情，說不上話。你寫封信，我拿它做話引子。”

  ??“行，你把紙和筆拿來。”

  ??金勇接過大哥遞給他的紙和筆，先寫了自己的近況，有意提到蓋新房的事情，又說自己的哥哥也想弄木料蓋房子，如有可能請幫忙等等，寫完之後交給了哥哥。大哥看了一遍說道：“行，寫得不錯。我就拿它找他商量，爭取把木料搞到手。”

  ??“蓋房子用的車工可不少，拉石頭拉沙子，還有水泥、磚、木料什麽的都得用車。叔叔現在開大拖拉機，你要是能和叔叔緩和關係言歸於好，讓叔叔開車過來幹幾天，那你可就省了不少錢。”

  ??大哥搖了搖頭說：“難哪，叔叔的氣還沒消呢，我就算蓋房子也指望不上他的車。你想想，他要是不生氣，搬走的時候能賣房子嗎？那我現在就不用張羅蓋房子了。”

  ??“那也不能總這麽僵持下去，這對誰都沒有好處，隻能讓人看笑話。”

  ??“這得有適當的機會，二姑和舅舅都在雙河，我尋思機會總會有的。”

  ??“那就得等了。看來你要是蓋房子叔叔的拖拉機是指望不上了，老三的小手扶拖拉機能不能派上用場？”

  ??“當然用得著了，我和老三閑嘮的時候說過這件事兒，他說用幾天沒問題，告訴舅舅一聲就妥了。你可別小看小手扶，用場大著呢。”

  ??金勇看了看手表說道：“時間不早了，大哥沒什麽事兒我得回旅店，明早趕回去。”

  ??金勇回到學校，把自己去臨海的過程向李主任做了詳細匯報，又說道：“如果按過去的課本寫教案上課能省不少事兒，可是辛老師說那是多年前的課本，現在過時了，這是個問題。”

  ??“我看這不是問題，你可以調換內容嘛。課本上是蘋果，你畫梨不行嗎？動動腦子就解決問題了。還有件事兒，開學後的頭兩個星期你要教學生畫簡單的花邊紋樣和彩紙剪貼，讓學生盡快把班級牆報搞出來，指導他們辦好學習園地及各種專欄。學校前趟房中間門洞的兩邊牆壁劃出地方塗墨汁辦牆報，院子邊的板報也要利用起來。牆報、板報的內容要緊跟形勢，要從報紙上摘錄一些重大新聞和有關教育的消息。這部分內容不能占太多的版麵，大部分版麵要宣傳學校的好人好事、班級情況，寫出咱們學校的特色。我讓語文教師負責整理和抄寫稿件，你隻管設計版麵、寫標題和畫邊框紋樣。你這次去臨海，聶老師和辛老師對你怎麽樣？”

  ??“很好，他們非常熱情。把你交代的事情全都辦好了，我從心眼裏感激他們。看了他們給的書真是大開眼界，以前知道的那點兒東西真是太少了，還得下功夫學呀。”

  ??“你有這樣的想法我就放心了，相信你會很快成為一名合格的美術教師。後天，你們四個新來的老師要講公開課，其他老師聽課、評課，你們每人講二十分鍾。回去準備吧，不明白的地方問陳姐，讓她幫你。”

  ??金勇回到辦公室，和陳姐說了公開課的事，陳姐道：“講公開課不難，把知識的要點和上課的環節講清楚就行了。關鍵是要沉住氣穩住神兒，要講得像平常嘮嗑一樣。上了講台別忘了先給大家行禮問好，說出課題然後寫在黑板上。你不是寫了一課《牽牛花》的教案嗎？就按這個來吧，我幫你。”

  ??金勇拿出自己寫的教案，在陳姐的幫助下，把上課要講的每句話和每個環節都斟酌一番寫下來，並且繪製了演示圖案。上公開課的那天，當他走進教室看見老師們好像都在盯著他，這讓他心裏打起了小鼓，擔心自己講課會不會出差錯。好在沒排在第一位，讓他有了緩解的時間。第一個上講台的是丁建軍，第二是高忠傑，他認真聽了兩人的課，對比自己的方案修正了一些表達方式。輪到自己上講台時，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穩定一下緊張的情緒，上了講台向大家行禮問好，在黑板上寫了“圖案”兩個字，簡單說明圖案的用途和意義，介紹其產生和發展曆程以及種類，並以牽牛花為例，講解和演示單獨紋樣和連續紋樣的繪製方法，掛出幾幅範圖指出難點和臨摹時要注意的問題。他開始講的時候顯得有些拘謹，後來順暢了一些，總算在預定的時間內完成了課程。評課時老師們給他提出了一些意見，如語言不夠精煉，知識性過強小學生不易接受，有些生僻的字詞學生也聽不懂等等，但在講課的四人當中是問題最少、好評最多的一課，這讓金勇對以後的教學有了一點底氣。他回到辦公室對陳姐說道：“我應該好好感謝陳姐，如果你不幫忙我就砸鍋了。”

  ??“你不用客氣，我幫你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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