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韓隊長因為弟弟落戶的事情碰了一鼻子灰心情很不好，早晨上班看見李順年晚來五分鍾便大發雷霆。金勇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說道：“韓隊長，你就消消氣吧，不管怎麽說他還是來了，總比在家睡覺強。”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他要是在家睡覺咱們還不得去找他嘛，要不然誰來趕牛車拉泥墊圈？”金勇說到這裏忽然看見韓隊長的老伴走了過來，又冷笑一聲說道：“你看看誰來了？這回你可別發火，要不然你的麻煩可就大了。”

  ??大夥聽了一陣哄笑，韓隊長氣得臉色發紫轉身就走。老隊長瞪了金勇一眼又對大家說道：“都別笑了，趕快去幹活吧。”

  ??兩天後的下午，大隊革委會王主任和李雲瑤來到三隊找老隊長談話，然後又去了韓隊長的家。到了晚上，韓隊長召集小隊領導班子成員到隊部開會，會議開始王主任首先說道：“說起來咱們隊是全縣有名的先進隊，各方麵的工作都很出色。年年超額完成公糧任務，還把餘糧賣給國家，這說明三隊的領導班子出了不少力，做了很多工作，很辛苦做出了成績。但不代表咱們隊沒有矛盾，因為矛盾這個東西無處不在，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班子內部有點兒矛盾也很正常，關鍵是要看如何解決矛盾，解決好了更有利於革命和生產建設的發展。咱們在座的都是幹部，是生產隊的帶頭人，隻有團結一心才能把工作幹好，這個道理我就不多說了。我說明一點，今晚這個會叫民主會，也可以叫談心會，不是批鬥會，不揪辮子不做會議記錄。希望大家暢所欲言，有什麽想法和意見都擺在桌麵上，咱們一起研究解決存在的矛盾和問題，以利於今後更好地開展工作。老貧代白昌永可能聽不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意思，老隊長給他解釋一下。韓隊長，我看還是你先說吧，把你的想法都說出來。”

  ??“那好，我說兩句。咱們隊班子內部有矛盾是事實，表麵上看好像是我和老隊長不和，其實不是這麽回事兒。大家都知道，我和老隊長從來沒吵過架，他一直都在支持我的工作，相處得很好。上了年紀的社員也沒問題，可是中年以下的就不行了，好像對我有很大的成見，我找他們談又都說沒意見，反正就是別扭，我也弄不清這是怎麽回事兒。可我認為如果領導班子團結一心擰成一股繩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希望在今天這個會上把問題都找出來，如果是我的錯我可以做檢討。”

  ??王主任：“金勇，在這裏你可以算是中青年的代表了，你對韓隊長的話有什麽看法說說吧。”

  ??“我沒什麽看法。他是隊長，歲數比我大，不管什麽事情我都尊重他。”

  ??韓隊長：“咱們這是領導班子會議，是在討論工作，不能論什麽歲數說什麽尊重。我覺得你對我好像有很大的意見，大隊領導在這了，咱們最好把話說在當麵，這樣對誰都有好處。”

  ??“說話要有依據，憑‘覺得’‘好像’這樣的感覺說事兒可不行。你說把話說在當麵我讚成，那我在背後說了你什麽，你最好也在這個場合當麵說清楚，我保證負責任。”

  ??“用不著咬文嚼字，說廢話沒用。關於我弟弟落戶的事兒你起了什麽作用？那不是明擺著和我做對嗎？前兩天的早晨，我批評李順年上班晚了，可你當著大家的麵讓我下不來台。你也算是領導班子成員，這麽幹對不對？你怎麽解釋這些事兒？”

  ??“關於你弟弟落戶的事兒我雖然持反對意見，可我沒在會場說出自己的觀點，也沒有鼓動大家反對給他落戶，在相持不下的情況下我提出來舉手表決這有什麽不對？現在我說說反對給他落戶的理由，我認為是你和你的弟弟都沒把本人在永安的情況交代清楚，這讓大夥存在疑問，甚至認為這是在刻意隱瞞。“

  ??“我在大會上說了他的問題，老隊長可以作證。“

  ??“你隻是說了個大其概，並沒有說清楚明白，大夥有想法，這是不同意給他落戶的根本原因。”

  ??“那你說我應該怎麽說才能讓大夥滿意？”

  ??“這很簡單，你應該告訴大夥他貪汙了多少公款？已經還了多少？咱們給他落戶，永安那邊能不能向咱們隊討賬？假如那邊走法律程序，咱們是不是有包庇的嫌疑？你在會上說的含糊其辭，想著蒙混過關，你把社員都當成了什麽人？你這麽做對嗎？我認為絕大多數社員不同意給你弟弟落戶的態度都很正常，你應該理解大家的心情。關於李順年上班遲到的問題，他是因為大腦受過刺激智力不太正常，早晨願意睡覺，這你是知道的。他能堅持天天上班，把生產隊的牛看得比自己生命還重要，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咱們應該盡可能照顧他才對，你不該對他發脾氣，是你不給他麵子，讓他和他的家人下不來台。大家不會認為你這是對工作負責的態度，而是在發泄頭一天晚上社員們不同意給你弟弟落戶的不滿情緒，我勸你不要發火是怕造成更壞的影響。你的老伴上班來得比他還晚，這怎麽解釋？我認為讓你下不來台的不是我，是你老伴，她來的也不是時候。我看你還是消消氣，別把這個當回事兒得了。”

  ??“我知道你說話有一套，這是你的優點，你最好把對我的意見都說出來。”

  ??金勇冷笑一聲不說了。韓隊長又在逼他：“你說話呀，平時都是一套一套的，關鍵的時候可別卡殼了。”

  ??“韓隊長，不管一套兩套還是卡不卡殼，關鍵是看有沒有道理。那我問你一句，剛才我說的那些話對不對？你能不能解釋一下？”

  ??這回輪到韓隊長卡殼了。王主任說道：“金勇啊，你說的很好，把問題說得很清楚。看看還有什麽問題也都說出來。”

  ??韓隊長馬上來了精神：“我肯定有很多不對的地方，自己卻認識不到。你說吧，撈幹的說，我受得了就是了。”

  ??金勇認為韓隊長所以把大隊幹部請來開這個會，目的就是想出口氣，對本隊的多數派進行反攻倒算抬高自己的威信，而自己是他必須攻克的首要目標，達到了目的就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所以必須給他迎頭痛擊，“哼，我看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了，那我就讓你撞得頭破血流，收不了場。”金勇掃了一眼在場的人說道：“看來不說也不行了，那我就說兩句，說錯了請領導批評。老話說打鐵必須本身硬，作為幹部，要求別人做到的事情自己應該首先做到，要起到帶頭作用，要不然怎麽服眾？我對韓隊長的一些做法和行為確實有看法，比如說，早晨上班你敲了鍾，把社員攆到地裏就沒影了。我因為有事找過你兩次，兩次都看你在家裏躺著，說是身上不舒服。有病休息是應該的，可你應該和其他人說一聲，要不然有事找不到你怎麽辦？我還得問一句，你這麽幹算不算上班？應不應該給你記工分？社員有病休息記工分嗎？你三天兩頭往大隊跑，說是辦事兒，都辦了什麽事兒？三月二十一號的早晨，你說去大隊開會就走了，可我看見二隊的王隊長在地裏幹活，他說大隊沒有會。這就奇怪了，大隊就給你一個人開會嗎？四月十八號上午，你還是這個理由走的，可是四隊的隊長來找你辦事兒，他也說大隊沒有會，你怎麽解釋這些奇怪的現象？今年春天咱們隊育稻苗剩的稻種加工出來二百四十六斤大米，原打算五月節用，可你非要送給公社幹部，大家到現在都不知道你送給了哪個公社幹部。大米是生產隊的，社員人人有份，社員們是不是有權知道這些大米的去向？你是不是應該給社員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插秧的時候你說檢查質量，東一趟西一趟走了幾個來回就沒影了，就算你有事兒，也應該告訴一個班子成員，一旦有人找你可以解釋，告訴他們你在什麽地方。你這麽幹容易讓社員們產生誤解，認為你目中無人，降低了你的威信產生矛盾。當然了，當隊長事情多，問題是你缺乏溝通。以上是我的個人看法，不對的地方請韓隊長指正，我說完了。”

  ??韓隊長臉色發青，低著頭一言不發。王主任說道：“金勇說得很清楚，很尖銳，值得讓人思考。老隊長，你是不是也談談看法？”

  ??老隊長咳嗽一聲說道：“韓隊長在工作上還是比較負責的，比方說今年春天育稻苗的時候，他堅持旱育苗，做得很對。沒按他說的辦出現了問題是我的錯。剛才金勇說了不少，言語偏激欠考慮，希望韓隊長不要生氣，也別往心裏去。我就說這些了。”

  ??王主任又問韓隊長：“你有沒有要說的？”

  ??“我沒有。”

  ??“那好，最後我說兩句。今天這個會開得不錯，希望韓隊長本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態度，認真考慮一下金勇說的那些事兒，好好反思自己的一些做法是否有不當之處。金勇提出來的問題在我沒做調查之前暫時不能下結論，可我認為金勇勢必看出了一些問題，說出來就是對工作負責任的態度，我相信他在這樣的場合不會亂講話。”王主任笑著又對金勇說道：“我要和韓隊長好好談一談，他明天是真的要去大隊了。”

  ??這次會議之後，韓隊長對金勇恨之入骨，可就是拿他沒辦法，隻能打掉牙咽到肚子裏。由於受到王主任的嚴厲批評，韓隊長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隻能在隊裏老老實實幹活，不再亂走亂竄隨便離開生產隊。這樣一來，彼此相安無事，生產隊平靜下來。金勇心想：“韓隊長吃了虧丟了麵子能這麽低頭認栽了？他在打什麽主意？咬人的狗不露齒，小心他背後下手......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有千條妙計我有一定之規，還能怕了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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