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這一年的雨季，不知老天儲備了多少水，大雨小雨下起來不停，人們隻好悶在家裏，閑得鬧心便聚一起喝酒下棋，或是閑聊。金勇不喜歡參與這樣的活動，雨天在家看書畫畫，雨停的間隙帶著鐵鍬去稻田查看田埂是否被水衝垮。這天下午他有了意外的收獲，大雨過後他來到夾心地，渾濁的泥水灌滿了稻田，但田埂卻是安然無恙。忽然發現有兩條大鯰魚在濁水裏遊動，捉到回去美美吃了一頓。晚上又是一夜雨，天亮後才停了下來，到了九點多鍾太陽還露出了笑臉。金勇想到有幾件衣服因為下雨放了好幾天沒洗，馬上找出來裝盆裏拿塊肥皂來到河邊。河水漲了許多，濁浪翻滾奔流而下，但是邊溝流水還是清澈見底。他把衣服泡在水裏找塊石頭坐下來望著河水想著那天下午在這釣魚，白仁美洗衣服，兩人有說有笑的情景，想到這裏有一種莫名的沮喪。這時，忽然聽見身後有人說道：“勇哥，你會洗衣服嗎？”

  ??金勇知道是順玉來了，回頭見她端著盆子走了過來，說道：“會呀，這有什麽難的。先把衣服泡水裏，差不多了打肥皂，再搓兩把不就行了嘛。我的衣服大部分是自己洗的，有時候嬸娘也給洗一些。”

  ??順玉坐到金勇旁邊放下盆說：“男人心粗，洗不幹淨就是了。以後你的衣服我給洗吧。”

  ??“那可不行，會讓人說閑話的。”

  ??“都說你膽子大天不怕，敢把偷雞的兩個人和齊大彪打得滿地爬，你還能怕人說閑話呀？”

  ??“這是兩回事兒，牽扯到你就不好了。”

  ??“我聽到的閑話夠多了，還能在乎這個呀？勇哥，我有個事兒憋在心裏不敢和你說，說出來怕你生氣，不理我了。”

  ??“剛才你都說了我膽子大，我保證不生氣，不管什麽事情我擔著，說吧。”

  ??“我媽說你正直善良，敢說敢做有責任心，是個好男人。說這樣的男人不好找，隻有這樣的男人才能保護我和我的家人不受欺負，她的意思想讓咱們......我說俺倆是兄妹，不能搞對象，她說那是瞎扯，咱倆八竿子打不著親戚邊都沾不上算什麽兄妹。她讓我先和你說，看你什麽意思，你要是同意她就去找你的叔嬸商量。”

  ??“順玉呀，我喜歡你是不假，可咱們說好了隻能是兄妹關係，和搞對象是兩碼事兒。我聽說當兵在外的尹正賢很喜歡你，因為這是你們之間的私事兒，我不便打聽，所以就一直沒問你。現在你告訴我，他對你怎麽樣？”

  ??“他對我還行，時常給我來信，可他的家人就不行了，特別是他媽，和別人嘮嗑隻要說到我和我的家人，都是怎麽怎麽不好，什麽什麽都不對，說我不懂朝鮮話，也不懂規矩，話裏話外是說我勾搭巴結尹正賢，這樣的話不知說過多少遍了，我受不了，我媽為這事兒還到尹家吵過架呢。”

  ??“那你對尹正賢是什麽看法？”

  ??“他還算行吧，個頭長相都挺好，就是太老實了，沒有男子漢的氣派，能趕上你一半就好了。”

  ??金勇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有男子漢的氣派，對吧？可我的氣派是惹禍的根苗，讓我吃盡了苦頭。我了解過尹正賢，他雖然話少但人品好，什麽事兒心裏都有數，我缺少的就是他的這種品質。他能成為一名軍人很了不起，真正有血性的男人就應該穿上軍裝玩槍杆子，和他相比我什麽都不是。既然他對你誠心誠意，那你也應該用同樣的態度對待他，讓他在部隊安心好好幹，爭取幹出成績來。至於大人之間的吵鬧你就當耳旁風沒聽見，不管他們說什麽都不要摻到你們倆的感情裏去。”

  ??“可他媽太過分了，將來俺倆在一起的話這日子怎麽過？到現在為止倆人隻不過是有點兒好感，我也並沒有答應他什麽，也沒定親，不如現在一刀兩斷，各走各的路，我看他媽還能說什麽。”

  ??金勇連連搖頭說道：“這麽做不好，他對你可以說是一往情深，時時刻刻掛著你呢。要知道有些男人，特別是性格內向的男人，如果失戀了可能會失態，會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來，那就毀了他的一生。他離家在外不容易，不要傷了他的感情。”

  ??“那你說，咱倆怎麽不能處對象？就因為我歲數小嗎？”

  ??“對，這是主要問題。現在提倡晚婚，我今年都二十四了，弟弟二十一，叔嬸急著呢。”金勇看著順玉又笑著說道：“你今年二十二歲就好了。”

  ??順玉紅了臉說：“淨說沒用的話。你幫我想個法子，怎麽能讓老尹太太閉上嘴不再說我和我家難聽的話，我求你了。”

  ??“想個法子......你可以給尹正賢寫信詳細告訴他母親的言行，讓他做母親的工作，這是最好的辦法。母子情深，可以解決問題。”

  ??“不行，我早就試過了，老太太根本不聽兒子的勸說，你再想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嘛......還有個辦法不太合適，有可能傷害到咱倆，我真的不想說出來。”

  ??“你說吧，就算你為我受點兒傷行不行？那天你為了我對付齊大彪的時候都不在乎死活拚命了，當時我十分感激你，真不知道怎麽辦才能報答你的恩情。”

  ??“我對付齊大彪這種人可以說是手拿把掐小菜一碟，可眼前的事兒和那不一樣，必須慎重考慮才行。采用這個辦法之前你要和母親說明白，這是演戲絕不能當真，目的就是氣氣老尹太太，讓她不再說閑話。”

  ??“行，我保證和媽說明白，你說什麽辦法吧。”

  ??“這個辦法就是讓你的母親找我的大表嫂裝作閑嘮嗑，說想把你嫁給我，理由是咱倆都不會說朝鮮話，不懂本民族的規矩，在一起挺合適的，誰也不能瞧不起誰。說我能說能幹，過日子肯定是把好手，再就是我沒有父母，沒有難處的婆媳關係，結了婚兩人在一起過日子沒有人身前身後瞎叨叨，耳根清淨。讓你母親就這麽說，但絕不能提老尹家一個字。我那大表嫂就是個大喇叭，告訴她就等於告訴了全隊的人。”

  ??“這個辦法太好了，就這麽辦。”

  ??“要是用這個辦法你就得先給尹正賢寫信，說他媽看不起你們一家人，根本就不同意你們搞對象，說你現在很傷心，不知道怎麽辦好了。咱們這就叫雙管齊下，兩麵夾擊老尹太太，看她還有什麽話說。我估計老尹太太如果聽了這些話肯定睡不著覺了，緩過神兒就能找人到你家說情，這些人肯定要說我的壞話，不管他們說了我什麽你都得告訴我。你放心，我不會對他們怎麽樣，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因為窩邊草可以保護兔子，我也有用得著他們的時候，聽聽反麵意見還可以了解自己的缺點錯誤，對自己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不過我還是不同意用第二個辦法。”

  ??“不，我看第二個辦法最好，這可以好好氣氣老太太，省了她沒完沒了胡說八道。她要是不改變態度我就真的和你在一起過日子。我看了，這個世界沒人敢把你怎麽樣，有你這把大傘遮擋我就不怕風吹雨淋了。”

  ??“我的好妹妹，這話千萬不能亂說。你可得記住了，咱們這是在演戲，不能演砸了。演差不多就得收手，要不然尹正賢可就吃不住勁了。”

  ??順玉回家和母親詳細說了金勇的辦法，她母親沉思良久說道：“這小子腦瓜就是好使，能想出這麽個辦法來。他讓我把你嫁給他的理由都是對的，嫁給他你肯定不能受氣。不就是差歲數嘛，你們可以結婚不登記，也別急著要小孩，那就誰也管不著了，我看你嫁給他最合適。”

  ??“媽，這麽做可不行。他喜歡我是不假，可他說了，這隻是兄妹之情，絕不許過格。他是響當當的男人，說話板上釘釘，我要是不按他說的做，他就瞧不起我了，不會再認我這個妹妹。咱就按他說的辦，老尹太太要是不道歉，不改變態度，我就讓勇哥再想辦法治她。隻要勇哥插手管了，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正如金勇所料，順玉母親想要把女兒嫁給金勇的消息通過大表嫂很快傳遍了生產隊。金勇沒料到的是二姑、舅母和兩個表嫂都反對他和順玉處對象，表麵的理由是順玉歲數小等不起，深層的意思大致和老尹太太說的差不多，金勇聽了隻是在笑，沒做解釋。

  ??夜雨。金勇躺在炕上看書，尹太賢進了屋沒好氣地說：“金勇，你明明知道順玉和我弟弟搞對象，你為什麽還要插一腳？你利用順玉的天真稱兄道妹就沒安好心，現在是不是露出狐狸尾巴了？這就是你的目的。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我看走了眼，你就是個小人。”

  ??金勇並不生氣，慢條斯理地說道：“我說你呀，最好用用腦子好好想一想怎麽回事兒，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想好了再說話。”

  ??“情況就在這明擺著，有什麽好想的，你當我是傻子嗎？”

  ??“我看你不是傻子也差不多。假如我是你說的那種小人，能弄出這麽大動靜讓你知道嗎？哼，我要是像你說的小人，等你知道俺倆搞對象的時候大概順玉已經抱上孩子了，那你又能把我怎麽樣？得了，我懶得和你這種沒腦子的人費口舌浪費時間，你走吧，該幹什麽就去幹什麽，別耽誤我看書，趕快走吧。”

  ??可是尹太賢站在屋地不動彈，金勇又問：“你想怎麽的？在這打挺兒是什麽意思？”

  ??尹太賢長歎一口氣說道：“金勇，剛才我是胡說八道，你別在意。這幾天老媽整天罵我，又哭又鬧的把我弄糊塗了，太哥錯怪了你，我向你賠禮道歉，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別看你歲數小，可你見多識廣明白很多道理，勝過我多少倍，求你給我出個主意，怎麽才能讓我的老媽消停下來，你幫我一次好不好？”

  ??“求人不如求己。你回去少睡點兒覺，把事情發生的前前後後仔細想一想，想明白了就有了解決的辦法，這就是我給你出的主意。”

  ??“好兄弟，剛才都是我的不對，你可不能恨我。”

  ??“你放心，我怎麽敢恨太哥呢。回去吧，小人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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