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下班後，金勇從地裏回到家裏看見了弟弟，問道：“今天是星期三，你怎麽回來了？”

  ??“老師開會，俺們放了五天假。你的同學陳孝宗和喬仁山讓我拿回來四條刀魚，他倆問你為什麽不打電話？”

  ??“打電話？”金勇忽然想起來陳孝宗讓他找收購站的薑聖武打電話的事，隻是因為不熟悉，也沒什麽要辦的事情也就沒去給他添麻煩。“才搬來事兒多，沒時間閑聊了，等有事兒再說吧。”

  ??“喬仁山說要在五月份來看看，你得準備接待他們了。”

  ??“都是老熟人用不著準備什麽。再說五月份早著呢，不著急。”

  ??“大哥說刀魚不好買，可你的朋友一下子送給你四條，這麵子夠大了。”

  ??“你見過大哥？他怎麽樣？”

  ??“挺好的。他在滑石粉廠幹活掙工分還有點兒補助費，這點錢都送給我了。他還讓我告訴你，幹活別累著要愛護身體。二哥，我不想上學了，想回來幹活。”

  ??“胡鬧。你怎麽能有這樣的想法？咱們哥仨就剩你一個在學校讀書，希望都在你身上。再說你體弱，生產隊的活兒很辛苦，你受不了，現在下來幹活不行。咱們老爸欠下的債現在都還清了，家裏生活條件好了很多，供你上學沒問題，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念書吧。剛才的話可別對叔叔說，省了他生氣。”

  ??“這些道理我都懂，你們都是為我好。可我的學習成績差，考大學想都不用想，何況現在高中和大學還沒有招生的動靜，這你是知道的。我在學校就是混，白白浪費時間。”

  ??“大學招生是早晚的事兒，也許就等著你呢。書中自有黃金屋，多讀書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你不知道生產隊的活有多累多苦，就你這體格受不了，要是累出毛病就會影響你一輩子的生活。聽我的，你就在學校呆著，能學多少算多少，等學校攆你出來再說。你和大哥說沒說不想讀書的事兒？”

  ??“沒敢說，他肯定說的和你一樣，說不定還會罵我呢。”

  ??嬸娘進屋說道：“你們哥倆別嘮了，趕快洗手準備吃飯，吃完飯再接著嘮。老二，你朋友送來的刀魚做好了，留了條大的送給你姥姥吧。”

  ??“好哇，還是嬸娘想得周到。”

  ??“我這邊放桌子，你去把二姑和姑夫找來吃魚。”

  ??晚飯後，金勇帶著刀魚來到姥姥家。玉珠說道：“你從哪弄的刀魚？好多年沒見過刀魚來了，都不知道是什麽味道了。”

  ??“我朋友送的。管它什麽味道你先把魚接過去呀，怎麽，嫌少啊？”

  ??“當然少了，你送我一百條就好了，我可以讓全隊的人嚐嚐美味。”玉珠接過魚又道：“你先進屋，我把魚交給我媽就回來。”

  ??金勇進了裏屋，看見兩位老人都睡著了，玉珠的被褥鋪在他們旁邊。玉珠進了屋，金勇小聲對她說道：“你上著班還得照顧爺爺奶奶，真不容易。有什麽髒活累活就叫我一聲，我沒別的能耐，出點力還行。”

  ??“不是我照顧他們，我並沒有做什麽。飯菜是我媽做的，大哥二哥負責弄柴火挑水，髒活累活是他們的事兒。我隻管燒熱炕睡在這裏給老人作伴就行了。哎，我聽順玉說你們認兄妹了，真有這回事嗎？”

  ??“有啊，她對你還說了些什麽？”

  ??“她把你們倆上午說的話都對我說了，我看她挺高興的，是喜歡你了。你怎麽想認她當妹妹？”

  ??“我看她挺單純的，人也漂亮，很招人喜歡。是她提出來認我當哥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她。”

  ??“那你是不是喜歡她了?想和她搞對象?”

  ??“你扯哪去了？她歲數小，什麽都不懂，我根本就沒往那方麵尋思。”

  ??“你可別說她歲數小不懂事兒，她現在可以說是有對象的人了。咱們隊當兵走的尹正賢對她很好，兩人處得來。正賢當兵走的前一天，他家特地請順玉一家吃的飯。過後正賢媽見人就說他們倆的事兒，說是把親事定下來了。但是順玉媽不承認這件事兒，說那是飯桌上的笑談，要是定親的話就請大夥喝酒了。她說這話的時候很生氣，說老尹太太就能胡說八道。大夥知道老尹太太說話沒分寸，什麽都敢說，也就沒當回事兒。”

  ??“順玉媽生什麽氣？”

  ??“我估計他們在飯桌上還是說了有關定親的事兒，她生氣是因為事情還沒最後定下來老尹太太就出來宣揚，這讓她家很被動，認為有可能讓老尹家牽著鼻子走。這麽看來，老尹太太還是動了腦筋，也許是有意出來說的。”

  ??“順玉是怎麽想的？她和你說沒說過這件事兒？”

  ??“她從來不提這事兒，大概是因為歲數小怕人嘲笑她。二哥，咱們就別說順玉的事兒了，還是說說你吧。你今年二十三應該找對象了。永安的姑姑就能給年輕人保媒拉線找對象，讓她給你找一個怎麽樣？”

  ??“現在不行。你看我家的房子，瞅著就寒慘，簡直就像個破落戶，要是辦喜事能讓人笑掉牙。叔叔說要修房子，改成五小間西頭兩間單獨開門留給我用，我尋思修了房屋再說。”

  ??“修房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是等幾年你歲數大了可不好辦。你看咱們隊裏的人家除了幾戶住的是瓦房，大部分都是草房，比你家好不了多少，可是兒女們都結婚成家了。咱們朝鮮族找對象不一定看房屋，關鍵是看人怎麽樣。”

  ??“我現在還沒處對象，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解決房子的事兒。叔叔說要簡單修繕房屋，等以後有條件了再蓋瓦房。”

  ??“怎麽簡單也得花一大筆錢。今年修的話就不應該買稻草苫房子。”

  ??“那不是問題。叔叔打算原有的房架子不動，隻是想把土牆拆了，弄點石頭買白灰砌石牆，這麽修房不是難事兒。後山有石頭，放兩炮就夠用了，白灰可以到高陽買回來。我和叔叔都會砌牆，就算自己幹也不用太多的時間。”

  ??“聽你這麽說蓋房子還挺容易的，可是隊裏的人輕易不敢打建房修房的主意，因為這不是小事兒。咱們先不說房子的事兒，還是說說你想找什麽樣的對象吧，是不是想找順玉、白仁美那樣的美女？我和白仁美是小學同學，她比順玉還漂亮，一笑倆酒窩，兩個眼睛很好看。在學校念書的時候同學們都叫她洋娃娃。缺點就是個矮，比順玉矮一個腦袋。可她的心眼特別多，都說她光長心眼不長個，讓心眼拽住了。”

  ??“白仁美......”金勇以前見到她的時候就有了好印象，搬到這以後每次見麵她總是紅著臉笑一笑再說話，而每一個微笑都讓金勇怦然心跳，正因為如此他總想著和她見麵多聊一會兒。他了解到的是白仁美在公社綜合廠上班做精密儀器元件，已經幹了六年，幹得非常出色，在廠內受到一致的好評，這些加深了他對白仁美的印象。玉珠見金勇走了神，說道：“你是不是又想認白仁美做妹妹呀？她才不能願意呢，你想都不用想。”

  ??“我根本就沒那個意思。天黑了，我得回去睡覺，明天還得掄大鎬呢。”

  ??金勇離開姥姥家經過生產隊倉庫附近時，忽然看見有兩個黑影翻牆跳進場院，由於天黑隻能看出一高一矮的個子。他從路邊的柴垛抽出一根木棒輕輕跳進場院，見他們正在用鐵棍撬倉庫門鎖便躡手躡腳走到兩人身後，用木棒敲了一下高個的腦袋低聲說道：“別動，動一動腦袋開花。報上名來，我好讓你們的家人到這來料理後事。”

  ??“金勇，你別胡來，我是趙東林。”

  ??“喲嗬，你個狗娘養的，還會玩撬門壓鎖的勾當。你說誰胡來？是你還是我？你說明白了，打算怎麽了結這件事兒？”

  ??“我這麽做是不對，可我和你們韓隊長打過招呼，想弄點兒炸藥。”

  ??“你的意思是韓隊長讓你到這來撬門壓鎖偷炸藥對不對？那我把韓隊長找來你們說明白，你能說明白就沒事了，你看怎麽樣？”

  ??“韓隊長沒說讓我撬門壓鎖，隻是告訴我炸藥放在倉庫裏，鑰匙在老隊長身上，還說老隊長不會答應的，讓我們自己想辦法。我說句實話，我都是接近五十歲的人了，有兒有女怎麽能偷東西？”

  ??“喲嗬，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現在就是個賊，別想花招騙我了。別看你歲數大，在我麵前玩這套把戲你還嫩點兒。說，你到底打算怎麽怎麽辦？”

  ??“你再聽我說兩句，俺倆來弄炸藥是想崩點石頭給隊裏的老顧頭修房子。他家的老房子破舊漏雨，牆都要塌了。老兩口上了年紀無兒無女，很可憐。我們在山上合計著幫他一把，可是隊裏的炸藥不夠用，就打了你們隊的主意。現在落到你手裏了，你看著辦吧。”

  ??“看來你還有點兒良心，不過你想撬開俺們隊倉庫的門可不行。明天我問問舅舅，看看能不能給你們弄點兒炸藥，你想要多少?”

  ??“十個管就行。地方都選好了，就是你們前一陣子弄石頭的地方。”

  ??“行，我要是弄到了炸藥就給你送去。有人來了，你們快走，從東邊翻牆出去，快點兒！記住，對誰都不要說這件事兒。”

  ??兩人迅速翻牆逃走。鄭申煥、徐明哲、張玄秀三人拿著鐮刀從院門走進來，金勇迎上去問：“你們怎麽來了？”

  ??徐明哲：“我睡了一覺起來撒尿，聽見倉庫前麵有說話聲覺得不對勁兒，就把他倆找來看看怎麽回事兒，你又是怎麽回事兒？”

  ??“我到姥家坐一會兒回來，看見兩個人翻牆跳進場院，估計他們不會幹好事兒，就找了根木棒也跳牆進院，悄悄走到他們旁邊聽他們說什麽想幹什麽。這兩個人我都不認識，聽見他們叨咕炸藥的事兒，我看他們就是衝著咱們倉庫裏的那點兒炸藥來的。”

  ??鄭申煥：“那他們肯定是附近的人，因為遠地方的人不會知道咱們倉庫裏有炸藥。”

  ??張玄秀：“能不能是二隊或者是四隊的人幹的？”

  ??鄭申煥：“有這個可能。咱們隊打石頭的事兒他們都知道，在山上沒放幾炮就不幹了，這事兒隻有他們兩個隊弄石頭的人知道，他們還知道咱們剩了炸藥，炸藥這東西危險不可能放在私人家裏，就認準了倉庫。咱們隊的破倉庫大門還在院子裏頭，有點動靜聽不著容易下手，我敢肯定就是他們當中的人幹的。能不能是趙成林？這家夥膽大，什麽事兒都敢幹。”

  ??金勇：“今晚天太黑了，要不然是在山上弄石頭的人我可以認出來。”

  ??鄭申煥：“哼，認出來也沒用。就算是趙成林幹的又能怎麽樣？咱們韓隊長見了外隊人溜溜的，屁都不敢放一個，對本隊人倒是挺凶的。咱們從山上回來是大隊老石的決定，他不應該怪你，對你的態度就不像話。再說了，他要是天天和咱們一起弄石頭哪會出現這種事兒？”

  ??徐明哲：“他要是和咱們一起幹哪，二隊拿走的石頭就要不回來了。咱們隊也就金勇能把這事兒整明白，換個人誰都不行。金勇，你得加小心了，韓隊長說不上什麽時候還會找你的毛病，他衝你發火是另有目的，不一定都是你的錯。”

  ??張玄秀：“行了，咱們在這叨咕這些有什麽用？能解決什麽問題？還不如回家睡覺明天好幹活。”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