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眾多的親屬幫忙下，僅用一上午的時間就把需要的草簾子編了出來。二表哥提出不吃午飯連軸轉苫完房子再休息，叔叔和金勇認為這樣做太辛苦了，但大多數親友們支持二表哥的意見，叔叔隻好同意大家的意見。大家稍作休息然後用了三個小時把房頂披上了新簾子。叔叔挽留大家吃飯，但親友們拒絕了他的好意。二表哥臨走問金勇：“明天去不去嶺東山場了？要去的話咱們早點走。現在的早晨特別冷，又是大正月，路卡值班護林員在小屋裏睡大覺，有時候還回家值班室沒有人，咱們在天亮前悄悄過去就沒事了，晚上再貪黑回來。”

  ??“路卡值班的不是下鄉青年嗎？”

  ??“他們嫌值班室晚上冷不值班。晚上是兩個光棍小老頭在屋裏睡覺。”

  ??“那好，咱們明天早晨四點走。”

  ??“四點太早了，現在六點天才亮，五點走就行。”

  ??“那好，咱們五點走。”

  ??金勇送走了親友，回頭把房前屋後收拾了一遍，然後仔細看了新家周圍的環境。房前隔著土路是生產隊的牛圈和豬圈，然後是生產隊的隊部和大場院。門前的土路在隊部門口拐彎向南一百多米便是金勇和玉珠曾經捉過魚的清水河。房後有幾戶本隊的社員家，這些住戶的後麵是通往高陽的公路，公社機關、商店和一些單位都集中在這一帶公路的兩側。金勇的新家以前住過姓安的一家人，他們搬走後成了生產隊的倉庫，堆放著喂牛的草料。東頭的屋子大一點兒，是叔嬸他們的住室，接下來是廚房，金勇和弟弟住在第三間，最後一間做了倉庫。晚飯後金勇把自己的小屋收拾一遍，從箱子裏拿出自己精心繪製的虎、豹、獅、象四張畫以及兩幅山水畫掛在牆上，又拿了兩張山水畫送到叔叔的房間掛起來，使得破舊的草屋有了一絲藝術的氣息。他覺得滿意了才到外屋燒水洗腳美美睡了一覺。

  ??第二天清晨嬸娘叫醒了他，他匆忙洗把臉吃了飯帶著砍柴工具推車走出院門，看見二表哥推著車走過來，說道：“你來的真巧，要不然我還想去找你了。咱們快點走吧，爭取天亮前闖過路卡。”

  ??“趕趟，還沒到五點呢。緊走四十分鍾就到大北溝山場了。”

  ??兩人快步如飛，很快來到嶺東木材檢查站的小屋前。屋裏的燈沒亮也沒有動靜，兩人悄悄走了過去放開腳步直奔大北溝的山場。此時天色大亮，月亮卻像塊金餅一樣掛在西山的上空，隻是沒有前兩天看到的那樣又大又圓。金勇擦了擦臉說道：“弄點兒柴火真不容易，光跑路就冒汗了。”

  ??“俺們走得急，這一溜又是上坡路能不冒汗嘛。好在沒遇到什麽人，沒有麻煩，出點汗也值了。”

  ??“這一大早嶺東的人都在睡覺，能有什麽麻煩。”

  ??“加點小心還是好唄。”二表哥看著山場又說道：“這些柞樹長得真快，四年時間就長成樹了，能做架棍的棵子還得挑呢。架棍是有了，可我擔心弄好了拿不到家。”

  ??“擔心沒有用，該弄還得弄。我擔心遇到的護林員不是下鄉青年，隻要是他們我保證沒問題。哎，我看咱們隊前後遠一點的地方都是大山，山上弄不著架棍嗎？”

  ??“你可能沒仔細看，前後山凡是能看到的地方都被割得溜光，就剩了幾棵大樹。有些膽大的人夜裏偷偷砍大樹，山上的大樹越來越少了，剩下的大樹也隻剩下尖上的枝杈了。想要弄架棍就得翻過前山去前台村的山場，不過那邊也有人看山林。護林員姓趙，體格好五十多歲了能爬山，見到有人砍柴就上來了。”

  ??“這個山場都是好架棍，你多弄點兒拿回家。這樣的架棍一般能用三年。”

  ??“我是想弄架棍，可是走這一溜道細琢磨還是不太行。就算你認識下鄉青年，可是還有本地的護林員，遇到他們照樣沒收，不如弄點兒毛柴輕飄回家得了。割點狗尾巴卷、榛棵子和蒿子不算亂砍亂伐，就算遇到護林員說點小話就過去了。”

  ??“扯淡，咱們起大早又跑了這麽遠的路，就弄毛柴回家呀？”

  ??“弄毛柴有把握，你也弄吧，省了麻煩。”

  ??“我才不幹呢。往回走這一溜道都是下坡，看山的攔不住咱們就是了。”

  ??“反正我該說的可都說了，你弄了柴火到不了家可別怪我。”

  ??二表哥割毛柴，金勇卻在砍高大的柞樹。兩人幹到下午兩點的時候忽然聽見山下有人喊道：“喂，你們別砍樹了，砍了也是白砍，都得沒收。”

  ??金勇大聲說道：“這是我們自己的山場，砍不砍樹和誰都沒關係。”

  ??“不管是誰的山場，一律不準砍伐樹木，我說的可是實話。”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關照。”

  ??二表哥：“這可不好，人家發現咱們了，弄什麽柴火都拿不回去了。”

  ??“哼，聽兔子叫喚就不用種豆了。甭聽他那一套，弄一車柴火再說。”

  ??二表哥沒心思弄柴火了，開始裝車準備下山，金勇又割了六捆柞柴之後才把柴捆歸攏到車前。二表哥隻弄了二十五捆毛柴，金勇卻是三十四捆柞柴。兩人吃了帶來的午飯然後拉著柴車下山。二表哥車輕心急走得快，而金勇的車重落在後麵，兩人漸漸拉開了距離。當二表哥走到檢查站附近時，從屋裏出來六個人攔住他的去路不由分說搶下了他的柴車，其中兩個人把車拖向青年點。等到金勇來到他們麵前剩下的四個人都愣了，癩瓜說道：“金勇？怎麽是你？”

  ??“是我呀，不認識了嗎？我不太懂你們的山規，能不能網開一麵放我一馬？”

  ??“哪能不認識你呀，一切都好說。”癩瓜指著二表哥問：“你認識他嗎？”

  ??“他是我的二表哥，是陪我來看山場的。怎麽，你們看中了他的那點兒毛柴？”

  ??“那可不敢，是我沒問明白。”癩瓜對拉柴車的兩個青年大聲喊道：“拉回來!趕快拉回來！咱們認錯人了。”他又問金勇：“你怎麽到這兒弄柴火？”

  ??“我家前天搬到清水河大隊三隊來了。沒什麽燒的，二表哥說這裏有隊裏的山場，我求他帶我來看看，打算弄點兒柴火。今天早晨五點多鍾來的，你們這值班室的人還在睡大覺呢。”

  ??“咳，不就是弄點兒燒柴嘛，費那麽大力氣幹什麽，怎麽不找俺們說一聲？是不是把俺們這班兄弟都忘了？”

  ??金勇笑道：“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們哪。隻是怕給你們添麻煩，沒敢驚動你們就是了。我想對你們這些山大王求個情，在俺們隊的山場割點柴火借條路弄回家，不知各位能不能給我一個薄麵？”

  ??“在你麵前山大王這個名號可擔當不起。從今往後，我保證嶺東的各條山路都為你敞開，誰敢攔駕這些兄弟就扒了他的皮。不過現弄的濕柴火不好燒，你看俺們青年點門前的那一大堆柴火都是幹的，至少有四百捆，送給你了，不過得費點事整理出來才行。”

  ??“送給我？好哇，你打算多少錢出手？”

  ??“要是別人就得要錢了，但對你隻能是白送，一分錢不敢要。”

  ??“無功不受祿，你還有下文吧？說吧，還有什麽條件?”

  ??癩瓜看了一眼二表哥，欲言又止。

  ??“你說吧。我的二表哥是老實人膽子小，不會亂講的。昨天還想來弄架棍，可是到了這裏就改主意了，害怕你們沒收隻弄了點毛柴。”

  ??“青年點有現成的三捆架棍，送給你的二表哥。”癩瓜吩咐三個青年回去拿架棍，二表哥也跟他們去了。癩瓜又對金勇說：“你不是問我什麽意思嗎？我可以告訴你，可你必須說實話。”

  ??“可以，凡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

  ??“你家是什麽時候決定搬到雙河的？”

  ??“時間不長，我在轉運站被解除合同的時候決定的。你也知道我是朝鮮族，可我不會朝語，這裏有朝鮮族生產隊，就算是為了學朝語搬到這裏來的吧。”

  ??“你到俺們青年點吃狗肉的時候咱倆交過手，我發現你身上帶著彈弓，對不對？”

  ??“對呀，我確實帶了彈弓，你眼睛夠尖的。”

  ??“那天晚上你們走後，俺們議論了好長時間。在那之前，有一天夜裏黑麵狐帶著很多人想收拾我們這些不聽話的兄弟，那天夜裏卻有人用彈弓打碎青年點的玻璃給我們示警，讓我們躲過了一劫。俺們認定是你幹的，因為黑麵狐的那些人都不玩彈弓，你說實話吧。”

  ??金勇點點頭微笑著卻沒說話。

  ??“這就怪了，那時候咱們互不相識，你為什麽要救俺們？”

  ??“你們經常在轉運站上下車，咱們隻是半生不熟沒有太多的交往。那天有人通知我晚上有行動，卻不告訴我幹什麽，夜裏到這之後才知道是要打架。我認為你們是無辜的，下了鄉已經受了很多苦，不該雪上加霜，就這麽簡單。我用彈弓打的是鋼珠，一共打了兩次。對了，那天吃狗肉的時候我看見了青年點窗戶玻璃上的兩個小洞，這是我的過錯。都說針眼大的窟窿鬥大的風，我應該給你們換玻璃了。”

  ??癩瓜笑道：“你真能開玩笑，你這是救人，不能說是過錯。別說打了玻璃，就是燒了房子俺們也不敢說二話，弟兄們從心裏感謝你。”

  ??“咳，這是小事一樁，不值得一提了。我曾經去過幾個下鄉同學的青年點，知道下鄉青年在農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就算是有點同情心吧。你們的幹柴我不能隨便要，還是到山場弄吧，你們放行就可以。我得回家了，咱們改日再聊。”

  ??“咱們雖說沒有太多的交往，可你是俺們的恩人，希望你也給弟兄們一個薄麵收下那堆幹柴，就算我們還了一個小小的人情。咱們在江湖上混，怎麽也得講點義氣，用不用弟兄們把柴火送到你家？”

  ??金勇笑道：“看來不收還不行了，那我就先謝謝各位兄弟。明天我來整理那堆柴火，弄好了我找生產隊的牛車拉回去。我該回家了，咱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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