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編外社員 5節
作者:草河      更新:2021-07-15 08:01      字數:4751
  (5)

  ??金勇到家時隊裏的會議還沒結束,他草草吃了飯帶著撬棍繞過生產隊來到廢窯前,馬友德來得比他早,因為他沒走那段彎路。兩人進去又仔細觀察一番,決定撬下橫梁的一頭再說。金勇說:“你到通道口盯著外麵,看有沒有人過來。我先幹一會兒,我累了你再換我。”

  ??金勇用撬棍尖頭鑿橫梁下麵的石牆縫隙,牆是用水泥砌的,當年的泥水匠著實下了功夫,讓現在的金勇鼻尖冒汗,兩手發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撬下來五塊石頭,橫梁卻一動不動。但他沒有氣餒,頑強地朝著預定的目標繼續努力,又撬下來三塊石頭總算看到了橫梁的斷頭,但是想讓它耷拉下來還得費一番功夫。馬友德換班來了,“外邊連個人影都看不著,啥事兒沒有。你歇一會兒,我來。”

  ??金勇擦了把汗讓出地方說:“貼著橫梁還得往下擴大空間,要不它下不來。”

  ??馬友德拿起撬棍幹了一陣,掏空了橫梁下的牆,但橫梁還是頑固地不低頭不妥協,因為它的另一頭牢牢地固定在牆上,兩人隻好對這一頭下功夫。沒想到的是這邊隻撬下兩塊石頭橫梁便落了地。橫梁上的長軌有兩根沒費多少力氣抽了出來,剩下的兩人把住一頭上下左右晃動,鬆動之後也都落到他倆的手裏。這樣以來,他們得到了九根長軌和一根橫梁,對於裏麵的橫梁就不敢心存奢望了,因為裏麵沒有結實的通道可以藏身,輕舉妄動將會招致滅頂之禍。

  ??馬友德:“今天咱倆占了大便宜,隊裏掙著分這邊又弄了小份子,一舉兩得。”

  ??“生產隊那份能不能得到可不一定,隻要點名就別尋思了。咱們不能貪,不能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馬友德看著鐵軌又說道:“我爸說這石灰窯是日本人侵占咱們東北的時候建的,解放以後還燒了十幾年,燒到後山沒有石灰石才停下來。”

  ??“要是這麽說這鐵軌還是日本貨,有年頭了。”金勇彎腰看了看說道:“可不是嘛,你看看,鐵軌上有什麽會社的字樣,咱們中國一般不會說會社的。”

  ??“管它以前是誰的,現在是我們的了。”

  ??天漸漸黑了下來,兩人走出通道看來看,隊部那邊聽聲音好像還在開會。金勇說道:“咱倆想把這些鐵軌扛回去可不行,隻好用手推車了。怎麽辦?你回家還是我回去拿手推車?”

  ??“我家近一點兒,道好,還是我回去拿吧。”

  ??馬友德回家推車來了,兩人把鐵軌裝了車上麵放了一些亂草,然後拉到馬友德家後院堆放在房後,兩人忙到這個時候開會的人還沒回來。金勇拍拍手上的泥說道:“這家夥,什麽會開得這麽上癮,沒完沒了。咱倆怎麽辦?是不是吃點飯去看看?”

  ??“去唄,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那好,我回家吃點飯就來找你。”

  ??“回什麽家?你們家有山珍海味呀?在這湊合吃點得了。”

  ??金勇沒在爭執。可是兩人進屋掀開鍋一看頓時傻了眼,馬友德的母親沒回來做飯。金勇笑道:“怎麽樣?你這玩笑開大了吧?”

  ??“你別著急,進屋坐著,我點把火一會兒就妥了。”

  ??“行了,你做飯我也得回家做飯了。”

  ??金勇回到家裏洗完手點火做飯。他又拿了土豆洗了準備做菜時,嬸娘回來了,他問道:“開什麽會用了這麽長時間?飯都不打算吃了。”

  ??“咳,這還是讓做飯的婦女提前回來的,要不啊,早了,你叔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呢。就怪那個姓侯的,囉囉嗦嗦還不講理,就說咱們走錯了道,不讓咱們隊搞副業,土產公司裝卸車的活不讓幹了,你哥也不準在土產上班了,像你叔和馬叔捆條子的活就更不用尋思了,生產隊裝卸車的活要是不幹就太可惜了。趙隊長沒管那一套,和他大吵一場,結果當場就把他的隊長擼了,咱們現在少一個隊長。”

  ??“那個當兵的說什麽了?”

  ??“哪個當兵的可不錯,態度和藹很少說話。上午坐了兩個小時就走了,臨走說了六個字:‘飯要吃,活要幹’。你幹什麽去了?怎麽沒去開會?”

  ??“我和馬友德幹了點私活。開會也沒地方做,他們也沒拿俺倆當回事兒,開不開會一個樣兒。明天還開會嗎?”

  ??“明天會是不開了,年輕的排練節目,參加什麽五·一匯演。個人報名,你哥、杜蘭芳、吳玉芝幾個人報名卻讓侯代表刷下來了。”

  ??金勇笑道:“報不報名能咋地,他就是讓我幹我也幹不了,我最打怵的就是上台演節目。”

  ??“你哥笛子吹得好,可他們不用。”

  ??飯做好了,叔叔和哥哥也回來了。

  ??馬叔一大早來找金勇說道:“我和你商量件事兒。我看見你和小德子弄來的鐵軌了,你是不是想賣了分錢?”

  ??“馬叔問這個幹什麽?”

  ??“你們倆要是平分我想把小德子的那份留下來,你看行不行?”

  ??“有什麽用?馬友德沒說嗎?那是俺倆從廢窯裏撬下來的,來路不正,留在家裏不怎麽好。你想幹什麽用?”

  ??“放心吧,啥事兒沒有,廢窯早就沒人管了。鋼軌這東西可有大用,你想啊,咱們年年挖菜窖,秋天挖,春天拆,菜窖上麵的木頭橫梁隻能用三年,每隔三年就得去淘騰木頭。我看著你們弄的鐵軌琢磨了一氣,用它做菜窖的橫梁可不錯,那家夥扛爛,咱們這一輩子用不了的用。哎,你叔來了,你問問你叔,保不齊他也不讓你賣了。”

  ??金勇的叔叔走過來說道:“老馬,你這一大早跑來和金勇嘀嘀咕咕的什麽事兒?他幹什麽壞事了嗎?”

  ??“這扯,他和小德子昨天幹了件好事兒。這兩個兔崽子從廢窯裏撬回來十根鐵軌,我尋思他倆要是賣錢平分的話就想把小德子那份留下來做菜窖的橫梁,省了老去張羅菜窖木頭。”

  ??叔叔對金勇說道:“你膽子不小,怎麽敢去撬廢窯的鐵軌?”又問馬叔:“這東西能讓弄嗎?能不能算是偷的?”

  ??“偷什麽偷,廢窯廢窯,早就廢了,人家不要了咱們是撿回來的,這叫廢物利用,怎麽能算是偷?生死不怕膽小。放心,什麽麻煩也沒有,有事兒算我的。哎,那東西要是做菜窖的橫梁可是萬古千秋,你不用嗎?”

  ??“我今年也得換菜窖木頭,這東西要是行的話我就省事了。你說總共是十根,先僅你用吧。”

  ??“那家夥老長了,用鋼鋸中間截開,一根就是兩根,兩家用也是張三吃驢富富有餘啊。”馬叔又對金勇說道:“這麽整那些鐵軌就不能賣了,你想用錢就得跟叔叔要了。”(注:當地稱狼為張三)

  ??金勇笑道:“錢什麽錢?家裏能用得上是好事兒。”

  ??馬叔對金勇的叔叔說道:“走,咱倆先去看看那些寶貝再吃飯。”

  ??金勇吃了早飯到隊裏上班,沒等進大院就聽到了田迎春的歌聲:

  ??“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裏穿行,

  ??晚風送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

  ??我們坐在高高的穀堆旁邊,

  ??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

  ??金勇心想:“這家夥,一大早就唱上了,積極性倒是蠻高的。”

  ??進了院子看見隊部的門關得嚴嚴的,歌聲是從窗戶飄出來的,裏邊影影綽綽十多人在晃動,社員們卻都站在院子裏等待隊長分配幹活。薑隊長對大夥說道:“這個這個大田組的人留一部分起牛圈糞,起出來送到豆地。剩下的趙隊長領著去鋪糞釘茬子。上級號召‘不種五月田,不插六月秧’,咱們明天開犁種苞米。”

  ??馬叔:“姓侯的不是把小趙的隊長刷馬勺了嘛,進屋把他叫出來領咱們幹活。”

  ??薑隊長:“你怎麽這麽多事兒?是不是嫌事兒鬧小了?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了。以後都記著點兒,姓侯的說啥咱們就聽著,他能呆幾天?再說人家是來指導工作的,你不聽行嗎?”

  ??趙隊長:“大田組四十五歲以上的在家起牛圈糞,其餘的帶家什跟我走,先從遠的地塊開始幹,幹到最後就到家了。”

  ??山城溝裏的地塊最遠,社員們跟著趙隊長上山。金勇看見了杜蘭芳和吳玉芝,笑道:“完嘍,五個鐵哥們拆開嘍。”

  ??杜蘭芳:“這有什麽好笑的,你和馬友德不也拆開了嘛。”

  ??“我說句心裏話,你不唱歌太可惜了,我看他們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呀。”

  ??“行了,什麽金鑲玉銀鑲玉的,我就是糞坑裏的臭石頭,你以後別在我麵前說這些肉麻的話好不好?”

  ??吳玉芝:“侯代表找過她了,說是想讓她參加文藝隊演出,說有些條件得答應他才行,可他什麽條件也沒說,要在今天晚上談,讓杜蘭芳八點到隊部。”

  ??“什麽大不了的事兒非得晚上談?晚上還得走黑道,受那個罪幹什麽?杜蘭芳,你真的想參加文藝隊嗎?”

  ??杜蘭芳搖搖頭道:“我才不去呢,他沒安好心。”

  ??吳玉芝道:“怎麽不去?咱們沒有拉架子的本錢,隻能聽人家的擺弄。有了讓咱們表現的機會就不能放過,表現好了就能減輕家裏的壓力。我弟弟在學校動不動讓同學揍一頓,不就是因為這個成分不好才挨打嘛。”

  ??金勇:“你這麽說可不對,學生之間打架不論這些事兒。要是按你的說法像我這樣的人早就該讓人打扁了,可我從來沒讓同學打過,一直混的不錯呢。”

  ??馬友德氣喘籲籲追了上來,金勇問道:“我聽說讓你參加文藝隊,怎麽跑回來了?你沒到隊裏去嗎?”

  ??“我才不稀罕參加他們那個狗屁文藝隊呢。你看那姓侯的,說是排練舞蹈《洗衣歌》,和咱們隊那幾個女的嘻嘻哈哈拉拉扯扯不像話了,淨扯癟犢子。”馬友德又對杜蘭芳、吳玉芝說道:“你們倆是關玉燕、田迎春、王秀梅的好朋友,勸她們離開文藝隊吧,和那姓侯的在一塊時間長了準沒好結果,叫她們趁早下地幹活。”

  ??吳玉芝:“這你可找錯了人,俺倆自身難保管不了這事兒。”

  ??杜蘭芳:“她們仨都不傻,用不著你操閑心。你在文藝隊呆著多好,風不吹雨不淋的,照樣拿工分,何必到地裏遭罪。”

  ??“你願意去你就去,我可不去了。我得和金勇在一起,幹點什麽都有意思。”

  ??來到山城溝,男社員釘茬子女的揚糞。所謂的釘茬子就是前期刨出來的茬子大致敲打一下泥土,然後用?頭釘在壟溝裏,經過一個雨季的溫熱和浸泡茬子就會腐爛成為莊稼的肥料。釘茬子也隻限於苞米、高粱之類的高棵作物,大豆、穀子這樣的農作物茬子不在其列。金勇看見哥哥和趙隊長幾個好友幹活的時候一直在小聲說話,不知他們說些什麽。其他人靠近他們的時候立刻鴉雀無聲。他對馬友德說道:“你看他們這些當兄長的,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說些什麽玩意兒,還背著人呢。”

  ??馬友德:“這兩天他們受了姓侯的氣,說也是說這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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