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十三個女配悔過
作者:甜心菜      更新:2021-07-07 07:38      字數:4108
  衡蕪仙君早已料到容上會來, 是以麵上並未有何驚訝之色,他一身大紅喜服,嘴角微微含笑“哦”

  他低笑一聲, 略帶兩分調侃之意“鬼王的大禮, 可是指你自己”

  此話一出,斷崖上響起哄堂大笑,誰不知道蓬萊山四處布下結界陷阱, 就等著鬼王來自投羅網了。

  鬼王想奪回那一半元神, 卻不知來此地參加昏禮的所有人, 都是衝著他的元神來的,光是藏在附近的埋兵便有十餘萬人。

  反正不管最終鹿死誰手, 他想活著從此地離開, 怕是很難了。

  大家嘴上不說, 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容上斜斜倚在黑色轎輦上, 冷白如玉的麵容傾城絕代, 漆黑的眸光略顯散漫。

  他也不言語, 隻是懶懶掀起了眼皮,掃了一眼天地桌上的無名靈位。

  看來,山水已經想起來的差不多了。

  既是如此, 不過是早死一會兒, 或晚死一會兒的區別了。

  他長眸微轉,幾乎不用尋找,眸光便直直落在了虞蒸蒸的身上。

  她溫白細膩的肌膚吹彈可破, 一雙罥煙眉似蹙非蹙, 櫻紅的唇瓣被瓷白的牙齒輕輕咬住,橘粉色的夕陽灑在她的臉上,美到不可方物。

  他找不到任何形容詞來描繪她的美, 他隻覺得自己往日真是瞎了眼,才會白白耽誤了那七年的時間。

  似乎是察覺他的目光,虞蒸蒸緩緩抬起頭,在和他視線相交的那一瞬,她的眉頭蹙的更甚。

  他的雙眸漆黑,再不似往日之時,眼眸無神濁白,儼然卻是已然恢複了視力。

  不知為何,她卻突然想起那日夢境中,容上的眼睛也是好的。

  是她日思夜想,希望他眼睛被治好,所以夢境裏的容上眼睛好了。還是那一晚根本就不是夢

  容上見她看來,唇角微微揚起,眸中寒冽的冰光融化,隻餘下滿目的溫柔。

  他的眸光稍作停頓,便從容不迫的轉開視線,撐住下頜的大掌微抬,那剛剛停下的嗩呐聲,又重新奏了起來。

  傀儡少年麵白如粉,臉頰兩側卻打了厚重的腮紅,活脫脫像是紙紮鋪裏紮出的白麵童子。

  他們四人吹起嗩呐,兩人敲起鑼鼓,黑色的轎輦兩側有人挑起紅色鞭炮,鞭炮聲伴著喜樂響起,卻是說不出的悲涼和詭異。

  這喜樂猶如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漫天烏雲,壓得在場眾人心頭一顫,胸口憋悶窒息,那緊吊著的一口氣如何都提不上來。

  炮竹聲劈裏啪啦,驚起一片林中鳥。

  鞭炮炸開後彌漫出氤氳的白煙,在一片白霧茫茫中,伴著刺耳的慘叫聲隨之響起。

  虞蒸蒸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腳下的土地蔓延流淌出一道血泊,那殷紅的鮮血蜿蜒流動,甚至漫到了她的椅子腿旁。

  她下意識的想要催動靈力護體,可當她抬起手掌後,才發覺受那嗩呐聲影響,她體內凝聚的靈氣渙散而開,像是一團被打散的棉花。

  天帝抿了口酒,見她神色匆忙的催動靈力,不禁微微失笑“你急什麽,你是他心上人,他又不會殺你。”

  虞蒸蒸一愣,細細品過天帝的話後,發覺似乎還真是這麽個理兒。

  她這兩日提心吊膽過了頭,這會兒卻是被搞得有些敵友不分了。

  慘叫聲還在不斷響起,就連天後都受到波及,驚得花容失色,四處竄逃。

  天帝一點都不急,甚至還有心思給虞蒸蒸倒酒“這是梅子酒,乃是用青梅與春日初雪封壇釀成,前調清爽酸甜,後勁綿長濃烈。”

  虞蒸蒸瞥了一眼被追到滿崖亂竄的天後,好心提醒道“你夫人流血了。”

  也不知是被傷到了哪一處,天後的衣裙被鮮血浸透染紅,頭頂的鎏金鳳冠墜落在地,扯得滿頭烏絲淩亂不堪,垂在身後的發尾沾上黏稠的血液,被打成一綹一綹的。

  除了狼狽之外,虞蒸蒸倒是想不出更好的詞匯形容天後目前的狀態了。

  其實她倒也不是很關心天後的死活,她隻是好奇天帝為何對天後視若無睹。

  天帝嘴角在笑“朕的夫人早就死了。”

  虞蒸蒸怔了怔,似乎沒有聽懂天帝的意思。

  她沒有來得及再去追問,那硝白的煙霧緩緩褪去,斷崖上一片死寂,原本坐立在酒宴上說笑的眾人,此刻卻都已經成為了身首異處的屍體。

  這些人,有修仙界各大門派的掌門和弟子,有魔界輩分崇高的長老和護法,還有不少天界的仙尊和仙子也受到殃及。

  整個斷崖上,橫屍遍野,四處布滿殘肢碎末,令人作嘔的腥臭味撲鼻而來,讓人胃底止不住的翻滾。

  即便虞蒸蒸已經習慣了在末世收拾喪屍的殘肢,也有些難以忍受這新鮮熱乎的屠殺現場。

  除卻死去的人之外,剩下的那幾個活人,都被五花大綁了起來。

  唯有虞蒸蒸和天帝,還穩穩當當的坐在原位上。

  方才煙霧彌漫,她倒是也沒看清楚,隻以為殺人的是容上的下屬。

  可直到此刻她才看清楚,手拿屠刀長劍的,都是天界的天兵天將。

  她有點犯懵,沒搞明白容上和天帝這是在玩哪一出。

  天帝不是和蕭玉清是一夥的嗎

  怎麽如今,又和容上摻和到一起去了

  虞蒸蒸看著被綁起來的蕭玉清,虞江江和盧夫人,以及狼狽不堪的天後,忍不住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天帝麵容溫和,笑聲淺淺“朕不過是和鬼王做了個交易。”

  容上從轎輦上躍下,他並沒有急著去找衡蕪仙君要元神,而是走到蕭玉清身旁,麵色平靜的俯視著他“容清,你逃了這麽多年,也該將欠孤的東西還回來了。”

  蕭玉清搖了搖頭“我姓蕭,不姓容,你怕是認錯人了。”

  容上輕笑一聲,隨手從天兵腰間的劍鞘中拔出長劍,將劍刃抵在了盧夫人的脖頸上“若是認錯了,想必陸青青也不是你娘了。”

  盧夫人的眸光略顯呆滯,若不是他提起陸青青這個名字,她甚至都已經忘掉了自己原本的姓名。

  她曾和東皇三太子是青梅竹馬,他們兩小無猜、感情深厚,可直到神女的到來,擾亂了他們平靜的生活。

  若無神女插足,她早就順理成章的嫁給三太子,成為名正言順的太子妃,最後又怎會淪落成卑賤的妾室,處處都低神女一頭

  她恨神女,也恨三太子,可當她懷上他的子嗣,看到他欣喜若狂的神情,她又忍不住對他軟了心腸。

  她悉心照料著腹中的血脈,日日盼著孩兒降生,可不知是誰在她每日的飯菜中下了毒,竟讓她懷胎九月的孩兒憋成了將死的病胎。

  用腳趾頭也能想到,給她下毒的人是神女,隻有神女與她腹中孩兒有利益牽扯,定是神女怕她的孩子爭奪三太子的寵愛,才會對她下此狠手。

  她隻是讓神女的子嗣,將欠給她孩子的都還回來。

  她隻想期望腹中血脈平安康樂,順遂一生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盧夫人將壓抑在心中數十萬年的情緒,全部一股腦的發泄了出來。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著“這一切都怪你娘,我做錯了什麽清兒又做錯了什麽”

  是了,若不是神女在她孕期下毒,清兒也不會一出生就險些死掉,更不會餘生都要靠喝苦澀的湯藥維持性命。

  在那之前,哪怕她再憎恨神女,也從未對神女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

  隻有這件事,她忍不得,她要為清兒討個公道,她要讓神女付出慘痛的代價。

  蕭玉清見盧夫人如此悲慟,平靜無瀾的麵容,總算是有了些波動。

  可他卻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眼睜睜的看著那劍刃割破她的肌膚。

  他可以允許自己有軟肋,但決不允許自己的軟肋被人發現。

  容上聽到盧夫人聲聲淒厲的質問,他輕笑一聲,嗓音寒冰冷冽“那孤呢”

  “孤做了什麽,你要讓他送孤去東皇祭祀身邊做孌童”

  “孤做了什麽,你要讓他生生剝下孤的龍筋,剜掉孤的龍鱗”

  “孤到底做了什麽你要讓他將孤囚在冰寒之地幾萬餘年,命祭司在孤背後埋下魔咒,折磨孤十幾萬年”

  “你說”他的眸底布滿陰鷙之色,攥住劍柄的手掌微微打顫“孤做錯了什麽”

  那鋒利的劍刃隨著劍身輕顫,輕輕劃破盧夫人的皮膚,一絲鮮血沿著脖頸蜿蜒流下,卻是將虞江江和天後驚得發出了尖叫。

  天後的妝容早已失了原本的模樣,晶瑩的淚水從她的眼角淌下,她拚命的叫喊著“子辛,救我,救救我”

  天帝望著她,卻不應聲。

  他不緊不慢的從乾坤袋中取出了往生鏡,將往生鏡置於天後身前,調整了一個足以讓眾人都能看到的角度。

  天後呆滯的看著那麵鏡子,鏡麵中緩緩浮現出天後年輕時的麵容。

  其實,她並不是東皇三太子的親妹妹。

  她娘和三太子的娘親是閨中好友,可她娘紅顏薄命,早早便撇下剛出生不久的她,撒手人寰了。

  她被三太子的娘親收為養女,經過龍王的同意後,便給她冊封了一個東海六公主的封號。

  她比三太子小幾千歲,三太子心疼她打小沒了娘親,從小到大都是將她捧在手心裏寵溺縱容。

  這份兄妹之間的寵愛,一直持續到她情竇初開的年紀,不知何時起,悄悄變了質。

  她看到三太子和龍宮裏的婢子嬉笑打鬧,心中妒火中燒,深夜後輾轉反側,腦海中反複浮現出那婢子的狐媚模樣。

  她終究是沒忍住,趁著夜黑將那婢子綁了起來,絞了那婢子的長發後,覺得不夠痛快,便又拔了那婢子的睫毛。

  婢子受不住欺辱,夜裏便上吊自盡了,翌日聽聞此事,她嚇得整整三日都沒敢出門,整夜整夜的做噩夢。

  後來此事不了了之,時間久了,她便也將此事拋在了腦後。

  可這種事情,有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無數次。

  每每三太子與哪個女子走近,那女子緊接著就會遭到不同程度的報複,輕則脫發毀容,重則一命嗚呼。

  她本以為隻要如此,他就永遠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可終究還是她太天真了。

  他在接下來的幾年裏,娶了神女為妻,又納了陸青青為妾,那兩人還先後有了身孕。

  神女的神力強大,並不是她能隨意報複的,她滿心的憤恨無處發泄,最後隻能將目光投放在了手無縛雞之力的陸青青身上。

  她想到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既可以處置掉陸青青腹中的孩子,還能讓神女的孩子也遭到三太子的厭棄。

  她在陸青青的補湯裏下了毒,待到陸青青臨產時,請來大夫把脈,讓陸青青察覺自己遭人暗算。

  甚至都不用她來引導,陸青青便誤以為下毒之人是神女。

  接下來的日子,她坐山觀虎鬥。

  看陸青青和神女鬥的死去活來,看陸青青和神女的子嗣血脈,一個成了終身服藥的病秧子,一個成了半身不遂的殘廢。

  天帝的掌心叩住往生鏡,麵容溫和“以一己之力,毀掉整個神族,天後真是好本事。”

  神族的隕落,與天後脫不了幹係。

  若不是天後給陸青青下毒,引得陸青青誤會神女,陸青青又怎會對三太子吹出枕邊風,讓三太子從神女身上套出神族元神的辛密。

  說到底,這一切萬惡的根源,都是因為天後。

  盧夫人的麵容呆滯,她的眼圈通紅,半跪在地上的身子僵直,有一大顆淚水從眼角滑落。

  她恨了一輩子的神女,竟然是被冤枉的。

  她往日的作所作為,那加注在容上身上的一切一切,全都是一場笑話。

  盧夫人緊緊閉上雙眸,跪直的身子,緩緩朝著地上俯去,她用力的將額頭叩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她每一次磕頭,都會被架在脖頸上的劍刃劃傷,血液從傷口處爭先恐後的鑽了出來,她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隻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個動作。

  可她知道,不管她如何磕頭。

  因她而覆滅的神族不會再回來了,因她而承受十幾萬年折磨的容上也不能減輕一絲一毫的痛苦。

  一切都回不去了。

  容上的眸底沒有分毫的感情,他麵容冷漠的看著她。

  他知道,她給他磕頭,並不是因為悔過。

  果不其然,他聽到她哀求的嗓音“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願七世輪回畜生道,隻求你不要取走清兒的龍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