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襄陽之戰(6)
作者:中原布衣      更新:2021-08-03 17:31      字數:7077
  嶽飛本想和王彥迅速展開決戰。但在匯總了暗情司收集來的周邊情況後,嶽飛決定暫緩動手。他在等一個機會。

  ??這一次,他不隻是要把王彥擊潰,全取襄陽六郡,還要把襄陽六郡的人心從趙宋那邊搶到護民軍這邊。

  ??最初的時候,一些存糧被搶光,隻能靠吃草為生的饑民小規模的逃到郢州城下。焦文通一邊施舍這些饑民軍糧,一邊派能說會道的暗情司人員鼓動他們起來造反。

  ??“焦師長再是活菩薩,也沒能那麽多軍糧填飽你們的肚子呀。你們必須要回老家,守護好自家快要成熟的稻田。至於那些天殺的西軍,再敢欺負你們,就反了他娘的。”

  ??饑民們對凶悍的義軍畏之如虎,可是在即將餓死的威脅之下,終於也鼓起了反抗的勇氣。

  ??更重要的是,暗情司的人員告訴他們,“嶽帥就在襄陽,焦師長在郢州。如果西軍真敢大肆屠殺你們,嶽帥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咱們聯手作戰,一舉幹翻這些天殺的西軍,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縱然不缺糧食的士紳們還對護民軍的統治略有微辭,但襄陽六郡的百姓這段時間可是真的見識到了護民軍的仁義。

  ??畢竟現在雙方交戰,可以說是敵對方。然後無論是襄陽的護民軍,還是殺到郢州的護民軍,從來沒有殺人搶糧的惡行。

  ??底層百姓最為務實,他們可不在乎什麽君臣大義,三綱五常。他們才不會在乎統治者來自哪個民族。

  ??隻要統治者不擾民不害民,底層百姓就會擁護。如果統治者視民如賊,那麽就算是純正的漢族統治者,老百姓照樣會揭竿而起。

  ??何況護民軍不但不是異族,還是抵抗異族侵略者最堅決的軍隊呢。

  ??所以除了極少數讀書的士紳人家,襄陽六郡的百姓對歸附護民軍沒有半點心理壓力。

  ??五月中旬,公安的萬餘饑民揭竿而起,全殲了西軍的五百人征糧隊,趁勝攻下了縣城。

  ??王彥得知此事,害怕引起連鎖反應,立派楊沂中率領五百騎兵二千步兵火速趕往公安,準備殺雞儆猴。

  ??然而王彥不知道,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襄陽六郡的百姓已經視官兵如仇寇。楊沂中的大軍剛剛出發,已經腿腳極快的鄉民提前一步到了公安,告知楊沂中大軍將至的消息。

  ??饑民首領黃梅衝一邊堅守縣城,一邊派人去郢州向焦文通求救。

  ??楊沂中大軍殺到公安,連攻兩日,即將拿下縣城時,焦文通領著一個團的騎兵兜著屁股就殺了過來。

  ??這一戰楊沂中敗得更慘,不但全軍覆沒,而且身上挨了三記馬刀劈砍,匹馬逃回了王彥大營。

  ??焦文通沒有進公安縣城,而是立馬城外,衝著城頭的黃梅衝高聲喊道,“黃將軍,不需要再擔憂其他什麽了。我們護民軍一言九鼎,說到做到。隻要我們護民軍在襄陽六郡一日,就絕不允許西軍濫殺無辜。”

  ??有了公安的例子在前,襄陽六府的百姓迅速地集結起來,組成了十幾支萬餘人的義民軍隊,開始向著襄陽府進發,準備給王彥來一記狠的。

  ??王彥當然不會在乎這些大多提著木棍和鋤頭的烏合之眾,可他也不得不分出一萬精兵,守住自己的後方大營。因為焦文通的近衛師團,已經離了郢州,看樣子也是準備發起攻擊了。

  ??就像約好的一般,當焦文通的近衛師團趕在義民前頭堵住王彥的後方大營時,襄陽府的五萬護民軍精銳也在這一天向城下的王彥大軍發起了總攻。

  ??對峙了五十多天,無論是北國的金兵,還是汴梁的黃縱,或者是臨安府裏的秦檜與胡大,都認為王彥正是嶽飛的最好敵手,這場戰爭還會繼續對峙下去,勝負難分。

  ??楊幺陸戰稀鬆,但打水戰卻是一流水平,遠勝宋朝的水軍指揮使。他和船火兒張橫已經在長江上纏戰了一個多月,依然勝負未分。雙方都沒能控製住長江交通線。

  ??因為嶽飛勞師遠征,所以更多人看好王彥會笑到最後。燕京城裏,宗望頗為感慨地說,“沒想到那個王彥竟然也是天下名將,竟然能憑借一群烏合之眾和嶽南蠻僵持了快兩個月,依然勝負未分。等到嶽南蠻糧盡退兵,襄陽六郡可就盡歸南朝了。有王彥在,嶽南蠻的南部邊境永無寧日了。”

  ??金國方麵的重將全都希望王彥獲勝。他們都是戰略大才,早看出來了,隻要王彥攻下了襄陽,隨時就能通過隨州一帶進攻南陽和信陽,甚至直到洛陽也不是沒有可能。

  ??真到了那一步,金國再出動大軍南北夾擊,絕對能把護民軍打殘。

  ??其實完顏宗望還是十分遺憾抓不住這次南北夾擊的機會。畢竟快要入暑了,女真軍畏暑熱如虎,這樣的季節不可能發動進攻。熟女真和漢兒軍倒不太怕熱,可以進攻河北西路,但在牛皋的十萬精兵威懾下,宗望認為讓熟女真和漢兒軍進攻牛皋鎮守的十幾座堅城,不但是白白送死,也是在為牛皋練兵。

  ??所以,他們隻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王彥身上,希望王彥最好能和嶽飛對峙到九月份。

  ??可惜的是,他們的美夢還沒做完,嶽飛和王彥之間就分出了勝負。

  ??襄陽城下,光著膊子,身上刺龍繡虎的彪形大漢們把幾百麵戰鼓同時擂響。數萬護民軍排成嚴密的陣形,開始向著王彥大軍衝擊。

  ??最先出動的是孟邦傑的騎兵師,他領著數千騎兵在王彥陣前縱橫來去,用拋射之法,把宋軍打得抬不起頭。跟在騎兵帥身後的則是近萬名輔兵,他們扛著沙土袋子,用了大半天時間,就把宋軍大營前挖出的三道寬大壕溝全部填平。然後出動的是五千火銃兵,以火銃破火銃,硬是把宋軍火銃兵殺退到大營中心。

  ??畢竟這些火銃兵也是王彥最看重的兵馬,不能輕易折損。

  ??黃昏時分,護民軍最凶猛的正麵攻擊開始了。

  ??這一次,打頭陣的依然是兩大猛漢,陳黑戶和聶萬金。

  ??他們率領六千重甲步兵,踩著戰鼓的節奏,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態勢邁向前方。

  ??王彥高坐帥台,麵沉如水,麵對護民軍的重甲步兵,王彥派出了同等數量的重甲步兵,堅守在最前方的三道營牆前。

  ??護民軍離營牆隻有八十步時,宋軍的弓弩手首先發威,用暴雨般的弩箭迎接重甲步兵。

  ??距離過近,弩箭的破甲效果很好,十幾波弩箭,至少讓重甲步兵傷亡二百人。

  ??可是無論再多的弩箭,也阻攔不住護民軍的重甲步兵。看到宋軍開始射擊,陳黑戶和聶萬金同時暴喝一聲,全軍一起加快了腳步。

  ??數十步的距離,轉眼即到。陳黑戶和聶萬金用手中的重兵器,轉眼間就把營牆打開了幾個缺口。重甲步兵一擁而入,和宋軍的重甲步兵展開了正麵對決。

  ??雙方都穿著從頭護到腳的步人甲,手中都持長刀重斧,裝備上相差無幾,但在戰鬥力上,卻差了兩個等級。

  ??護民軍中的重甲步兵,和金兵精銳大軍已經拚殺了無數回,搏殺經驗之豐富,根本不是宋軍的重甲兵可以比擬的。

  ??再說非戰時,重甲步兵保持著每日一練的殘酷訓練。宋軍重甲兵則是三日一練,這方麵又顯示出了差距。

  ??至於夥食,因為重甲步兵都是身長力大的漢子,基本上一日四餐,餐餐有肉。

  ??宋軍的重甲步兵夥食雖然比一般士兵要好,但也隻能一日兩餐。至於肉食,一個星期能吃一頓就不錯了。

  ??三方麵的差距合到一起,雙方就不再是一個等級的軍隊了。

  ??在王彥的眼皮底下,雙方重甲步兵交手不到一刻鍾,被他寄以重望的重甲步兵已經退到了第二道營牆前麵。

  ??王彥勃然大怒,直接命令後方督戰隊,警告宋方重甲步兵的指揮使,再敢後退一步,定斬不饒。

  ??指揮使名叫曹千裏,出自曹彬家族的遠房,也算是個能征善戰之輩。

  ??麵對護民軍重甲步兵的衝擊,他咬牙力戰,依然步步後退。他接不住聶萬金的大號陌刀,他的部下也抗不住護民軍重甲步兵的衝擊。

  ??麵對後方傳來的淒厲號角,曹千裏苦笑一聲,“兒郎們,和這些匪兵拚了。”

  ??聶萬金哈哈大笑,“你們搶糧逼得老百姓都造反了,還好意思說我們是匪兵。給我死來!”

  ??聶萬金一刀砍去,把兩名宋軍的重甲步兵攔腰砍斷。步人甲也護不住他們的身體。

  ??踏前一步,用滴血的陌刀指著曹千裏的麵門,“狗官,現在投降,還可免你一死。”

  ??曹千裏咬著牙齒,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的士兵正被護民軍大肆砍殺。他不由怒吼一聲,揮動手中重斧衝了上來。

  ??聶萬金一刀格開曹千裏的斧頭,趁勢一個側身,一肩撞在曹千裏的胸膛上。

  ??隻聽嘭的一聲,曹千裏碩壯的身體被撞得倒飛出去,直接撞到了營牆之上。

  ??不等曹千裏緩過神來,一把巨大的陌刀已經呼嘯而至,直接砍下了他的腦袋。

  ??聶萬金提著曹千裏的腦袋晃了一晃,直接扔進了第二道營牆。

  ??營牆裏傳來一陣驚呼聲。“曹指揮使死了。”

  ??趁著宋軍士氣已沮,聶萬金陳黑戶再接再厲,一舉突破了第二道營牆。

  ??坐在帥台上的王彥臉色變了。他已經看出來了,不但一般的重甲步兵不是護民軍重甲步兵的對手,宋軍的指揮官更是攔不住那兩個體壯如牛的猛漢。

  ??如果宋軍中能有可以抵住聶萬金陳黑戶的猛漢,護民軍的突破絕對不可能如此犀利。

  ??王彥幾乎都想親自上陣了。幸好這個時候,王德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他高聲喝道,“讓我去會會嶽飛手下的猛將。”

  ??一個多月的養傷,被施全紮了一個洞的大腿早已痊愈。麵對熱血沸騰的正麵廝殺,好戰如狂的王德早忍不住了。

  ??王彥笑道,“王夜叉出手,護民軍的重甲兵算是遇上了真正的對手。”

  ??王德下了帥台,披上三層重鎧,手提大斧,領著三百名親衛,迎著陳黑戶就殺了過去。

  ??陳黑戶舞動大鐵棍,一棍下去,能把對麵的宋軍重甲兵打得飛出去。他一邊大殺四方,一邊放聲大吼。

  ??麵對殺過來的宋軍大將,陳黑戶毫不在乎,一棍橫掃過去。

  ??王德橫起戰斧,把大棍格擋出去。

  ??陳黑戶看到自己竟然沒能把對方一棍打飛,不由愣了一下。“嘿,你不是那個被施全紮了一槍的什麽王夜叉嗎?果然有點本事。再吃我一棍。”

  ??王夜叉冷吼一聲,“殺你的本事還是有的。”

  ??連接了陳黑戶兩棍,王夜叉感覺手腕酸麻,他一邊震驚於眼前夯貨的驚人神力,一邊也發起了反擊。

  ??長斧如電,一連向陳黑戶砍了十七斧。

  ??論真實本領,王夜叉當然遠高於陳黑戶。可是他想殺陳黑戶,卻也不是那麽容易。

  ??陳黑戶和他交手十幾合,已經猜到了自己比王夜叉的力氣大。他先是退到重甲步兵的隊列中,借助左右親兵遮擋住王夜叉的第一波攻擊,緩了一口氣,再次暴喝著突出隊列,向著王夜叉當頭就是一棍。王夜叉左右皆是親兵衛護,躲閃不得,隻能咬著牙舉斧格擋。

  ??陳黑戶一棍不成,又是一棍。

  ??這下子王德難受極了。步戰不比騎戰。若是在騎戰中碰見陳黑戶這樣的夯貨,王德早用迂回的戰術把他斬於馬下了。

  ??但在隊列緊密的重甲步兵中,王德不要說迂回了,他連左右移動都坐不到。正如明朝戰神戚繼光在《紀效新書》中所言,所有的花拳繡腿在戰場上都沒有任何用處,隻會讓恃武者死得更快。

  ??陳黑戶像打樁一樣,往王德頭上連砸二十三棍。王德雖然全部格擋住了,雙手的斧口卻已震裂了。更可怕的是,王德像個樁子一樣,竟被陳黑戶一棍一棍地砸得陷到了地底下。此時他的兩個小腿已經完全陷入了土中。

  ??王德趕緊大聲喝道,“兒郎們救我。”

  ??他左右的親兵一湧而上,想把陳黑戶逼退,卻被陳黑戶的親兵死死擋住。

  ??陳黑戶哈哈大笑,他知道眼前這員王夜叉乃是大宋軍中少有的猛將。所以他決定打死他,或者生擒他。

  ??陳黑戶突然高高跳起,手中大鐵棍居高臨下,以泰山壓頂之勢砸了過去。

  ??王德心膽俱喪,隻能奮起全身力氣,全力招架。

  ??這一下他依然擋住了,可是他的身體卻往土裏下陷得更深,已經陷到大腿根了。同時他手裏的純鐵戰斧,也被大鐵棍打成了兩段。

  ??陳黑戶大棍揚起,衝著王德的腦袋砸了下去。王德長歎一聲,閉目待死。

  ??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到想象中的大鐵棍擊破腦袋的疼痛。王德睜開眼睛,隻看見陳黑戶呲著一嘴大黃牙衝自己笑,“王將軍,你也是抗金的大英雄。不如降了我們吧。今天過後,咱們一起去北方打金狗,如何?”

  ??王德苦笑一聲,乖乖地伸出了雙手。

  ??陳黑戶也沒客氣,命令兩個親兵把王德拉出地麵,綁得結結實實地去後方獻俘。這可不是陳黑戶故意羞辱王德。實在是王德身手太好,萬一在獻俘的路上被他暴起反抗,對雙方都不是好的結果。

  ??王德被生擒,他率領的三百長斧兵自然也是鬥誌大減,再也攔不住護民軍的重甲兵。在天色完全黑掉之前,陳黑戶和聶萬金率領的重甲兵,成功地突破了王彥設下的三道營牆,殺進了宋軍大營。

  ??在王德被生擒的那一瞬間,王彥就知道敗局已定。他隻是還想再堅持抵抗一個時辰,等到天色擦黑,護民軍自然會退兵。

  ??畢竟鬥誌再強的士兵,也抵不過可怕的夜盲症。宋軍中的夜盲症比例幾乎占到了三成。王彥認為護民軍也差不了多少。

  ??但讓王彥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得益於大將李寶時不時從海上拉幾條鯨魚送到軍營,再加上其他的肉食補充,如今護民軍的所有戰兵都沒有了雀盲症,完全能夠適應夜戰。

  ??正如燕雲會戰時,嶽飛能夠出動全軍夜襲宗望大軍。如今在襄陽城外,護民軍依然可以徹夜戰鬥。

  ??天黑之前,在王彥的得力指揮下,宋軍還能依靠堅實的方陣抵擋護民軍,等到天色黑透,雖然營地內外亮起了幾萬支火把,宛如白晝,宋軍的抵抗能力還是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原因很簡單。很多士兵的夜盲症發作了。他們根本看不見眼前的敵人,隻能抬著腦袋,看頭那塊比井口大不了多少的天空。

  ??更要命的是,這時候的大營後方也響起了喊殺聲。焦文通用大號轟天雷炸開了宋軍大營,領著近衛師團一湧入。

  ??麵對這樣的前後夾擊,宗望的金兵抗住了。可是宋軍卻沒有抗住。王彥的能力並不比宗望差。可是他手下的士兵和金兵差得太遠了。

  ??很快,就有大隊大隊的宋軍,丟下了手中的兵器,直接舉手投降,還有一些則提著手中的兵器,跌跌撞地四散奔逃。陣形嚴密的宋軍大陣很快混亂如麻。

  ??到了這個地步,就是孫武複生,吳起重臨,也別想挽回敗局了。

  ??王彥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和嶽飛對峙近兩月,本以為護民軍的攻擊力不過如此,沒想到對方一旦使出全力,自己竟然連二天都沒擋住。

  ??一個白天外加半個黑夜,數十萬大軍就全盤潰散。三千火銃兵一個也沒跑掉。這是嶽飛最關心的新式兵源,被孟邦傑領著騎兵師團團圍住,左衝右突不得出,隻得舉軍而降。這個時候的火銃兵其實還沒有左右戰局的力量。隻是嶽飛知道,他們屬於戰場的未來。按照這種發展速度,用不了二十年,火銃武器就會成為戰場的主流。所以這些第一批摸到火銃的士兵都是未來士兵的種子,一個都不能浪費。

  ??最後隻有王彥率領著數千精銳老卒於夜間奪路而逃,一路退到長沙,方才穩住陣腳。

  ??至於其他的軍隊,做過征糧隊的西軍士兵,一部分被襄陽六郡的鄉民毆殺,大多數則降了護民軍。

  ??至於湖湘水寇,反而有一部分借著水性好,熟悉水道,竟然趁著夜色逃了回去。這些回到湖麵的水寇們多數又重新操起了老行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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