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完顏宗望是一代名帥，當此情況，他依然沒有慌亂，他用混編的數千女真步騎硬是用血肉之軀拖住了背嵬軍衝鋒的馬蹄。隨後他讓人吹響軍號，命令那野台實那兩個蠢貨趕緊殺進大營，擊破背嵬軍。宗望不知道那野已經死了，人頭就在高寵的馬脖子下麵掛著呢。

  ??當海知道軍情緊急，也顧不得休整軍馬了，領著大軍衝破近衛師團的攔截，又衝殺進了自家大營。

  ??大規模的戰場上，人力有時而窮。高寵雖然憑借自己的神勇殺了那野，嚇崩了漢兒大營，給金人造成了極大的動蕩，還是沒能竟全功。在宗望的指揮下，金軍鐵騎依然擋住了護民軍的前後夾擊。

  ??天地間突然黑了下來。雙方大軍突然停下了戰鬥，偌大的戰場突然間安靜下來，顯得特別詭異。地下全是粘糊糊的鮮血，空氣裏充滿了血腥氣。

  ??但戰鬥停止了不到一秒鍾，雙方再次殺到一起。

  ??就在這個時候，護民軍大營裏響起了清脆的鳴金之聲。嶽帥下了撤軍命令。護民騎軍從金軍大營側麵衝出，回到護民軍大營。數萬步兵精銳則在辛讚的指揮下，逐次退入大營。聶萬金陳黑戶率領隻剩下六千不到的重甲步兵殿後，以防金兵追擊。

  ??完顏宗望沒有追擊。看到護民軍終於撤退，他情不自禁地長出了一口氣。深夜時分他就上了帥台，就在上麵苦心積慮地指揮了一整天，如今已是心力交瘁。雖然沒有親自上戰場拚殺，卻感覺比上戰場還累。

  ??完顏宗望知道，對麵的嶽飛也好不到哪裏去。二人持續一整天的交鋒，正是棋逢對手。

  ??並且完顏宗望知道，嶽飛這次進攻，應該是為撤軍作準備。可是經過一天的廝殺，護民軍連底牌都拿出來了，依然沒能占太多上風。雖然十萬漢兒軍炸了營，可是八萬女真鐵騎，還有七萬出頭，依然比嶽南蠻的實力強大很多。

  ??今日一戰，完顏宗望領教了嶽飛的厲害。兩倍兵力，依然處處受製。正因如此，完顏宗望下定決心，要把嶽飛留在白水河對岸

  ??宗望強打精神，對陪坐身邊的完顏斜也說，“都元帥，快派信使去找宗弼，讓他不要去堵截牛皋了。讓他領二個萬人隊過來匯合，這一次，咱們必須要留下嶽南蠻。”

  ??完顏斜也搖了搖頭，遞給完顏宗望一封用女真文寫的信。信是宗弼所寫。信上內容讓完顏宗望大驚失色。

  ??“宋狗竟然搞起了暗殺！劉彥宗韓企先時立愛，還有七十餘位漢臣都死在了留守府！”

  ??宗望倒抽了一口冷氣。完顏斜也有點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胡大的精妙謀算了。但是燕京一亂，就沒法再圍困嶽南蠻了。不說別的，如今安撫燕地的豪強世家，就需要咱們費一番腦子。這場仗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看到完顏宗望有點不甘心，完顏斜也當即沉聲說道，“宗望，打仗我不及你。但政治上，你不及我。如今，穩住燕雲十六州才是第一要事。就是按你所言，繼續困住嶽南蠻又有何意義？嶽南蠻進攻犀利，防守更是不動如山。據線報說，他的軍營裏屯的糧草足夠吃到五月。我們的糧草可隻能吃到四月份。沒有劉彥宗幾個深通燕雲局勢的地頭蛇，咱們別想從豪強手裏得到糧草接濟。何況這些豪強確實也被榨幹了。再榨下去，估計他們就會投靠嶽南蠻了。宗望，該休兵了。”

  ??宗望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冷聲說道，“謹遵都元帥令。明日一早，全軍緩緩退向燕京城。”

  ??第二天一大早，金軍全軍拔營，二萬女真精銳守在營外，防備護民軍的大舉攻擊。出乎金兵意料的是，護民軍同樣全軍拔營後退。隻留下背嵬軍團守在白水河對岸，防備金人可能的追擊。

  ??雙方大軍隔著一條淺淺的白水河對望，卻沒有任何一方主動攻擊。金軍雖然占了人數優勢，可是昨日一戰，就嚐到了背嵬軍的厲害。再加上昨日夜間剛被嶽飛調到背嵬軍團的高寵縱馬立槍，站在背嵬軍的最前方。

  ??金將台實和那野是十幾年的老友，此刻又占了兵力優勢，卻沒有半點揮兵渡河為老友報仇的念頭。高寵之神勇，真的已經折服了狂妄的金兵大將。

  ??在台實看來，高寵已經近於神魔，不把草原上的通天大巫請來，用天兵天將對付高寵，就不可能殺得了他。

  ??靖康四年正月十六，嶽飛率十萬護民軍突營而出，與宗望的大軍鏖戰一日夜，雖然嚇崩了十餘萬漢兒軍，殺傷萬餘女真精銳，又陣斬了宗望麾下兩名威望素著的大將，那野萬戶和忽魯萬戶，依然沒能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在金人的決死反擊之下，護民軍同樣傷亡過萬，大將趙宏身負重傷。瘋牛焦文通身負重傷。

  ??靖康四年正月十七，護民軍拔營南撤。金兵拔營北撤。台實領著兩個萬人隊跟蹤護民軍。

  ??靖康四年正月二十，嶽飛退到莫州，與張憲軍團匯合。台實也會合了宗翰。同一日，牛皋率大軍成功退回磁州。

  ??宗翰鐵騎近八萬，依然沒有全力阻撓護民軍退回河北西路。原因很簡單，他沒有勝利的把握。

  ??靖康四年正月二十五，護民軍退入河北西路。台實率兩萬鐵騎再度收複莫州瀛州，然後回師燕京。

  ??靖康三年十月底即開始的燕雲會戰以這樣虎頭蛇尾的方式結束，實在大出天下之人的意料。雖然雙方都大肆宣揚自己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但明眼人都知道，雙方都沒能占到任何便宜。畢竟雙方都出動數十萬兵力，並且短兵相接，各路大軍以犬牙交錯的形勢互相牽製，明顯是要徹底決出勝負的態勢。

  ??縱觀前朝，隻要大軍打到這個地步，基本沒有談和或戰平的可能。大多都是以一方慘敗為結局，並導致改朝換代的驚天大事。

  ??金人那邊，自然以為金軍必將大獲全勝。畢竟這一次起了傾國之兵，名將大帥齊赴前線。這麽多的女真兵馬，消滅一個嶽南蠻，還不是手到擒來。但是，他們失望了，他們不但沒能拿下嶽南蠻，還折了三個赫赫有名的女真萬戶。

  ??宋人這邊，除了長江南岸的小朝廷，大多也自信嶽飛必勝。畢竟嶽飛自應天起兵，無不以少勝多。此番領護民軍十餘萬精兵北上，肯定可以一戰定燕雲。

  ??護民軍大將楊再興在燕京城外縱橫馳騁時，宋人更是歡欣鼓舞。以為此番破金兵必矣。

  ??隨著楊再興兵潰幽州，嶽飛全軍退回河北西路，天下間的宋人無不哀歎，難道燕雲十六州真的是宋人好漢天然的克星嗎？

  ??太宗時期，二十萬禁軍挺進燕雲，兵圍幽州，高梁河一戰，全軍覆沒，連太宗的屁股都中了一箭。數年後再戰，宋人再敗，還折了名將楊業。

  ??宣和年間童貫北伐，二十萬西軍健兒不敵遼人數千，一路上死傷枕藉，逃回宋境者不過二三萬人。

  ??如今打遍兩河無敵手的護民軍大舉北伐，依然沒能取下一州一土。大名鼎鼎的瘋牛焦文通身負重傷，險此死去。萬人敵楊矛子失陷北國，生死不知。

  ??一些人更是悲觀地說，宋人永遠也收不回燕雲。

  ??不過更多的人隻是失望，但沒到絕望的地步。他們替護民軍辯護，“嶽帥起兵不過三四年，已經可以打到燕京城外，並且殺了金狗四個大將。再給嶽帥十年時間，絕對不隻是收複燕雲，說不定還可以滅掉金國和西夏呢。”

  ??不過最生氣的是趙構和胡大。趙構在皇宮裏大罵金人無能，出動那麽多軍隊，竟然也沒能殺掉嶽飛。趙構狠狠地說，“金人也都是廢物。但凡你們拿出一半俘我父兄的能力，嶽飛也不可能平安退入河北西路。”

  ??至於九尾狐的胡大，更是對金人無比失望。這次他把自己的底細都泄給宗望等人了，隻希望他們困住嶽飛，沒想到他剛剛回到汴梁，策反和刺殺還沒完全展開呢，嶽飛就潰圍而出。胡大在汴梁城的無憂洞裏，高聲大罵，“野蠻之族，不足與謀。不過沒有你們，我照樣滅得了嶽南蠻。我要讓他不戰自亂。”

  ??靖康四年正月底，楊再興，韓常，蕭山，羅延慶四人率軍成功地逃出了燕雲，退入真定抱犢寨。

  ??嶽飛本以為楊再興等人就是能逃回來，估計也剩不了幾百人。為了拯救楊再興，撤退之前，嶽飛派了小股的騎軍混入燕雲，但在金兵的大舉搜殺下，這些騎軍要麽全部被殺，要麽九死一生地退入中原。

  ??嶽飛已經做好了收到楊再興韓常等人陣亡的心理準備。偏偏收到的是一條大喜訊。楊再興不但安全退入抱犢寨，跟他歸來的騎軍竟有七千餘人，幾乎全是北地反抗金兵的契丹漢兒。

  ??原來嶽飛牛皋撤軍之後，完顏宗弼親自領著數萬燕山草寇攻打劉義芸的老巢。燕山草寇熟燕山地勢，劉義芸賴以為援的險地失了作用，隻能正麵和金人作戰。劉義芸老寨裏不過萬人，能戰者不過五千。若不是有兩千黑甲為骨幹，估計會被完顏宗弼一鼓而下。

  ??楊再興受傷過重，暫時無法上戰場。幸虧還有韓常和小將高林在，他們兩個人和劉義芸並肩作戰，硬是扛了金人五天。

  ??到了最後，金兵還是攻入了營寨。劉義芸不願出逃，他把自己剛滿兩歲的雙胞胎子女托付給楊再興等人，讓一個親兵領著他們從某條隱秘的小徑出逃。劉義芸則放火燒寨，和愛妻蹈火而死。

  ??跟隨楊再興逃出燕山的不過三百餘人，又被宗弼派出的數千騎軍緊追，按理說是逃不掉的。殺到危急關頭，無法作戰的楊再興本想自刎，卻被韓常攔住。韓常告訴楊再興，“誰都可以死在燕雲，惟獨你不可以。如果你死在了這裏，以後護民軍就會失去收複燕雲的信心和勇氣。我會帶著你逃出去。”

  ??韓常領三百黑甲和十餘倍人數的金軍，殺到最危急的關頭，偏偏來了一支救兵。蕭山羅延慶領著萬餘人的契丹漢兒軍團，以原來的苦役軍為骨幹，一舉擊破金兵。大酒鬼耶律木哥更是陣斬了一員女真千戶。

  ??宗弼得知消息大怒，親自領了萬人隊追殺。韓常蕭山等人且戰且退，硬是在數萬金軍騎兵的圍追賭截下，成功逃出了險地。雖然萬餘騎軍也陣亡了三千有餘。

  ??楊再興的成功歸來更是讓宋人提起了一點信心。楊矛子還是比先祖楊業要厲害，兵敗負傷的情況下，依然全身而退。數年之後北伐，楊矛子絕對還是先鋒官。到時候金人就該哭了。

  ??楊再興退入抱犢寨，靖康三年底至四年初的燕雲會戰算是徹底落下了帷幕。不過回到汴梁城的嶽飛卻無法放鬆，因為一個比金人更險惡也更可怕的對手浮出了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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