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鎮燕京的完顏希尹很頭疼。這次為了對付嶽飛，金國正軍輔軍加起來，出動了差不多五十萬人。其中光騎兵就有二十萬。這麽龐大的軍隊，每天消耗的軍糧都是一個天文數字。完顏希尹本以為在完顏斜也的指揮下，傾金國精銳的全力一擊，嶽南蠻絕對會在短時間內一敗塗地，或束手就擒，或像北宋開國時的宋太宗一樣，全軍覆沒，騎著一匹毛驢逃回汴梁。

  ??其實不隻是完顏希尹這樣想，就連金軍的三大軍頭，完顏斜也，完顏宗望，完顏宗翰，同樣也抱著如此想法。

  ??雖然今年上半年，他們在中原腹地領教了護民軍的厲害，損兵數萬，依然沒能拿下護民軍管轄下的任何州府。他們依然堅信這一次的燕雲會戰，他們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金從自信的原因很簡單，燕雲前九州雖有太行山和燕山的存在，絕大多數地盤，依然還是適合騎兵縱橫的平坦地帶。更何況燕雲的豪強世家盡皆投向金人。嶽南蠻之所以能在上半年僥幸保住中原，隻因為他在中原得民心。在數千萬中原百姓的支持下，嶽南蠻的軍隊就像一個千手千眼怪，既不會中了金人的埋伏，也不會因為損兵折將而潰敗。因為他們有龐大的後備兵源。

  ??但選在嚴冬時節，進兵至涿州一帶，和金人會戰，嶽南蠻可真是狂妄到了極點。宋人已有百餘年沒踏足這片土地。數年之前二十萬之人的北伐之師，在耶律大師的數千殘兵攻擊下全軍覆沒，更是讓燕雲本地豪強鄙視宋人。

  ??嶽南蠻在這裏作戰，可以說既不占天時，也不占地利，更不占人和。天時地利人和盡歸金人，若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拿不下嶽南蠻，那還是趁早撤回長城以北，把燕雲前九州讓給宋人算了。

  ??但很快，完顏斜也等人就感到了不對頭。在嶽飛的深壁高壘之下，他們圍攻了一月有餘，傷亡數萬，也沒把護民軍大營周圍的小營拔幹淨。在軍力上，金人依然占了絕對性的優勢。但在後勤上，金人明顯感覺到吃力了。十幾年來，燕雲等地戰亂不斷，常勝軍為首的亂軍亂民在這片土地上殺來打去，把富庶的燕雲等地搞得疲弊不堪。在金人的統治下，雖然戰亂少了一點，但還沒完全緩過來呢，楊再興領著三千黑甲又趟了一遍。燕雲的豪強地主如今也都隻剩下個架子，家底差不多被掏空了。

  ??金國高層也沒打算繼續敲榨本地豪強，他們深知燕雲豪強事大事強的內心思維，所以在徹底滅掉護民軍之前，絕對不能把燕雲豪強逼到絕地。但形勢比人強。隨著金軍和護民軍打成了僵持之勢，燕雲小民的家裏被翻了又翻，再也搜不出一根糧草時，號稱治世能臣的劉彥宗韓企先時立愛，最後隻能把搜刮糧草的目標放在了燕雲豪強的身上。

  ??畢竟從黃龍府往這邊調拔糧草是不可能的。留守後方的女真人都是大爺，他們隻等著瓜分前線軍隊擄掠的金銀珠寶，奴隸婢女，而不是自己勒緊褲腰帶，支援前方的軍人打仗。這是金國的大勢，不要說完顏吳乞買，就是完顏阿骨打重生，也做不到讓後方的女真人節衣縮食支援前方。

  ??所以完顏希尹沒有別的選擇。他隻能放任三個投降的漢臣，用屠刀逼著燕雲豪強上繳糧草。率女真精銳一連屠了三個不聽話的燕雲豪強後，其他的燕雲豪強總算又湊出了百萬石糧草，雖然被楊再興等人燒了一些，還是有大多數糧草運到了前線。但這些糧草還是不夠。完顏斜也很快又命令完顏希尹再籌措百萬石糧草。

  ??完顏希尹感到事態嚴重，親自趕到涿州府，和完顏斜也等人商議。在涿州府衙的金人大帳裏，完顏希尹十分為難地說，“都元帥，你可能不知道後方的事。燕雲豪強已經差不多被我們榨幹了。如果再想敲榨他們，我估計他們會造反。”

  ??被高寵生擒過一次的完顏闍母雖然狂傲之性大減，但燕雲漢兒的鄙視依舊強烈。他哼了一聲，“這些北地漢狗，都是賤皮子。不用鞭子抽是不行的。他們總是把糧草埋在地底下。別看他們哭窮，隻要把刀子擱在他們脖子上，他們很快就會再籌措幾百萬石軍糧。”

  ??完顏希尹沒理會完顏闍母。他依然看著完顏斜也說，“都元帥，你覺得我軍還要多久，才能拿下嶽南蠻？”

  ??完顏斜也皺著眉頭說道，“這個還真不一定。現在我們不隻是要對付嶽南蠻。還要對付嶽南蠻的其他兵將。這一次燕雲會戰，隻要我們獲勝，嶽南蠻就會一敗塗地。據我所知，護民軍的精銳，已經有九成趕到了燕雲邊界。”

  ??完顏宗望看完顏希尹似乎依然沒信心，趕緊定下了一個日期。“宰相大人不用擔心。我們有信心在正月結束之前，擊潰嶽南蠻的所有軍隊。”

  ??“若是正月之前結束這場會戰，那現有的糧草已經夠用，我隻需要再籌措五十萬石糧草，已作戰後收尾之用。”

  ??完顏宗翰哈哈大笑。“若是我軍勝了，直接兵進汴梁應天，把嶽南蠻打造的世外桃源打個稀巴爛。據說那裏糧草堆積如山，足夠百萬大軍吃上十年也吃不完。”

  ??完顏斜也給完顏希尹吃了個定心丸。“宰相大人且回燕京籌措糧草。不用擔心那些燕雲的漢狗造反，隻要我們的大軍敗勢未顯，那幫軟骨頭就不敢造反。”

  ??完顏希尹有點好奇地總要，“這個嶽南蠻竟然如此難纏嗎？我們占了天時地利人和，對峙了一個多月，竟然還拿不下他。”

  ??聽完顏希尹說到這裏，完顏斜也的臉上也露出了佩服之色。“這個嶽南蠻，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如今我們也明白過來了，他之所以兵進燕雲，其實就是為了吸引我軍攻擊。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巨大的餌，投到涿州之南五十裏。我們的精兵強將盡在此地，就無暇攻擊中原腹地了。這樣他就為治下百姓，贏得了一年休養生息的時間。漢人像野草，生息極快。一年的時間，足夠他們積聚好多糧草人力。”

  ??完顏宗望在旁邊插言道，“北地漢兒已經被護民軍打破了膽，根本沒膽子進河北西路擄掠。完顏數室想由西北再入中原，卻被十幾萬民軍堵住了數條路徑。至於這些被我們誘騙到中原的蒙兀人，倒是給河北西路造成了幾十萬傷亡。但護民軍反應過來之後，在偌大的黃河北岸搞起了堅壁清野，蒙兀人也無能為力。”

  ??完顏斜也啞然笑道，“主要還是我們被嶽南蠻聲勢浩大的北伐激怒，直到十幾天前，我們才弄明白他的用意。若是在嶽南蠻進軍時，我們不管不顧，依然像去年冬月一樣，三路出擊，準保已經突到了黃河北岸。”

  ??“既然我們中了嶽南蠻的計，現在還可以兵分數路進擊中原啊。”完顏希尹有點著急地說。

  ??完顏宗望哈哈大笑，“宰相大人不知兵。如今雙方數十萬精銳集結於此，嶽南蠻的兵鋒距幽州不過數百裏。不要說如今犬牙交錯的態勢，士兵根本撤不下來。就算我們可以撤下來兵進中原，但若是嶽南蠻不管不顧地進軍幽州呢？燕京城池雖堅，嶽南蠻卻有那種天雷般的武器，若是被他搶先拿下了燕京，我們可就要接受慘敗啦。”

  ??完顏希尹沒想到事態如此嚴重，如今金人雖然占了優勢，卻不敢分兵，隻能和護民軍對峙在莫蔚瀛涿易五州之間的遼闊地域上。

  ??完顏斜也見完顏希尹又一臉愁色，頓時放聲大笑。“宰相大人，凡事有利必有弊，有弊也必須利。嶽南蠻雖然牽製住了我們全部兵力，但我們也把他圍在此地了。嶽南蠻隻有五萬騎軍，其餘的二十萬人皆是步卒。隻要我們能夠取得幾場決定性的勝利，就算擒不住他，隻要留下他的全部步卒，他也會垮下去的。你別看宋國有上億人，真正敢戰善戰的勇士，估計也就嶽南蠻麾下這幾十萬人了。隻要消滅掉他們，富庶的宋國，就是我們大金的囊中之物。”

  ??完顏希尹雖然穩重，其實也有極強的賭徒心理。聽到這裏，當即對完顏斜也打了保票。“都元帥請放心。我回到燕京，至少再給我軍籌措一百五十萬石糧草。”

  ??完顏斜也衝完顏希尹挑起了大拇指，“單論政事之能，宰相大人實是我完顏家第一人傑。”

  ??完顏希尹被完顏斜也這一句誇得有點陶醉。不過他還沒忘了自己最擔心的事。我來涿州路上，聽說宗弼準備在易州和楊矛子開戰。我覺得應該讓宗弼趁早出擊。楊矛子前陣子把燕雲大地攪得人心浮躁，好多本地豪強和他眉來眼去。不把他逐出燕雲地界，恐怕很難從這幾州之地籌措到一根糧草。”

  ??“宰相大人請放寬心。”完顏宗望信心十足地說，“宗弼之所以沒有主動出擊，並不是怕了楊矛子。而是等著劉義芸劉裏忙從燕山出來，匯合楊矛子之後，再把他們三家一舉擊潰。省得燕山二賊始終騷擾幽州。我估計他們快要開戰了。說不定宰相大人還沒回到幽州，宗弼就已經拿下了那幾個賊人的腦袋。”

  ??“那敢情好。”完顏希尹一點都不懷疑宗望的話。完顏宗弼出道以來，隻在嶽飛手下吃了敗仗。不過那一仗，勝負也在一線之間。楊矛子雖然厲害，不過是嶽飛手下的一介偏將，絕對不可能打得過四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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