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傳言，你也該當真的。”

  星顱眯眼冷笑。

  “否則就是對我家君上的敬畏還不夠……”

  “不敬燭龍者，執火者得而誅之。”

  此話一出，流雲心知不好。

  他全身虛化，向後一倒，竟穿過牆壁，進入套房衛生間。

  就好似鬼魂一般。

  星顱沒有動作。

  一秒後，隔壁傳來慘烈哀嚎。

  半殘的牆壁被徹底撞開。

  一條鳥翼蛇形的人麵龍獸，用粗壯身子將流雲捆死，一口咬在肩膀。

  許簫笛看得清楚，這似龍非龍的仆從，居然是由水管中噴出的自來水組成。

  “區區C級無常鬼，也敢牽扯執火者的事。”

  星顱看著流雲在痛苦中迅速衰老。

  “不知死活。”

  他的頭發花白脫落、皮膚褶皺鬆弛，不過十幾秒鍾便走完了下半生。

  直到流雲的屍體被時光銷蝕成一地粉塵，留下十幾枚“舍利”，許簫笛才回過神來，敢於大聲呼吸。

  說老實話，從剛剛兩位超凡者的對白中，她實在沒有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有丁點重量。

  四千億市值社交巨頭的掌舵人，在他們眼裏，便好似豬羊一般，沒有任何人類權力可言。

  這讓她渾身發冷。

  但看到星顱那冷峻強硬的側顏，許簫笛心頭又略有暖意。

  撇開道德正義不談，至少，她站在了強者這一邊。

  “好了, 鬆開吧。”

  星顱控製化蛇仆從撿起“無常”的源質碎片, 轉首說道。

  許簫笛連忙鬆手。

  “這個流雲是能級二中階使徒，能夠穿牆幻化, 在精神情緒方麵也有權能。”

  星顱解釋道，聲音相對柔和。

  “在我們情報部的預案裏，回春請他來殺你，算是中策。”

  她在神目島的動亂時期成長, 骨子裏隻信奉血與火的叢林法則。

  黃懷玉對許簫笛和同甫的重視, 說實話星顱不能完全理解。

  但對化蛇來說，龍祖的意誌就是最高準則，理不理解都需要百分百執行。

  “他剛剛是老死了？”

  許簫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道。

  “是的, 我奪走了他的時間。”

  星顱頷首道。

  “流雲的能力可以讓凡人猝死, 而且在屍檢中無法查出任何異狀。”

  “回春衛家請他來殺你，說明他們也不太能承受對你使用暴力手段的後果。”

  星顱看著坐在床上，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女子, 表情略有意外。

  兩年過去，她的時間多用在執行任務，對於東華與神目島完全不同的運作機製，理解並不深刻。

  “不管如何，這對你的安全來說，是個好消息。”

  星顱說著，以神通力活化牆壁和水管，將其修複了個大概。

  然後, 她拖過椅子, 在床邊盤腿坐下。

  “今夜我不會走，你可放心入睡。”

  ······

  幽都總部。

  清晨六點鍾, 各大主要部門工作人員準時換班。

  深海區, 剛剛審閱完未來大廈刺殺事件簡報的黃懷玉在下屬陪同下檢視成果。

  “就在兩個小時前，青梔小隊深入了帝之下都第三層區域——根據邊界推測, 這也是最核心的區域。”

  一位身著白大褂的中年女子介紹道。

  此人名為伊芙, 是原埃特納王室超凡研究所的副所長, 如今則作為修指副手, 實際負責深海區的日常工作。

  圓桌型的全息顯示設備上，帝之下都的立體複原結構緩緩旋轉。

  其中低透明度的小半區域, 是青梔小隊的實際探索部分。

  剩餘八成多的高透度部分，則由模型補全。

  “核心區直徑在六公裏左右, 呈錐形，頂高在數十米至數百米，越往核心區垂直高度越大。”

  伊芙博士指了指模型最中間樹樁形的紅色。

  “最中心處，就是那棵‘紅木’。”

  她說著，拇指和食指做了一個抓取動作。

  黃懷玉佩戴的AR眼鏡上，當即顯示出一段高清視頻。

  該視頻以微光鏡頭遠距離拍攝，對象是一段百米直徑、拔地數百米高的紅色圓柱。

  圓柱表麵粗糙，形如樹樁，大量暗紅色幽光在表皮下遊走。

  “我們可以確定, 這棵紅木就是帝之下都的生態主體。”

  伊芙說著，掩不住話語間的激動。

  “祂就像是一棵倒長的大樹, 紅色枝葉向下探入熔岩，源源不斷地攫取熱量。”

  “同時，隸屬於祂的那些巨大增生心髒、腎髒則不斷循環水體、過濾廢料。”

  她的聲音越說越沙啞。

  “依靠碳十四斷代, 可以確定離紅木越遠的根須組織越年輕——最外圍的第三區域，最年輕的那批小型洞窟，地質壽命還不到七萬年。”

  “如果不是熔岩層的供能限製, 帝之下都完全可以擴得更大……”

  伊芙放低聲音，好似生怕驚醒沉睡的神明。

  “感謝你的工作，博士。”

  黃懷玉頷首道。

  “你的意思我聽懂了。”

  “第一，帝之下都是活的，核心部分就是那棵紅木。”

  “第二，這片地下四百米處的巨大區域，山是祂開，樹是祂栽。”

  “第三，祂還在擴張，隻不過外部有限的能源輸入，阻止了祂。”

  說到最後, 黃懷玉的聲音也嚴肅起來。

  按照執火者收集的信息，最後一位主神級神話生物在萬年前死於噬神者的消磨圍剿。

  之後數千年, 噬神者組織由盛轉衰, 但依然持續進行著“獵神行動”。

  如今裏世界確信, 在建元以後，再沒有神話生物存活。

  但這個世上最絕對的事情就是沒有絕對。

  黃懷玉也不敢說, 遺世獨立數萬年的帝之下都裏，一定沒有苟延殘喘到現在的老怪物。

  “您的總結非常到位。”

  聽到老板的通俗話語，伊芙的震撼感退去，語氣輕鬆起來。

  旅者是新一代的燭九陰，本質上與西王母相比也不稍弱。

  身處萬木之芯構築的堡壘內，她完全沒必要畏懼數千裏外的“一棵紅樹”。

  “另外，還有一點要向您特別匯報。”

  伊芙整了整白大褂的褶皺，又說道。

  “我們發現，帝之下都生物樣本的遺傳物質特別活躍，其合子互相間非常容易結合。”

  她這話說得隱晦，讓黃懷玉沒能輕易理解。

  “君上，換句話說，就是這片生態圈裏的物種壁壘很弱，生殖隔離很不明顯。”

  這下子，黃懷玉立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