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2年7月17日，早上6點。

  蒼眼與黃懷玉密談後的第二日。

  空曠的神目祭壇內，排滿了上千澤佛人。

  數十位祭司分列石階兩側，下方空地則是整齊肅立的族內上層。

  此刻，所有人都向上投去目光——在祭壇頂端，他們的視線匯聚在一個兩米高的金屬大鼎上。

  這鼎是黃金鑄成，表麵以銀花走線勾勒出人首龍身的神明輪廓，是澤佛人最重要的祭祀禮器之一。

  “開始吧。”

  蒼眼對著大鼎和其後的神之眼參拜，然後轉身命令道。

  很快，一盞盞盛著鮮血的金屬杯被衛士送至石階下，再被祭司們手手相傳，一路送到祭壇頂端。

  最後，這些來自各位澤佛人的血液，被蒼眼親手倒入大鼎。

  這是澤佛一族中傳承已久的共鳴儀式，隻有在慶祝重大節日或者鼓舞戰爭士氣時，才會舉行。

  在儀式中，所有奉獻出鮮血的澤佛人，都會蒙神恩典，看到祂偉岸的身影。

  實際上，這就是依靠法陣和儀式擴大影響範圍的通感儀式。

  大約半小時後，來自三萬餘澤佛人，每人幾十滴不等的鮮血，匯成了一兩百升紅漿。

  接著，蒼眼又將諸多儀式材料投入鼎內。

  在無人注意時，隨之而入的，還有一小瓶半透明的鮮血。

  這些血液來自黃懷玉。

  “眾人，跪迎神駕！”

  當蒼眼完成所有步驟，從神龕上恭敬捧起神之眼的時候，雲山回身朝著所有人大聲呼喝。

  整個祭壇內，所有人都雙膝跪地，閉上雙目滿臉崇敬。

  噗通。

  時空之眼被投入鼎內。

  無形波動在各個維度散開，快得難以用速度描述。

  與所有澤佛人一樣，端坐在青首區石室的黃懷玉陷入昏沉。

  環境是黑暗，氣息是腐朽，狀態是死亡。

  意識回歸，祂醒來了。

  【我在哪？】

  祂睜眼卻不見光明，動身卻隻覺束縛。

  【我無法被束縛！】

  凝聚的思維衝撞時空。

  神開始掙紮。

  三萬多個共鳴視角中，大地在動搖，海浪越湧越高。

  最後，名為蒂亞的墓碑被掀開。

  複蘇之神從曆史中超拔出自己，頂開山峰，躍入空中。

  緋紅龍軀盤旋，抖落山脈。

  所有視線穿空匯聚，見證了神明的麵貌。

  金銀光色中，那張以往總是模糊的臉龐，有了具象。

  這是一張人類的臉。

  這是旅者的臉。

  【我想起來了……】

  於飛騰中，神明恢複了記憶。

  【我是旅者，我是自華夏來的黃懷玉！】

  他在心中高呼，一路拔升。

  上方，透著銀色電光的灰色帷幔狀雲層好似虛空懸浮的山脈，與其下望不見盡頭的大海對峙。

  加速，黃懷玉衝入雲山。

  高度襲來。

  浩蕩風流如同牆壁般撞來。

  刹那間，灰白色雲絮遮蔽了視野，冰冷微濕的空氣狂亂地拍著黃懷玉的臉，在麵頰上留下淚痕般的水漬。

  “天上地下，我自縱橫！”

  他放聲呼嘯道。

  這嘯聲隨風入雲縈繞天宇，經久不散。

  一個呼吸功夫，黃懷玉渾身環繞電光，衝出雲層。

  乾坤豁然開朗。

  天穹倒掛，汪洋雲海中，龍軀蜿蜒沉浮，神明恣肆馳掣。

  神威發動，雲幕被排開。

  蒼空中，金銀光芒自雙目乍現，竟如日月同天。

  無盡神通力彌散，模糊了所有見證者對空間與時間尺度的感知。

  看不清孰大孰小，辨不出過去未來。

  在他們眼裏，那神人仰首開口，竟似要吞下人間！

  ······

  世界轉換。

  黃懷玉在石窟醒來。

  時間覺告訴他，時光自儀式開始時，剛剛走過一萬三千七百二十八個毫秒。

  “怎麽樣？”

  卜依依見男友睜眼，立刻關心道。

  “結果很好。”

  黃懷玉撫了撫她的柔順金發，笑著回道。

  很快，他將通感經曆完整告知了候在邊上的幾人。

  “雖然無法像提豐一樣，控製幻境一切如掌中觀紋，但我至少有完整的自我認知和軀體控製。”

  橫向比較，這天賦已遠超李百辟和卜一。

  這個世界的科技略先進於黃懷玉前世。

  作為穿越者，時、空、命運三領域的極高相性，是他獲得的最大禮物。

  “我的天賦還遠未到上限，融合危險性不高。”

  黃懷玉作出判斷。

  此話一出，讓卜依依和菲兒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這次不太常規的通感儀式，是黃懷玉執行融合的必要程序。

  澤佛人和神目島是一筆巨大財富，但終究不值得讓舊日賭命。

  “菲兒，去通知星顱，按照一號計劃推進。”

  黃懷玉起身命令道。

  一號計劃，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準備融合儀式。

  除神之眼外，澤佛族地此時還恰好滿足儀式的各項需求。

  小環境上，神目祭壇有著效果不差的法陣設施。

  大環境上，澤佛人與蔚藍的戰爭，牽動無數人的未來命運。

  而多年來，祭司團暗中進行的超凡材料收集工作，足以超額滿足需求。

  在昨日說服蒼眼後，一切再無障礙。

  ······

  青首區外，所有澤佛人與黃懷玉在同一時間醒來。

  他們露出不同的神情。

  星顱、白疤等人是崇敬。

  蒼眼、雲山等高階祭司是釋然。

  底層的大多數戰士或懵懂或恍然，大部分未見過黃懷玉的，則激動於見到了神明的真實容顏。

  而情緒最激烈的群體，恰好就在神目祭壇內。

  軍隊指揮官們驚慌、失措。

  低順位、立場強硬的祭司們憤怒。

  他們抬起頭，互相交換目光，都能看到對方的陰沉麵色。

  怎麽會如此？

  神明為何會長著那個人類的臉？

  他是用什麽方法做到的？

  半晌過去，祭壇內居然一直未響起該有的感恩禱言。

  “大祭司陛下！”

  石階中下段，一位年輕祭司站起身來，朝上喊道。

  蒼眼循聲注視他，投下的目光穿過憤怒，見到了其下的恐懼。

  “儀式是神聖的。”

  大祭司站到高台邊沿，目光掃過眾人，高聲說道。

  “你們看到的，我也看到了。”

  石窟內掀起無聲的騷動。

  “最後的戰鬥即將到來。”

  蒼眼頓了頓權杖，說道。

  “白疤，阻斷第二和第三礦洞出口。”

  使徒單膝跪地，以大禮表示得令。

  “雲山，固守第一通道，不惜一切代價。”

  第二祭司躬身以示服從。

  “所有人，回到各自位置，沒有命令，不得進入神目祭壇。”

  蒼眼最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