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獨眼老板還是活了下來。

  隻是十枚手工子彈被送給了兩位擺渡人，又被逼得向黃懷玉說了幾句軟話。

  能開武器加工作坊的本地人，都是有點勢力的。

  算上學徒幫工，老板也能湊齊四五條敢搏命的漢子。

  老城區幾十上百個幫派，大部分還真不願意招惹他這種人。

  但擺渡人是神目島上的二等勢力，頂級幫派。

  豬崽的油水還是其次，重點是“關係通天”。

  很多一等勢力都需要從他們這補充新血——神目島上的支柱產業“人耗”較大，本地人又不好忽悠……

  喬伊把黃懷玉帶出了重工區域。

  他們所在的區域離港口有兩公裏，但距離海岸線隻有裏許地。

  這差不多是卜依依當前感官同步的上限距離。

  此地的建築牆壁上，多有白色獨眼骷髏頭圖案，大概是幫派劃分範圍的標誌。

  喬伊停在了一棟小樓前。

  “這是我老哥們管理的‘世貿公寓’，很高級的！”

  老頭單手叉腰，說道。

  四層小樓，貼著金屬板補丁的磚牆結構，獨立的避雷針……

  從相對標準來說，確實高級。

  “笑麵虎，出來，來生意了！”

  老喬伊喊道。

  黃懷玉第一次見到有人取這種名字。

  立刻，有聲音回應：“來了，來了！”

  屋內一樓響起乓啷聲。

  大門被打開，露出一張三十許年紀，肥胖的男子臉頰。

  他沒有戴防毒麵具，鼻子上掛了副小眼鏡，倚著門擺手，招呼幾人進去。

  “大客戶，長住，要租你們這最好的房子。”

  老喬伊領著幾人進去，自說自話道。

  笑麵虎與老頭自以為隱蔽地換了幾個手勢，都被黃懷玉看在眼裏。

  “兩位貴客是東華人（蔚藍語）？”

  笑麵虎問道。

  “我也是東華人！”

  後一句他是用東華語說的，但口音不太標準。

  “你是東華人？”

  黃懷玉一邊解下防毒麵具，一邊打量道。

  這家夥一米七身高，棕色皮膚，看起來是北岡瓦納人。

  他上半身套著一件有七八個彈孔的防彈衣，腰間備著一把獵象手槍。

  點五零口徑，一槍能把人頭打爆。

  “可以是，可以是！”

  笑麵虎習慣性地微躬著身子，信誓旦旦道。

  “我奶奶有四分之一，不，是一半東華血統！”

  這時，他看到黃懷玉和卜依依摘下麵具之後的正臉，微微一怔。

  然後，笑容越發燦爛。

  顏值就是生產力。

  憑這兩張臉，就是大客戶的明證。

  “我之前記錯了，現在仔細一想，我奶奶應該是純血東華人！”

  笑麵虎搓了搓手，改口道。

  “好了，介紹介紹你這房子吧。”

  黃懷玉打斷道。

  “當然，當然；我們這是高級公寓，有很多獨到優勢。”

  笑麵虎指了指側麵大約四平米的迷你房間。

  “獨立警衛室，二十四小時安保服務，保證安全！”

  小木桌，朝後翻倒的折疊椅，貼滿牆壁的過氣女星海報……

  顯然他之前就是坐在這兒。

  銷售、老板、保安……身兼數職了屬於是。

  “我們還有專業設計的大堂照明，入戶寬闊空間，帶來極致歸家儀式感。”

  笑麵虎激昂說道，扭開閥門，用杆式點火器點燃了天花板上的管道煤氣燈。

  昏黃光線灑下，點亮了兩米寬四米長的“入戶寬闊空間”。

  卜依依抽了抽嘴角，善意地想附和，但沒能笑得出來。

  老喬伊的保鏢在樓下等著，四人沿著樓梯往上走。

  “我們有專業大廚負責夥食，每一餐都營養均衡，極盡豐盛。”

  笑麵虎倒退上樓，邊走邊說。

  他的身後，三樓住戶門口還放著昨夜送來沒用過的晚餐。

  烤得半焦的不知名肉類，兩塊麵包，兩條連根煮熟的野菜。

  葷素搭配外加粗糧，確實均衡。

  上到四樓，笑麵虎打開了右手邊南北通套間的厚實金屬門。

  一室一廳，帶衛生間，差不多三十平米。

  家具陳舊而齊全，各種金屬管道隨性地貼著牆壁。

  客廳沙發中間的大補丁上方，有七八個沾血彈孔嵌在牆上。

  整體裝修風格——如果算有裝修的話——應該屬於“工業幫派風”。

  “您看，貨真價實的磚房，這在老城區可不多！”

  笑麵虎上前一步，用手指摳了摳赭色彈孔，誇張道。

  “本地燒的土磚，每一塊都是從老房子裏拆來，帶有曆史厚重感，保溫性絕中絕！”

  “金屬叢林中，唯您能獨享與土地的貼近感。”

  “兩個字，尊貴！”

  他說的也不無道理——神目島這邊的平房大部分是用的金屬板材。

  保溫性不好，但是防彈、防盜、安全。

  “城區核芯，醇熟配套；四樓高度，無匹視野。”

  笑麵虎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露出一片五顏六色、曬著各式破爛衣物的屋頂。

  “一覽城央繁華，洞見價值高地！”

  “……”

  卜依依絞著手指，忍住沒笑。

  “這套公寓可拎包式入住，二十四小時熱水。”

  笑麵虎又走入衛生間，打開供暖管道。

  八十度海水緩緩流入水槽，冒著蒸汽，散發出海腥味。

  “除去上述所有優點，住戶還將獲得每日供應的二十升一級淡水。”

  “最後一個小驚喜，我們提供免費通馬桶服務。”

  “月租兩萬東華元。二位，你們沒有聽錯，擁有以上所有，隻需要兩萬東華元！”

  黃懷玉和卜依依一時都沒有回話。

  就不知道該咋回。

  甚至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

  “好，不愧是東華來的豪客。”

  三秒後，笑麵虎收斂笑容，露出堅毅神色。

  “這間房，還有一個隱藏優點，我沒有介紹。”

  他說著走入臥室，在供暖水管下，撿起一根粗麻繩。

  這麻繩一頭捆在金屬管道上，剩下十幾米藏在床底。

  “是的，您可能猜到了，立體式撤離通道！”

  笑麵虎邪魅一笑。

  “這間套房有三扇窗戶，您隻要將這根生命線從任意窗戶拋下，就能構建出一條出乎所有人預料的逃脫通道！”

  “此外，隻需簡單加速，跨越四米落差，三米水平距離，您就能從臥室窗戶直達隔壁民居二樓屋頂。”

  “多維交通，鏈接自由；天下之大，盡在指掌！”

  “恕我直言，這個動線，您在老城區，不可能找到第二家。”

  笑麵虎推了推眼鏡，氣勢抵達巔峰。

  “額，可是我為什麽要跑？不是有二十四小時安保嗎？”

  黃懷玉問道，讓他笑容一窒。

  “啊，有備無患，有備無患！”

  笑麵虎擺著手，將麻繩塞回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