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黑暗天幕？”

  刀鋒呆立窗邊，難以置信。

  兩個世紀前，刹地獄第一次被製造出來，使小國柯藍數十萬人死於一夜。

  這個案例，特處局培訓時常常介紹，用以強調遺物危害之大。

  “如此惡毒的法陣，為什麽？”

  刀鋒疑惑著，同時想起散在城中的那些外勤人員。

  這讓他麵色一白。

  “隊長，那些二參的兄弟……”

  刀鋒趕忙向任飛光說道，期望能獲得一些指示。

  但對方無視了他的話，麵色鐵青。

  凡人跑不過黑暗天幕。

  而除去維爾夏宮、伊爾河東支出海口邊的東華駐萊瑞安大使館，其他地方根本不會常備呼吸裝備。

  與融血法陣不同，刹地獄的傷害是無差別的。

  百餘秒後，所有人都佩戴好裝備。

  窗外，屍獸們已經衝到維爾夏宮的後花園裏。

  陷落於黑暗的城市中，燈火通明的夏宮就是頭號靶子，會源源不斷地將怪物吸引過來。

  “刀鋒，去砍斷一半電梯鋼纜。”

  任飛光最後瞥了一眼窗外，下達命令。

  “肥遺、風切，你們去把左右兩側的安全樓梯炸斷堵死。”

  “否決、禁閉，你們去三樓關閉發電機。”

  “剩餘的人，把這些桌椅床櫃抬起來，跟我在中央樓梯處布置防線。”

  “救援已在路上；我保證，今夜你們每一個人，都能活著離開。”

  ······

  當埃特納火山於海中呼號作色、滿天飛火時，刹地獄刺入日輪遺蛻。

  這一刻，萊瑞安已經死了。

  安全屋距離市中心的複國大廈很近。

  差不多三公裏。

  黑暗天幕散出不過百餘米，黃懷玉三人已注意到。

  或者說，不想注意到也不行了。

  以摩天樓為支柱，黑色霧氣張牙舞爪，以無可阻擋的姿態，吞噬一切。

  三位使徒在陽台上見證這一幕，禁不住毛骨悚然。

  “那是，刹地獄？！”

  李百辟驚怒道，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他轉過目光，看著周遭家家戶戶的凡人，嘴唇忍不住顫抖。

  然後，李百辟一拳錘在窗台，將瓷磚砸得粉碎。

  “蘇利法，你怎麽敢？！”

  他咬牙說道，憤恨溢於言表。

  邊上，菲兒同樣麵色凝重。

  她一直是知道刹地獄這件大殺器的。

  隻是她沒想到，提豐對多蘭承諾的“破壞融血法陣”，居然是以這種形式兌現。

  說起來，惡業的計劃完全不違背交易。

  癱瘓一輛車，不一定非得破壞車體本身，還可以偷光油箱裏的油。

  三人之中，隻有黃懷玉第一次聽到刹地獄的大名。

  但經過菲兒三言兩語的解釋，他同樣倒抽一口涼氣。

  黃懷玉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惡業。

  然而，後者的所作所為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黃懷玉突然想起一個故事。

  【有人遇見邪神，被告知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那人貪婪，便許願要成為世界之至高主宰。

  邪神應允，一念間殺死了星球上的所有生命。

  然後，祂告知許願者，你已經是至高主宰了。】

  這個故事多被用來形容凡人與超乎理解之存在交易的後果。

  多蘭與惡業之間，正是如此。

  十分鍾後，於眾人的不解議論中，黑霧邊緣滲入小區。

  又六十秒，整個社區已被覆蓋。

  星月、流火都被掩去，火山爆發聲像被蒙上了一層紗。

  以陽台上兩位毀滅級使徒的視力，也隻能看出百多米。

  “這種感受，就像落入黃泉……”

  黃懷玉喃喃道。

  他的皮膚上好似被敷了一層濕巾，陰冷感無時無刻不在向內滲透。

  很快，吵鬧不休的人語犬吠盡數死去。

  驚寂中，恐怖之物逐漸複蘇。

  無數撓人心肺的聲響朝黃懷玉雙耳蜂擁而來。

  低吼，咕噥，咀嚼，指甲抓撓地麵.....

  幾個呼吸後，咆哮撕打之聲已遍及所有居民樓。

  就連安全屋樓下，都傳來遊蕩腳步。

  “呼……”

  黃懷玉深長的吐氣，第一次知道身處無間地獄是什麽感覺。

  “這座城市已經完了。”

  李百辟說道，聲音冷得像冰。

  他點燃一支煙，深深抽了一口，想要稀釋肺腔裏的寒意。

  “萊瑞安沒救了，我們得突圍。”

  他走回客廳，說道。

  樓下，兩頭屍獸似乎聽到了上層的人聲，低吼聒噪起來。

  砰，砰。

  李百辟叼著煙，也不管後果，拔槍就朝下連射。

  穿甲彈頭拉出一道火線穿過樓板，將兩隻怪物的頭顱擊碎。

  黑暗天幕中，用熱武器是有後果的。

  槍聲就像是投入平湖的石子，引得周遭無數屍獸暴動。

  這些被關在家裏的怪物不知如何開門，有的抓撓門板、衝撞牆壁，有的幹脆從窗戶陽台躍出。

  黑霧中，許多人影穿梭，帶著莫名回音。

  半日前還生機勃勃的社區，已成為森羅鬼蜮。

  “往東南方向走，抵達海邊後沿海岸線南下。”

  黃懷玉關上陽台門，說道。

  “我們去塔門市。”

  他選的是阻力最小的路線。

  大城市的人口密度分布，會隨著時間周期性變化。

  現在是晚上七點，東南麵是商業區，屍獸數量肯定比西麵和南麵的住宅區少上很多。

  塔門市在萊瑞安東南麵一百五十公裏，有機場和海港，能方便他們撤出埃特納。

  首都的一半——還是更重要的那一半——化作死地，注定這個國家將會大亂。

  “去塔門市，我沒意見。”

  李百辟吐了口煙，回道。

  兩位毀滅級使徒對視一眼，算是定下方略。

  至於菲兒，目前她是沒有話語權的。

  打開大門，原本輕微的撓門聲驟然猙獰起來。

  聲音就在樓道對麵，與安全屋相對的那一戶。

  隻是那家所用的防盜裝甲門實在結實，一時間還能撐住屍獸的肆虐。

  但黃懷玉已經忍不了了。

  他深吸口氣上前兩步，以空間切割在門牆上劃出一道“一”字。

  上頭的半截鋼門掛在合頁上緩緩蕩開，露出其後一分為二的噴血屍體。

  更精確地說，是屍體的屍體。

  血腥味在彌漫。

  徘徊在下層樓道的三頭屍獸很快聞到血味，沿著樓梯一步四階，朝五樓狂奔。

  然後，它們在最後一個轉角，毫無準備地撞上了反射鏡。

  朝前的動量轉為朝後，讓無腦怪物們以滑稽的姿勢倒撞出圍欄。

  一點七秒後，屍獸摔在樓底，傳來幾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