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夜爵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聲音遲緩而又艱澀：“你的意思是說，跟她接吻能緩解我毒發時的那種痛苦，完全是靠著這些跟米粒一樣的東西？”

  “沒錯。”

  霍雲深點了點頭，“你的血液能夠使這些不明物質的活性發生變化的同時，它們也在改變你的血液狀態，之前你每次毒發的時候，血液當中的各項指標都會上躥下跳，可我發現一旦跟這些不明物質融合，指標很快就會趨於穩定，這也就是為什麽，我認定它們才是克製你身體裏毒素的真正有效成分。”

  “那……她的鼻血呢？”淩夜爵又問。

  剛才霍雲深說過，葉初初是因為他才會得的這個怪病，如果他們繼續在一起，她還很有可能因此而喪命。

  他需要他給出一個合理且具有說服力的解釋！

  “淩少不是都已經親眼看到了嗎？”

  霍雲深淡然地笑笑，目光落在那一排試管上麵。

  投影儀上，那些米粒大小的物質仍舊在不斷地跳動著，好似永遠都不會失去活力。

  他的嗓音跟笑容一樣透著幾分寡淡與沉重：“這些不知名的東西存在於葉小姐的骨髓裏，對你來說或許是抑製毒性發作的良藥，可對她而言，長此以往隻會加速消耗掉自己的生命，她現在的狀況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為什麽？”

  淩夜爵的聲音訥訥的，好似是從喉嚨底裏硬擠出來的一般。

  霍雲深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解釋道：“你應該知道，骨髓是人體的造血器官，它最大的作用就是替人製造出身體所需要的血液，但現在，因為這些不明物質的入侵，葉小姐體內的骨髓環境已經完全被改變了，換句話說，就算能造出血來，這些血液也無法存續在她的身體裏麵，隻會以鼻血的形式流掉，而且對於她的病症——我完全無能為力。”

  最後半句話，霍雲深說得惋惜而又有些歉疚。

  過去因為種種誤解，他曾對葉初初有過這樣那樣的偏見。

  可這個女孩子現在就快要死了，她跟淩夜爵都那麽相信自己，他卻根本束手無策。

  白襯衫的衣領一下子被人揪住，淩夜爵瞪著他，雙目猩紅得好似隨時都能噴射出火光來。

  “霍雲深，你再說一遍，再給我說一遍你無能為力？信不信我把整個華瑞醫院都給拆了……”

  “就算你把霍氏家族連根拔起，我也還是同樣的話！”

  霍雲深打斷他，隨即懊惱地閉了閉眼睛，“該嚐試的方法，該做的努力，我都已經試過不止一遍了，不然你以為，這三個月來我都在做些什麽？可是沒有用的，根本沒有用，那些不明物質就像是先天長在她身體裏的一樣，不論我用什麽方法，都無法將它們徹底分離出來。”

  淩夜爵的目光一怔，唇角泛起森寒的冷意：“你的意思是，她就隻能坐著等死？不，一定還有辦法，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我可以把我身上的毒給解除了，隻要我的血液裏不再含有毒素，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也就不會再跳得更快了，是不是這樣？”

  剛才是他親眼見到霍雲深做的實驗。

  摻入他的血樣越多，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才會跳動得越快。

  換句話說：如果沒有他的血，那些東西對於葉初初身體的傷害也就不會太大。

  他想到這裏，恨不得立馬就把自己身上的毒給解了！

  霍雲深在背後淡淡開口道：“解毒？是用聶家大小姐聶雲曦說的那種方法嗎?”

  回國的路上，向岩已經把這些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了。

  對於淩夜爵身上的毒，霍雲深才是最了解，也最具有發言權的那個人。

  向岩當然要詢問過他的意思，畢竟克隆這種方式多少還存在著爭議性，讓人不能完全地放心。

  他又歎了口氣：“從理論上來說，如果你身體裏的毒素可以百分之百地清除，確實不會再刺激葉小姐骨髓裏的這種不明物體，但據我所知，聶雲曦的治療方案，是先找出病毒的藏身地，然後再徹底換掉這個器官，在整個過程當中，誰又能保證那些病毒一個不落，完完全全地被剃除出你的身體呢？你要知道，病毒之所以被稱為病毒，是因為它們有強大的再生能力，哪怕隻落下了一個，都能重新繁殖出成千上萬個來，更何況，葉小姐骨髓裏麵的那些不明物體似乎很敏感，現在已經不是她用吻替你解毒，會刺激到那些東西的問題，而是你一靠近她，它們就會有所感應了，你看——”

  霍雲深拿出最後一支裝有血樣的針劑，沒有注入到試管當中，而是隔著玻璃壁，與之緊貼在一起。

  投影儀上的那些“米粒”果然跳得比之前更快了一些。

  雖然變化極其細微，但對於如今的葉初初來說，誰又知道這會不會成為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呢？

  淩夜爵眼裏的光跟怒意在同一時間徹底消散了。

  他呆滯地看著那些試管，整個人仿佛失去靈魂那般，好半晌才從齒縫當中擠出字眼：“所以……她是徹底沒救了，對嗎？”

  “這倒也未必。”

  霍雲深道，“在過去三個多月的時間裏，我還做了另外一項實驗，就是把葉小姐的骨髓溶液靜止，看看這些不明物質會不會自己降低活性，得出的實驗數據是一比一百，也就是說，你用一天時間刺激這些東西變得活躍，需要花一百天的時間來讓它們恢複原狀，而你跟葉小姐在一起的時間差不多有半年，也就需要——”

  “五十年。”

  淩夜爵自己接下了他的話。

  到那個時候，他已經七十五歲了，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活在這個世上。

  霍雲深點頭：“是，而且還有一個前提，就是要葉小姐自己能扛住這段時間大劑量的失血，否則的話，她仍舊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他蹙眉看著淩夜爵，看著他眼中的光亮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