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皇上，您該用藥了。”

  蒼城皇宮的禦書房裏——

  貼身伺候的太監見明揚久久地坐在禦書桌前批閱奏折，手邊還放著一本書，一心二用，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便上前提醒。

  不出意外，明揚即便是聽到了，也隻是隨手一揮，說道：“先放在一邊吧。”

  太監低下頭，暗暗咬牙。

  他示意那端著藥的宮女先退下，自己則是將還冒著熱氣的藥碗呈到了明揚的麵前，畢恭畢敬又苦口婆心地勸道：“皇上，您已經好幾個時辰沒有休息了。這不吃不喝，身體哪能吃得消啊？更何況，您這身子還染了風寒，禦醫說了，您不宜多……”

  “說起禦醫，朕想起一件事。”明揚終於肯放下了手裏的朱筆，抬起頭，卻是將話帶往了別處。“去往合國的尚藥局女官明睿，可有傳消息回來？那邊的狀況如何了？”

  太監端著藥，忙不迭地將頭埋得更深。

  “皇上，您問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

  他感覺自己被皇帝的眼神都快盯出一個窟窿了，就差沒把腦袋埋自個人懷裏了。

  半晌後，才聽見明揚深沉地笑道：“是嗎？朕還以為你從太後或是別人那兒能聽到不少消息呢！”

  太監後背一涼，兩條腿一軟，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這麽大的動作，卻是將手裏的藥碗端得穩穩當當，裏麵濃黑的藥汁在碗邊緣漾了半天，一點都沒有灑出來。

  不得不讓人感歎。

  明揚舉起了握著朱筆的手隨意揮了揮，說道：“好了，朕不跟你開玩笑了。把藥放下，你和他們都退出去吧，別再來妨礙朕處理朝政。”

  太監忙應了一聲是，唯唯諾諾地將手裏的藥碗放在了禦書桌邊，連連後退著離開了禦書房。

  他走時還很有眼色地將禦書房裏伺候的宮人們都帶了出去，禦書房內瞬間清靜了不少。

  沒有了那些個閑雜人等，明揚雙肩一耷拉，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撂下的朱筆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完美的弧度，最後吧嗒一下落在了滿是空白的宣紙上，劃出了一道濃墨重彩的紅痕。

  他端起了手邊的藥碗，噙著危險笑意的唇角微微上揚，起身來到了禦書房的窗戶旁邊，隨手把它澆在了某個花盆裏。

  還散發著熱氣的湯藥被盡數倒下，滲入花草的根部。

  最後，在土壤的表麵浮現出一層薄薄的晶體顆粒，很細小，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是很難看到的。

  而明揚卻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看都不看一眼，便把那碗輕輕地往手邊的桌上一扔。

  砰的一聲響後，碗底轉了好幾個圈才在桌上站穩。

  待明揚擦幹淨手之後，一抬頭，就看見了影衛出現在他眼前，半跪在地上。

  “怎麽樣？可有打聽到什麽消息？”

  影衛回道：“回皇上的話，小寒王一行已經從合國回到了北蒼境內，應該要不了幾天時間，就會回到蒼城。”

  “回到蒼城？”明揚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淡淡道：“就算朕不為難他，這蒼城中的各方勢力，又豈能讓他如此順利地回來？寒王府一家能震懾朝野上下多少勢力，別人不知道，可朕卻清楚得很。”

  一陣穿堂風自窗外吹入，明揚掩著口重重地咳嗽幾聲。

  影衛回道：“的確如皇上所說，他們在路上已經遭到幾次伏擊。不過……”

  “不過寒王府的護衛訓練有素，就算是影鷹的精銳殺手傾巢而出，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明揚扯了扯嘴角，眼中有晦暗不明的光閃過。

  那是藏在心底深處的忌憚。

  誰料影衛卻說：“不，為小寒王出力的並不隻是那些護衛，還有兩個人。”

  “什麽樣的人？”

  “江湖人，和百草門頗有淵源。”

  百草門……

  這三個字在明揚的舌尖回轉著，他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之後，再度睜開眼時，眸中有神光匯聚。

  “既然是百草門的舊識，那就讓百草門的故人跟他們見一見吧。”

  說罷，明揚揮了揮手，示意影衛退下。

  須臾之間，那影衛便不見了蹤影。

  安靜的禦書房內，隻聞一連串的咳嗽聲，而後便是意味不明的笑聲，帶著幾分苦澀。

  即便是回到北蒼境內也不敢鬆懈的裴寒一行人，到哪裏都不敢過多停留，緊趕慢趕之際，裴寒的傷勢反複，蕭雨初的身體也漸漸吃不消，整個人開始變得消瘦起來，胃口也越發差了。

  “你們兩個可真是對落難夫妻，要受難就一起受難，憔悴相是一模一樣。”

  趕路太緊，連孟不凡都看不下去了，無奈又好笑地打趣他們兩個。

  蕭雨初抿著唇聽不進去他說的話，直叫阿川將馬車停一下，然後自己不管不顧地跳下了馬車，抱著路邊的樹狂嘔不止。

  一旁的晉羽將手帕遞到了裴寒的麵前，示意裴寒上前關懷。

  他道了一聲謝，便捂著傷口湊過去，手掌在蕭雨初的後背上輕撫著，勸道：“等過了前麵的山路，我們就找個民居暫時落腳，休息幾日吧。”

  蕭雨初連連搖頭：“不，這幾天的伏擊追殺已經夠讓我膽戰心驚了，就算是停下來我也無法安心休養。”

  “可蒼城對於現在的你我來說，也是一個是非之地。”

  裴寒點醒她，“太後的把柄被你發現，隻要你我一踏進蒼城，我們就是別人的目標。反正時刻都會成為別人的目標，倒不如放寬心，好好享受一下片刻的安寧。”

  “可是……”蕭雨初還是很難安心。

  她猛地握緊了裴寒的手，看著他好不容易開始恢複卻又因為長途跋涉而變得疲憊受損的身體，心也軟了下來。

  蕭雨初迷茫地睜著眼眸，淡淡道：“我最近總是在做一個夢，我不記得夢到了什麽事，卻總是記得夢裏的結局……”

  “你跟我，還有我們的孩子，都死在了別人的手裏，死狀淒慘。我總覺得，這是不是上天在向我預示著什麽呢？”

  裴寒一聽，忍俊不禁。

  “你沒聽說嗎？夢和現實是相反的。”

  “你跟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一定會長命百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