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恬深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吸了一口氣說，“既然這樣了，那就這樣吧，你出去吧，該和佟言怎麽樣就怎麽樣，不用管我。”

  說完，也不看他，抽了一張紙巾，用力地擦著臉上的淚水，異常的冷靜，明明是溫軟乖巧的長相，這一刻眉目之間盡是倔強，甚至帶著一絲冷意，讓陸韶城心裏咯噔一下。

  這個丫頭，骨子裏這麽倔的。

  他似乎有些明白，他當初為什麽會喜歡上她。

  此刻，他真的有些害怕，他會因為失憶而跟失去她。他暗自沉了口氣，讓自己平和下來，站到門邊，擋住她的去路，以防她突然出去，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和佟言隻是朋友。”

  “我知道。”

  她這語氣，哪裏是知道，明明還是在置氣！

  陸韶城又說，“老高打電話說，尼剛落網了，佟言正在準備恢複自己的身份，聽說我出事，她隻是過來看看我。她原本呆一天就要走，因為想看看你，才多呆了幾天。你明白了嗎？”

  紀恬深聽他這麽解釋，心裏微微鬆動。

  可是，麵上不肯服輸，仍然淡淡的，隻是說，“該出去了，在裏麵呆太久了會讓人誤會的。”

  陸韶城瞧著她，感覺她還有情緒，這完全和他想象中的，他們再一次見麵的情形完全不一樣。

  他突然很氣悶，黑眸緊鎖著她的臉龐，問道：“紀恬深，你真的愛我嗎？”

  紀恬深抿了唇，這個人，怎麽突然問這種問題？

  她不哼聲。

  陸韶城自嘲一笑，“你愛的到底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人，還是我？又或是，不管我變成什麽樣子，你對我的愛都不會改變呢？”

  當然是後者。

  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子，她對他都不會改變。

  現在他不過是失憶了。

  哪怕她來到紐約的時候，他還在昏迷之中，哪怕他長眠不起，她也一樣愛著他，會一直照顧他，陪伴他。

  但現在可不是表白的時候，她也不願意表達。

  她不耐煩地說，“你不要這麽肉麻，快點出去啦。”

  陸韶城看了她一會兒，沒有說話，拉開了衛生間的門。

  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廳裏。

  感受到元修八卦的目光，紀恬深有些窘迫，主動幫佟言續了茶，“佟言姐，你好不容易過來，我什麽都沒有準備，不如，晚上的時候我親自下廚，做幾個菜，大家喝一杯吧。”

  佟言溫婉一笑，“我聽元修說你的廚藝很好，我很想嚐嚐哦。”

  說做就做，紀恬深起身準備去廚房看看都有什麽食材，沒有的好讓傭人去采購，沒一過會兒，陸韶城又跟進來了。

  她隻管在儲藏室裏查看，也不理他。

  陸韶城咳了一聲說，“你坐了那麽久的飛機，不先休息一下嗎？”

  “不用。”

  陸韶城看著她纖秀的背影，竟然是拿她沒有辦法，無奈，隻得離開廚房回到廳裏。

  可是，他哪還有心情聊天。

  元修剝著瓜子，瞅瞅陸韶城，又瞅瞅低頭啜茶的佟言，感覺到四周圍正被一股冷氣壓籠罩。他笑著說，“Ken，恬深很能幹的，你不用擔心。”

  陸韶城抬眼，冷盯他一眼，能幹就要把所有的事情給她幹嗎？剛下飛機的人，應該休息才對。

  陸韶城騰地站了起來，“你們坐，我去複健室。”

  元修伸著手喊，“今天的複健做過了。”

  陸韶城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元修放下了瓜子，佟言也放下了茶。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元修笑著說，“佟小姐你不要介意，Ken失憶後脾氣變得怪怪的。”

  佟言淡淡一笑，心裏卻是突然空空的。來之前，她從高國斌口中已經知道陸川這些年變化大，不但談了戀愛，還結了婚生了子。她曾經想象過，那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女孩兒，能夠讓他甘於與之走進婚姻。

  這幾天在莊園，雖然陸韶城失憶了，從沒提過紀恬深的事情，元修卻是一有機會就說個不停，顯然的，元修對於她的身份也是有些敏感，在元修的心裏，天秤傾向紀恬深那端，怕她的出現，會在這個特殊的時候，給陸韶城與紀恬深之間的關係造成不好的影響。

  但盡管那樣，她依舊覺得那隻不過一個妻子，法律上承認的關係，或許並沒有愛情，因為她覺得陸川不像是一個會愛上誰的男人。

  可是，自從紀恬深回來，進入這座房子，她明顯地感覺到，陸川的情緒隨著紀恬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不斷地變化著，甚至坐立難安。

  在佟言的認知裏，陸川是一個冷靜異常的臥底警察，所有的心思都在工作上，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可以做到鎮定自若，猶如一座巨大的山峰，巋然不動。

  可是他剛才被紀恬深牽動了所有的情緒，她看到他的眼睛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紀恬深的身上。佟言想到從前，他們在緬國的時候，兩個人改換身份潛伏在尼家，是彼此最親近的人，他關心她，保護她，也為她著想，可是他的眼睛裏沒有她。

  三年了，原來他真的隻是把她當成同事和戰友。

  她本以為，沒有了尼剛，以後她可以跟他時常往來，反正他也不會愛上任何人，他也不會結婚，她哪怕走不進他心裏，還能跟他做最好的朋友。

  現在看來，恐怕是不能了。

  她才明白，老高為什麽不建議她在紐約多呆，隻讓她看看陸川便回來，隻要履行了那個諾言就可以。

  當初，她離開雲城之前，給陸川打的最後一通電話說的是——如果這輩子我還能回去，我一定會去找你。

  她其實想說的是，到那個時候，我不會再因為任何別的因素而猶豫，我會努力的走近你的心，去愛你。你要等著我，我會去找你。

  現在想想，陸川那簡單的一個字的回應——嗯。

  真的是淡漠，而不是內向深沉。

  佟言沉了口氣，對元修說，“我都明白，元先生你不用這麽提防我，我明天就會走。”

  元修訕訕一笑，“佟小姐，我不是在趕你。”

  佟言站了起來，“我明白。元先生，你先坐，我去廚房給恬深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