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通話，紀恬深從樓上下來，臉蛋上還留有笑意，見陶子坐在桌子前，手裏拿著一把剪刀，正對著佟語的一件禮服，搖擺不定的樣子，那剪刀，眼看就要剪到布料，紀恬深眸子一睜，握緊手機，喊了一聲。

  “陶子別動！”

  陶子握著剪刀的手一滯。

  紀恬深已經跑過來，喘著氣，嗔道：“你真剪啊？”

  陶子賭氣把剪刀放下，“看著就心煩，這件她要改中袖，不就等於重做嗎？要不，恬深你來剪，把這件衣服當成佟語！”

  紀恬深按了按陶子的肩膀，含笑說，“咱們不改了，衣服都整理好，放進禮盒，趁著她還在商都，我給她送到酒店去。”

  陶子愣了一下，這才發覺恬深上樓的時候還是忍耐氣憤，這會兒都會笑了，陶子問，“你跟她商量好了？”

  紀恬深挑了挑眉，“我為什麽還要找她商量？每一次都是按照她的要求去做的，這些天來光和她聊衣服的時間話費都不知道用了多少，通話時長估計有幾十個小時，是她自己一次一次出爾反爾，想一出是一出的，姐姐不伺候了，這些禮服不管什麽客戶，都應該滿意了，我親自給她送過去！”

  君悅酒店，佟語握著手機，遲疑地走向門口，“你已經來了？”

  “對啊，佟小姐，我就在你房間外麵，請你開門吧。”

  佟語眼裏閃過一抹猶疑，慢慢修過手去，拉開了房門。

  紀恬深麵帶笑容，抬起了雙臂，她的雙手提滿了包裝禮袋，二話不說，便擠進了房間。

  佟語被迫讓到一邊，眼看著紀恬深登堂入室，她關了門，雙手抱臂，看著紀恬深，“這麽快就改好了？紀小姐，你們SE可不能這麽糊弄客戶啊？我這一單可是給了你們足夠的錢，要的就是不一樣的服務。”

  紀恬深將七個袋子放到室內的桌子上，轉過身來，看著佟語，“佟小姐，這些衣服完全就是按照您的意願做的，一次兩次的修改就罷了，再繼續下去，恐怕對我們雙方都不好。”

  佟語蹙了眉。

  紀恬深馬上又道，“我突然登門到您的房間，也是想把話攤開了說。現在，也沒有外人，佟小姐對我有什麽不滿的，盡管可以說出來，但工作和私人的恩怨，不要混為一談。”

  佟語放開了手，幾步走到紀恬深跟前，“你知道我是誰？”

  紀恬深坦然點頭，“如果不是知道了你跟佟言的關係，我不會忍讓你兩個月之久，所以，你也要適可而止。”

  佟語眸色倏然變冷，“是不是陸韶城告訴你的？”

  “這個我不需要告訴你。”

  佟語冷哼，“既然你知道了，紀恬深你能心安嗎？你的良心會安嗎？還有陸韶城，他每天晚上睡得著覺嗎？”

  紀恬深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凝眉問，“你什麽意思？是我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嗎？”

  佟語胸脯起伏幾下，情緒變得激動，“一樣的職業，一樣的任務，他跟我姐姐搭檔，可是結束之後，他好好地回來了！他成功抽身了！他成了天宇國際的老板，人人仰望的存在，他竟然還結婚生子！而我姐姐呢？我姐姐隻能隱姓埋名，遠走他鄉，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紀恬深抿了抿唇，緩聲說，“佟語小姐，對於你姐姐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他們的工作就是那樣的，會有那樣的風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不能因為你姐姐沒辦法恢複身份，就把氣撒在韶城的身上，他也不想那樣的。”

  佟語諷刺出聲，“他是怎麽跟你講我姐的事情的？他是不是把他自己摘的幹幹淨淨？”

  摘的幹幹淨淨？那不是韶城的作派，在紀恬深的心裏，他是敢作敢當的，她平靜地，看著佟語，搖了搖頭，“他沒有告訴我，我是聽他以前的一個上級說的。佟語，我很敬佩你姐姐，真的。但是你要理性，就事論事，不然，你自己也會很辛苦。”

  佟語坐到沙發上，“你要我理性，那是事情沒發生在你的身上！我從小沒了母親，是大我五歲的姐姐一直照顧著我，有句話叫長姐如母，在我的心裏，佟言不但是我的長姐，還是像媽媽一樣疼我，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為了陸韶城去了緬國，一去就是兩年，卻再也沒有回來！你讓我怎麽理性？”

  紀恬深眉尖蹙起，她走到沙發前，輕聲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佟語看向她，冷泠一笑，“哈哈，紀恬深，這些天我其實大部時間都呆在商都，遠遠地觀察你們，你看起來，很愛他啊。”

  紀恬深的嘴唇動了動，“對。”

  佟語語氣更顯惡毒，“你配嗎？”

  紀恬深眉頭一蹙，“你這樣說的話，咱們就沒有什麽可聊的了，再見！”

  見紀恬深轉身朝門口走去，佟語站了起來，大聲道：“你現在的位置，應該是我姐的！在緬國我姐為了他付出了一切，保護著他，愛著他，連命都差點給了他，我姐是無名英雄，不應該過現在的日子，而應該在一切結束後，得到她應有的！你又算什麽？你憑什麽得到陸太太的位置？跟我姐比，你算什麽？你為他，還是為祖國做過什麽嗎？”

  紀恬深站著，沉默地聽完佟語的喊話，她轉過身，看著佟語，微笑著說，“佟語，我的確沒有你姐姐那麽偉大，但是，如果有一天，我處在了她的那個位置，我也會傾盡全力，哪怕付出生命，去完成任務。但是，作為陸太太，隻要韶城喜歡就足夠了，我不需要跟任何人比。”

  佟語臉色陰沉起來，定定地看著紀恬深，這個比她還小一歲的女子，竟然能這麽沉靜地應對她的挑釁，好似就應該是陸韶城的太太應具備的沉穩鎮定。

  佟語心裏極不舒服，她突然又笑了起來，“好個伶牙利齒的陸太太，不過我提醒你先搞搞清楚，他真的喜歡你嗎？如果他知道了我姐的真實情況，他還會要你嗎？你覺得你和他之間那點風花雪月，能抵得過他們曾經相互交付生命的感情嗎？”

  紀恬深說，“你可以去告訴他，至於他會不會要我，是我和他的事情，佟語小姐就不必操心了。”

  說完，紀恬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店。

  佟語看著房門被打開，又關上，紀恬深就這麽走了。

  她心裏一陣惱怒！

  她也想告訴陸韶城，甚至親自去找陸韶城，告訴他一切！如果不是姐姐嚴厲地讓她保證過，不去打擾陸韶城，她早就去說了！

  “恬深！”酒店外，陶子從後麵拉住了紀恬深，“你往哪兒去？”

  紀恬深一怔，才發現自己從酒店裏出來，竟然走過了頭，已經離停靠在路邊的車子幾米遠。

  她返身，朝陶子笑了笑，“我沒注意。”

  兩人先後上了車。

  陶子邊開車邊問，“那個佟語把衣服收下了？”

  “嗯。”

  “沒生氣？尾款會按時打給我們嗎？”

  “會的。”

  “我以為得好一番麻煩呢，還是你厲害，忍時能忍，該出手時倒也利落。我得向念念姐報個喜，終於把這個瘟神送走了。”

  紀恬深靠在了車窗上，有些出神。

  陶子撥了田念念的號碼，給去了戒毒中心的田念念打電話。

  ……

  “陸總，剛才太太去了君悅酒店，對，就是佟語下榻的酒店，把禮服送過去了，呆了有二十分鍾就下來了。嗯，沒什麽異常，她和她的一個同事都挺高興的，像是搞定了。”

  伯爾尼Schweizerhof酒店內，陸韶城握著手機，聽完羅伯特的匯報，結束了通話。

  “那個佟語會就此罷休嗎？”一旁的元修出聲。

  陸韶城垂著眼眸，肘部支在沙發扶手上，手抵著頭，沉聲說，“再有一次，就真的不用講什麽情麵了。”

  元修挑了眉，果真還是老婆最重要。

  元修嘀咕道：“你是不是欠了什麽情債？不然的話，佟語沒理由這麽做啊。”

  陸韶城冷眼盯過去。

  元修趕緊改口，“我指的是你自己沒覺出來，而對方已經對你情根深種的情況。”以Ken的敏銳，應該也不存在他覺不出的情況，例如穎穎，ken是一早就察覺了的，愣是裝著不知道，這麽多年。

  陸韶城凝眉思索了一會兒，抬眼，見元修仍舊瞧著他，他腦回路跳躍地問，“你跟沈青怎麽還不結婚？”

  這是元修的痛點，他伸手撫了撫領結，“她本來就是不婚主義。”

  “當初是誰還買了兩對戒指？”

  元修僵笑，“那還不是陪你跟恬深玩兒的嗎？誰知道恬深不買，我不得把這個錢花了，免得人家售員在背後說我們隻看不買。”

  原本是要結婚的，隻是穎穎回國後，沈青是死活不願意結婚了，說現在的狀態挺好，不過是少了那張紙而已。

  元修禁不住問，“Ken，結婚在一起，和不結婚在一起，到底有什麽區別？”

  陸韶城凝眸。

  元修探著頭，等等他這個親曆者的分享。

  然而，過了半天，他隻是幽幽一句，“你去結了不就知道了。”

  元修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