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馬路上的法國梧桐長出了紫色的花瓣，春天竟然已經過去了，白日中午的太陽變得有些炙熱，街上穿裙子的女孩子也多了起來。

  紀恬深經過一個月的時間，兩次的修改，終於把佟語的七套衣服做好。

  佟語親自過來商都試衣，紀恬深在旁邊陪伴著，看著自己嘔心瀝血做出來的衣服，穿在佟語身上的效果，心裏總算有了些安慰，在婚禮上，佟語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七套衣服逐一試過，陶子在一旁幫忙整理。

  紀恬深走上前，臉上掛著微笑，“佟小姐，這一次各方麵都沒問題了吧？”

  誰知，上一秒還麵帶笑容的佟語，看到紀恬深又蹙了眉，慢聲說，“我覺得那兩套長款拽地的，還是露背比較好。還有，敬酒的那套我覺得還是改回五分袖，中式的禮服，單肩總覺得有那麽一點違和……”

  紀恬深極力克製著自己，臉上的笑容已經僵掉。

  佟語說完，朝她一笑，“離婚禮還有半個月時間，我想紀小姐一定能做好！”

  一旁的陶子，牙齒已經咬的咯吱作響。

  佟語拎起包，邁著優雅輕快的步伐離去了。

  陶子放下手中的禮服，幾步走到了紀恬深跟前，氣憤道：“恬深，這人有病吧？不理她，就這麽給她送過去！我還不信了，不改她能不結婚？”

  紀恬深也不想改了，當初圖紙改了幾次就罷了，現在可是衣服，折騰的不止是她一個人。

  忍了這麽久，紀恬深心裏是有一點挫敗的。

  她轉身離開試衣間，跑上樓去進了休息室，拿出手機，便撥通了陸韶城的號碼。

  很快的，電話就通了，裏麵響起陸韶城低醇溫和的嗓音，“深深？”

  接這麽快？

  紀恬深瞅了瞅時間，在心裏默算著瑞士伯爾尼與商都的時差，他那裏現在已經入夜了，他應該在酒店。

  聽見他的聲音，她心裏的不痛快莫明消下去了一半，但這一次士可忍敦不可忍，她決定還是告訴他比較好，免得最後幾天佟語再出什麽幺蛾子，工作室所有人都跟著受累。

  “你一個人在酒店嗎？”她輕聲問。

  “要視頻查崗嗎？”陸韶城半是玩笑的語氣。

  紀恬深馬上說，“我哪有？”

  “怎麽，遇上不開心的事了？我聽著你的聲音不太對勁。”

  “你打開餘夢露的保險櫃了嗎？”紀恬深先詢問了一句。

  她把紀恬寧那次提到的餘夢露留有生日禮物的事情告訴了陸韶城，他們都覺得那對訂婚戒指上的數字跟保險櫃有關。

  經過查找，才知道，餘夢露生前真的在瑞士皇家銀行租了一個保險櫃，但瑞士銀行素來以信譽著稱，客戶的保險櫃，隻能客戶本人親自過來才能打開。陸韶城向銀行方麵提交了餘夢露的死亡的證明，銀行又說，已經過世的客戶由其家屬或者配偶才能取出保險櫃裏的東西。

  因為這件事情陸韶城這一個月已經往伯爾尼飛了兩趟，這一次是帶著餘秋彬過去的，餘秋彬算起是餘夢露生前的繼子，是家屬，應該符合要求了。

  “打開了。”他低聲說。

  紀恬深露出了笑容，也鬆了一口氣，“太好了，裏麵的東西是不是醫院的視頻呀？”

  “嗯。”

  “你看了嗎？”

  “嗯。”

  “凶手是誰？”

  陸韶城溫聲說，“你打電話過來不是專門問這個的吧？”

  “我也想知道呀，畢竟我也算是當事人。”

  他笑了笑，“明天的飛機，回到商都我再告訴你。你先說，你怎麽了？”

  紀恬深抿了抿唇，“客戶讓我改衣服。”

  “是不是你之前提那個佟小姐？”他敏銳道。

  “對。”她語氣裏帶著一絲賭氣的意味。

  “我早就說過那樣的客戶直接不理，合同撕了不管，讓她找別人做去。合同違約金是多少，我幫你付。”

  聽他這樣說，紀恬深心裏一陣暖意，於是訴起苦，從圖紙，到布料，乃至工藝，飾品，這七套衣服，她從頭到尾做下來，真的耗盡了心血和耐心，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她竟然這麽折騰你。”陸韶城在電話那端低沉出聲，忽然的，又氣憤起來，“紀恬深，那你還伺候她做什麽？我早就說了這種人不要理她！你怎麽不告訴我她竟是這麽過分！我如果早知道，就算你要接她的單，我也不會讓你接！你真是……別人的老公沒能力還想著壓榨點東西出來呢，我這個老公天天問你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你嘴巴還挺嚴！現在撐不下去了，找我求助來了？”

  他劈裏啪啦一通訓斥，紀恬深愣了愣，好像被折騰的，被勞累的，被折磨的不是紀恬深，是他似的。

  回過神來，紀恬深又覺得有些高興，他在心疼她，才會這麽生氣。

  她放軟了聲音說，“倒也不是來向你求助，人家畢竟是結婚用的嘛，既然接了，就想有始有終的做完。現在，離她的婚禮還有半個月了，我真是不想改了。隻是，要跟她攤牌之前，我還想問你一件事。”

  “你講。”

  “韶城，你是不是認識她？”

  陸韶城冷哼，“我怎麽會認識她？”

  “我的意思是，你那個同誌佟言小姐，是不是跟她有關係。”

  陸韶城停頓了片刻，坦白道：“對。”

  “是什麽關係？”

  “她是佟言的妹妹，不過，我真的不認識她，我從沒見過她。既然是她過分在先，你也不必顧忌什麽。”

  “這樣啊。在雲城看到佟言小姐的墓，我就覺得佟言佟語這兩個名字有聯係，才會忍讓著佟語，我怕我對佟語態度不好，佟言小姐知道後會代入到你的身上，覺得你不近人情，不念舊情。”

  “什麽舊情？”陸韶城擰了眉，“我和佟言隻是工作上的關係，她的家裏人如果有困難找到我的麵前，我也會幫，可是佟語這樣對你，我雖不知道她安的什麽心，但絕不會助長。”

  紀恬深抿了唇，臉上不覺浮起笑意。

  他又說了一句，“你被她欺負了這麽多天，我心疼你還來不及，管她是誰的妹妹。我這就讓元修帶著違約金去找她，讓她自己去解決禮服。”

  “不用不用。”紀恬深趕緊製止，“婚禮還有半個月，你讓她到哪兒找七套合身的禮服去？，我會明確告訴她衣服不會再改了，我已經仁至義盡，忍到不能再忍。不用你出麵，我自己就可以。”

  他聲音低下去，“真的不用我幫忙？”

  “不用，本來就是工作上的事，你一出手，說不定真會變複雜。”

  陸韶城聽著她低婉輕柔的聲音，想象著她此刻的樣子，暗怪自己隻知道盯著佟語，如果知道她受了這麽多累，他會在最開始的時候就結果了這件事。

  傻丫頭，為了他昔日的同誌情，也要自己受委屈。

  以前受的委屈還沒夠嗎？

  “深深。”他低低地念了一聲。

  “嗯。”

  “以後不準再這樣，不要因為我的原因忍氣吞聲。”

  “知道啦。”她作輕鬆的語氣。

  他嗓音低沉下去，又帶著一股懾人的霸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拴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哪有那麽多下次？”她的語氣已經帶了笑意，心情明顯由陰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