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恬深別了臉，抗拒道：“這個味道，我受不了，好腥。”

  陸韶城提起筷子夾了一根折耳根，送進嘴裏，在紀恬深的驚愕之中，嚼著咽了下去，隻聽他說，“我替你嚐，嗯，的確，有點腥……”

  紀恬深趕緊拿了水遞給他，他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不夠。”

  紀恬深將杯子傾了一些，“好些了嗎？”

  “還要。”

  可是杯子裏的水都被他喝光了，紀恬深用調羹盛了一勺菌湯遞到他唇邊，“用這個湯的味道衝一下。”

  “嗯……”

  高國斌看著他們，還真是夫妻。

  他眼神不覺變得深遠。

  曾經，他的身邊也有這麽一個人。

  但他這輩子，隻能把自己奉獻給祖國了。

  高國斌又點上了煙，一口一口抽著，看著對麵的兩口子互動。

  “還是不夠。”

  “陸韶城，你是不是故意的？”

  “那個味道真的衝。”

  “真的？”

  “你連試都不敢試，我都嚼碎咽進了肚子裏，你想象一下那味道得多麽酸爽。”

  “我幫你買瓶飲料去吧。”

  “不用，多喝幾口湯就好了。”

  ……

  高國斌吐著煙圈，睨著陸韶城，心裏默默問候，臭小子，他明明喜歡吃折耳根。不過，懶得再拆穿他了。

  突然高國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身子後靠在椅背上，從口袋裏摸出兩部手機，捏起亮著屏幕的那一台接通了來電。

  “我高國斌。”

  “我馬上回去。”

  陸韶城聽高國斌的語氣，就知道工作上有了變故，他坐正了身體，“怎麽了？”

  高國斌往口袋裏塞著手機已經站了起來，一手拎起外套，身子搖晃了一下，甩了一下腦袋，“這酒後勁大！”

  “我送你。”陸韶城站了起來。

  高國斌定了定神，“好。”

  匆匆結過賬，紀恬深隨著兩個男人下樓，離開餐館。

  上了車，高國斌擰開出門時從餐館冷櫃裏拿的冰鎮提神飲料，猛喝了幾口。

  陸韶城一邊開車一邊問，“什麽情況？”

  “我們布控了很久的一個毒販，臥底的兄弟突然暴露了。”

  陸韶城凝眉，“他現在怎麽樣？”

  “已經脫險，給局裏報告了情況，那個家夥恐怕要跑路，老子盯他這麽久，怎麽可能放他走？已經派了另一個臥底兄弟，扮演買家要貨，準備收網抓捕。”

  “嗯。”

  “你把我送到局裏就走。”

  紀恬深聽著他們語氣平淡的對話，神經卻緊繃起來，她知道真實的情況一定是非常複雜的。

  這時，高國斌的手機又響了。

  他接通，聽著屬下匯報的情況，沉沉地應了一聲，掛斷後對陸韶城說，“我們扮演的買家已經確定了交易地點。不去局裏了，前麵路口右轉，是我們最近的一個布控點，把我送那兒。”

  “好。”

  很快，陸韶城將車開到了指定地點，遠遠地，看到馬路對麵的賓館前停著一輛麵包車，看起來跟普通的車沒有什麽區別，高國斌卻是認得，他探身到前頭拍了拍陸韶城的肩膀，“明天有時間再聯係，我先走了，你們好好玩。”

  陸韶城深看了高國斌一眼，點了點頭。

  高國斌跳下車，腳下虛浮了一下，又猛喝一口冰鎮飲料，便穿過馬路，跑到了麵包車前，車門立刻被打開，他彎身鑽進去。

  “高局。”

  高國斌點了一下頭，抓過隊員手裏的對講機，肅聲呼叫，“楊，你那邊現在怎麽樣？”

  楊姓兄弟，即是現在假扮買家的警方同誌。

  車內，紀恬深看著坐在駕駛座上，透過車窗一直看著那輛麵包車的陸韶城，他俊顏之上是平靜的，卻讓她感覺到不太一樣。

  紀恬深湊過去，輕聲問，“你是不是擔心了？”

  陸韶城回神，見怪不怪的平淡語氣，“這行就是這樣，這種情況家常便飯，他們可以的。”

  紀恬深突發奇想道：“我們不著急回去，就在這兒停著吧，萬一一會兒高先生需要你幫忙呢。”

  陸韶城搖搖頭，“我可不行。”

  “怎麽了？”紀恬深不信，在她心裏，他有什麽不行的？

  誰知，他苦惱地說，“氣質太出眾，做這種基層一線工作，得費些功夫準備。我要是直接上，怎麽也得是個幕後大老板。”

  紀恬深一愣，又覺得很有道理，更是想起元修說，他在紐約扮演黑社會大哥的小弟時，得把頭發染成黃色，紋上花臂，打上耳釘。

  他已經不徐不疾地抽出一根煙，點著了，吸了一口。

  見紀恬深看著他出神的樣子，他打趣問，“怎麽，你還想看我上陣抓賊？”

  紀恬深回神，趕緊搖頭，她才不要讓他涉險。

  停頓一下，她含笑說，“我想知道，剛才你提到的那個沈姐是高先生的什麽人。”

  陸韶城的手搭在了車窗上，輕撣著煙灰，“是他老婆。”

  紀恬深意外，“原來高先生結婚了呀，我以為他單身呢。”

  “他的確是單身 。”

  紀恬深凝眉，“怎麽回事？他們離婚了？”

  陸韶城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一串白霧，凝眸看向她，“你好奇心真大。”

  “我就是想知道嘛。”

  “朋友的私事，我不好跟你講。”

  紀恬深聽到這話，覺得一定是一個特別的故事，她更想知道了，搖晃著他的手臂說，“可是我想知道啊，我又不會告訴別人，我又不是外人，你就告訴我吧，告訴我吧。”

  陸韶城聽著她軟糯的像是撒嬌的聲音，真是招架不住，他無奈地睨向她，“就是一個簡單的故事。”

  紀恬深馬上做洗耳恭聽狀。

  “老高年輕的時候跟沈小姐戀愛了，因為緝毒警的身份，一直沒有結婚，等到了兩個人都三十多歲，老高覺得再拖下去很對不住沈小姐，終於下定決心娶她。在雲城這個地方老高是那些犯罪份子心裏最恨的人，他不敢辦婚禮，婚後，也很小心，不敢跟沈小姐住在一起，兩口子分居生活，搞得像異地戀。可盡管這樣，半年後，沈小姐還是被打擊報複了。她被綁架，營救的過程中，不幸喪命。”

  紀恬深沒有想到是這樣的一個故事，盡管陸韶城語氣平靜，敘述平直，根本沒用修飾詞，就像警察在陳述一個案情，她聽著，已經是心潮起伏。她一時明白，剛才陸韶城提起沈姐，高國斌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是什麽了。

  怎麽是這樣呢？

  “高先生原來這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