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虹從急診室裏走了出來，看到隻有葉真一個人站在外麵，蹙了一下眉。

  葉真迎上去焦急地問，“蘇醫生，紀小姐怎麽樣？孩子有沒有事？”

  蘇虹摘下口罩，又是往走廊那端看了一眼，沒有任何人要來的樣子，她說，“有小產的跡像，已經做了保胎處理。她的精神看起來很差啊，怎麽回事？陸總呢？他怎麽沒陪著太太？”

  葉真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蘇虹聲音沉了些，“你在這兒也不是事兒啊，得通知家屬，她現在需要靜養，身邊沒人陪著怎麽可以？”

  葉真點了點頭，“好的，我會通知一下。”

  馬路上，一輛汽車在薄霧之中疾馳，陸江坐在副駕駛，看著側臉冷峻的陸韶城，又看著前方的路況，不時心揪緊一下，“二叔，你這是要去哪兒？”

  “不知道。”

  “你慢點兒開啊！”

  陸韶城沉默著，踩著油門的腳卻是又加大了力氣，車子嗖地一下衝了出去，街頭的景物迅速地掠過，在霧色之中，更顯朦朧模糊，陸江嚇壞了，大喊了一聲，“停車！”

  他哪裏肯停，直衝過一個路口，值勤的交警看到，揮起手中的旗子吹響口哨要攔下這輛超速的車，然而車子囂張地從交警身邊駛了過去。

  交警馬上使用對講機給下一個路段值勤的同事說明有一輛車牌號為XXXX的黑色奔馳正超速向那個方向駛去，注意攔截。

  車內，陸江驚魂未定之際，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陸韶城的手機。

  而他一張俊顏之上沒有任何表情，根本充耳不聞。

  陸江提醒，“二叔，有來電！”

  他依舊不聽。

  鈴聲停止了，緊接著，陸江的手機響了。

  陸江見是葉真的號碼，趕緊接通，很快就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對陸韶城說，“二叔，葉醫生說小嬸嬸暈倒了，蘇醫生說有小產跡像。”

  陸韶城薄唇緊抿，如冰封了的俊臉，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有了一絲動靜，他開口，冷聲問，“要不要緊？”

  “目前已經穩定住，需要靜養，讓家屬過去。”

  陸韶城聽到這個，沒有應聲，但是，他減速了，車速慢慢降了下來，漸漸趨於正常。

  陸江暗自鬆了口氣，小心地問，“你要去嗎？”

  陸韶城緊握著方向盤，眸色冷漠，仍然沒有應聲，整個人顯得異常的沉靜。

  陸江暗自歎氣，“她身邊沒個人不行的，不管怎樣，孩子已經來到了世上，是無辜的。”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刺激到了陸韶城，他突然又踩了油門，車子再一次飛馳，越過一個路口！路口的交警盡管已被同事提醒，也沒料到這輛黑色奔馳如此狂妄，直接騎上摩托車在後麵追。

  一直到了YD國貿酒店，陸韶城撂下車就進了酒店。

  陸江才追下去，便見後頭緊跟的交警跑了過來，他暗叫一聲不好，趕緊迎了上去，臉上現出焦急的神色，“警察同誌，我有急事！我有朋友在酒店裏出事了！”

  “是你在開車嗎？”警察嚴肅地問。

  “對對，我有原因的，人命關天的，您要網開一麵啊。”

  “你涉嫌嚴重超速闖紅燈……”

  認了錯，交了罰款，扣了分，陸江肉疼地把自己的駕駛證放回皮夾內，跑進了酒店，到了陸韶城的專屬套房，他輸入密碼進去。

  房間裏已經充斥了煙草的味道。

  陸韶城的身體陷在沙發裏，正在抽煙。

  陸江走上前，不及開口，就聽見他冷酷地命令，“通知醫院，不準任何人前去探望！”

  “可是……”

  “有醫生護士死不了！”

  ……

  病房裏，紀恬深醒了過來，意識還沒有完全回籠，視線也有些模糊不清，她隻是感覺到她還在醫院裏，四周極其安靜，安靜的讓她有些心慌。

  突然地，她感覺到有人站在床邊。

  她慢慢轉過頭，便對上了陸韶城幽暗的眼眸。

  她一驚，薄唇顫了顫。

  緊接著，耳畔便響起他的聲音，低沉如這夜色，冰冷如同這季節，“那些真的是你內心的想法嗎？”

  剛剛蘇醒，紀恬深的腦袋還有些亂，她的眼神是空洞的，她動了動嘴唇，聲音發澀，“不好意思，還是被你發現了。”

  “那就是你對爸爸的感覺，那一晚你真是那樣拔掉爸爸的氧氣罩的？”

  紀恬深的腦袋動了動，眸子斂起，眉尖更是蹙緊，原本空洞的眼睛，慢慢地有了一個焦點。

  原來是沒有想起來的，就在這一刹那，腦海裏關於那一晚的記憶，就這麽突兀地冒了出來，一個與她編造的事情，很相似，又完全不同的事件，一下子跳了出來，生生驚了她一下。

  “深深？是你嗎？你來看我了嗎？”

  “你是……”

  “我是爸爸啊，你……你竟然不認得我嗎？”

  “對不起，我怎麽會在這兒？”

  “深深！你這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過來，到我身邊來……”

  “……”腦袋裏突然混亂不堪，她往後退了一步。

  “深深，來，深深，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深深……”

  “求你不要喊了！”她的頭突然痛了起來，頭痛欲裂，像是有人用斧子劈了一刀，並且隨著眼前這個老人的呼喚，更痛！

  “深深，深深，你來，我是爸爸，你和陸韶城到底怎麽了？深深——”

  “啊！”她無法忍受捂住了頭低喊一聲，隻是胳膊揮動之際一下子碰到了輸氧管的帶子，把氧氣罩給帶掉了。

  老人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臉色也異常起來！

  “深……深……”他仍然吃力地動著手臂，讓她近前。

  她眼睛大睜著，驚恐，害怕，無措，想要逃，她轉了身，看著病房的門，邁開了腿，就要奔跑之際，突然地，許多畫麵從腦海裏掠過！

  一瞬間，她記起來了，隨即，淚流滿麵。

  她慌忙回身，顫抖著雙手把氧氣罩拿起，給陸鐵柱戴好，哭著呼喚，“爸爸，爸爸，你沒事吧？你千萬不要有事……爸爸……”

  氧氣足夠，陸鐵柱劇烈起伏的胸口漸漸平覆，隻是剛才的意外耗盡了他的力量，他伸著手，聲音幾不可聞，“深深，你，到底，怎麽了……告訴爸爸……爸爸替你……作主……”

  這時，外頭的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

  在寂靜的夜裏，雖然不大，卻格外清晰。

  紀恬深一時慌亂，她該怎麽辦，她看著陸鐵柱說了句“對不起”，掩著嘴唇，抑製著哭泣，逃出了病房。

  她一直跑，一直跑，到了樓下，甚至撞到了一個護士，她匆忙丟下一句“對不起”一直跑出了醫院大門，迎麵，紀恬寧過來了，扶住了她的手臂，“恬深，你怎麽樣？”

  她淚眼看著眼前的紀恬寧，她的姐姐，她眸間浮出一抹冷意，張了張嘴，一下子栽倒在紀恬寧的身上，沒了意識。

  “你說啊，那一晚你就是那樣拔掉爸爸的氧氣罩的！”耳邊，陸韶城重複的一句話將她的思緒拉回。

  紀恬深顫了一下身子，眼淚嘩地流了下來，眉目間是一抹放棄抵抗的無力，“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