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幽靈客棧(1)
作者:甜水海      更新:2020-03-20 21:27      字數:2340
  我起身繼續騎往黑恰廢棄道班,路過K272道班的時候,進去看了一下。道班已經廢棄,沒有發現任何人,走廊到處是垃圾,房間倒是算幹淨,牆壁上塗滿了住宿騎友的各種搞笑、激情留言。

  剛好在這裏,碰到一隊反方向騎行的騎友,他們隊裏也有一位女騎友。天下騎友見麵一家親,時間有限,進行了簡單交流。這是一支來自浙江的騎行隊,是從國道318川藏南線進西藏,反騎國道219新藏公路,然後再騎去烏魯木齊。

  他們今天從K324廢棄道班過來,到了K272道班也進來看看,互相交換了後方的路況信息和前方的吃住信息。時間還早,他們趕去麻紮兵站,而我也要趕去黑恰廢棄道班匯合花兒。

  午後的昆侖山,天氣往往都會變化,刮風基本是確定的。至於還有沒有其他的,那要看運氣了,可能是陽光強烈的炙烤,可能是烏雲壓頂的下雨,可能是風寒骨冷的雪雹。今天我的運氣不錯,隻有陰天,小逆風不太礙事。

  在騎行的路上,路碑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標誌,騎友間的交流一般會基於路碑K多少,作為交流路況信息和注意事項。新藏公路很多路段沒有手機信號,在路碑上給後麵的騎友留言,在沒有手機信號的路段,這是前後騎友之間的一種通訊方式。

  在K275的路碑上,我看見了一行字“哥:我在黑恰等你花兒”。通過來往車輛司機帶話、帶紙條的方式,也是新藏線沒有手機信號的路段,騎友間常用的一種聯絡方式。

  騎去黑恰廢棄道班的路上,又碰到一個自駕遊的人,特別熱情,問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為什麽要騎行,為什麽要騎新藏線,打算騎多久,路上怎麽吃和住,自行車壞了怎麽辦,怕不怕不安全……一路上,幾乎在身邊停車的人都會問這幾個問題。

  騎行者,在部分人的眼裏成了“行為藝術家”。

  陰天不再,轉到幾個彎道又出來了太陽,下午7點騎到了K288海拔4050米的黑恰廢棄道班。

  在路基下的葉爾羌河灘裏有兩個院子,一個新的院子停放著車輛,那是鐵礦公司。另一個舊院子略顯破敗,殘垣斷壁,像是經受了戰鬥的襲擊,這是黑恰廢棄道班。

  從公路下來的土路,直接衝向廢棄道班破院子的圍牆前,圍牆的門口左邊有四個字:醫療救護。

  在過去某些年代裏,新藏公路上的道班是昆侖山荒野裏極少數有人的地方之一,道班工人搶救過不少過路人的生命。

  自從2002年起,國道219新藏公路由地方公路局移交武警交通部隊負責養護,沿路的道班工人紛紛撤走,隻剩下廢棄的道班工房。

  荒野依舊,新藏公路上有人的地方越來越少。廢棄的道班工房,盡管破敗不堪,垃圾滿地,無意中卻成為騎友們騎行新藏線停留過夜的“天堂”。就像在沙漠中,沒有了水,你得逼自己一手掐著鼻子,一手往嘴裏倒下自己的尿。

  我大喊了一聲:“花兒”,如果沒有應答,我就去旁邊那個停有車輛的新院子。

  很快,花兒從廢棄道班裏走出來,笑著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我推著自行車進到院落,在走廊的大門處,瞅見四個字:幽靈客棧,我的心不禁一顫。

  “你不怕嗎?”我指著“幽靈客棧”四個字說。

  “剛到的時候,我也被嚇著了,幸好有大胡子、胖子、耿哥陪我進去看。”花兒看了看“幽靈客棧”四個字說。

  “你剛才是從裏麵出來啊,裏麵很暗。”站在走廊門口,我說。

  “適應一下好多了,旁邊的那個院子有人,沒有騎友住這裏。”花兒說。

  “旁邊的那個院子,不讓住嗎?”我問。

  “大胡子去問過保安,保安說礦工住滿了,我們隻好來這裏住。”花兒說。

  “那大胡子他們人呢?”我問。

  “他們上去301了”花兒說。

  “你怎麽沒去?”我問。

  “跟你約好了,是在這裏。手機又沒信號,煩死了,隻好在這裏等你咯。”花兒說。

  “據說301是鬼屋,鬧怪事。”我左右瞅了瞅,輕聲說。

  “啊,這麽邪?那他們會不會有事?”花兒睜大眼睛看著我說。

  “傳說的。這裏還寫著‘幽靈客棧’呢。這裏是‘河邊幽靈客棧’,301那裏是‘山上幽靈客棧’。”我笑著說,並不當一回事。

  “哎,叫什麽都行,晚上沒什麽事就好。有你在,我啥都不怕。”花兒摟著我的胳膊說。

  “你跟他們騎過來,怎麽樣?”我問。

  “沒什麽事,中間休息了幾次。”花兒說。

  “讓你一個人呆在這裏,委屈你了。”我說。

  “知道我委屈就好,一會你做飯。”花兒說。

  “好嘞,一會給你加雞腿。”我說。

  “有個屁雞腿”花兒說。

  “有,你摸一下這裏看看。”我說,指著某個地方。

  “哦,讓我捶一下是不是?好啊。”花兒小拳頭雨點般砸過來。

  “河邊幽靈客棧”是低矮的平房,牆壁許久沒有粉刷過,落滿灰塵。再加上走廊的窗戶狹小,走廊內光線昏暗,我的眼睛一時半會沒適應過來。

  “走廊太暗了”我邊推車進去走廊,邊說。

  “在房間裏好一點,我進了房間後就卡住門,都沒出去,在房間裏等你來。”花兒說。

  把自行車推到花兒已經清理好的房間,看到房間有窗戶,比走廊要亮堂一些,房間的門也能關上。

  放好自行車,我去檢查整座“河邊幽靈客棧”。走進左手邊走廊盡頭那間昏暗的屋子,滿地狼藉,裏麵的牆上寫著“五星級喜來登酒店”,地上有灶台和炊具,這裏是以前道班工人的廚房。廚房的木門已經不見了,可能被人拆去烤火了。其他幾間房間,地麵目之所及到處都是垃圾,像是某個大逃亡年代留下來的。

  太陽還在很高的位置,離天黑還有兩個半小時。今天騎行不累,於是我和花兒去隔壁鐵礦公司的院子拜訪一下。雖然隻是暫時做一個晚上的鄰居,但是到了別人的地盤,好歹打聲招呼。

  快到鐵礦大院門口的時候,院子裏一條大黑狗衝了出來,花兒嚇得趕緊躲在我的後麵。大黑狗遲疑了一下,沒有叫,耳朵不是豎著而是貼著頭皮,搖著尾巴,一路小跑衝到我們前麵。

  我的天!這難道是老家那條叫黑布的老狗,騰雲駕霧到這裏來接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