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順流而下(1)
作者:甜水海      更新:2020-03-20 21:27      字數:2221
  早晨,麻紮兵站附近的住宿點前,陽光明媚,天空幹淨的像水洗過一樣,纖塵不染。山上下過大雪後,山下的天氣往往都會好上一陣子。

  清風撲麵而來,我站在葉爾羌河邊,並不覺得有一點冷意。

  今天從麻紮兵站出發,沿著葉尓羌河逆流而上。新藏公路在海拔3784-4050米之間畫心電圖,雖然總體是上坡,但是沒有大起大落,緩慢起伏中前行。

  對於不少騎友來說,這將是挺無聊的一段旅途。沿著葉爾羌河穀騎行了40公裏後,四周的一切跟40公裏前差不多,如果非得說這段路有點什麽變化的話,也許隻是天氣變化增加了點氣氛。

  我們總希望旅途和人生像電影一樣跌宕起伏,精彩不斷,並希望電影像電視劇一樣漫長。但是,普通人真實的旅途和人生卻像某些電視劇一樣平淡冗長,更像這段畫心電圖的起伏騎行。電視劇才是人生本來的樣子,在你的電視劇裏,有些人隻活了幾集,有些人多活了幾集,有的人活在前麵幾集,有的人活在後麵幾集。

  早上,和大胡子、胖子、耿哥聊了聊,他們都沒有計劃直接翻過黑卡達阪去三十裏營房,隻是說先往前騎,看看再說。

  花兒經過半天休整,狀態很好,我們今天的騎行目的地是K288海拔4050米的黑恰廢棄道班。

  “花兒,今天我們慢點騎,我想看看葉爾羌河。”我說。

  “有啥好看的?”花兒一臉疑惑地問。

  “這條河可不簡單”我說。

  “我跟他們往前騎,你後麵跟上來。”花兒說。

  “這一帶沒信號,不敢讓你一個人騎。”我說。

  “沒事,他們好著呢,來來往往的車不少。”花兒說。

  “還是不放心你”我說。

  “沒事,放心吧。”花兒安慰我似的說。

  “那你要把英吉沙刀放在趁手的地方,隨時……”我說,示範拿著刀子捅的動作。

  “別婆婆媽媽的”花兒說。

  “嗯?......OK”我說。

  吃過早餐,花兒今天跟著其他車友騎到前麵去了,我一個人在後麵慢慢悠悠騎,感受在極致荒涼的昆侖山中流淌的美麗葉爾羌河。未來,不知道何時,也許不會再有機會來到葉尓羌河邊。

  在路上,我有時候會坐下來感受它,觸摸它,感受它跳動的脈搏和當下溫婉的氣息。這個時候,它成了我的葉爾羌河。

  葉爾羌,維吾爾語的意思為“土地寬廣的地方”。葉爾羌河的源頭在喀喇昆侖山脈,全長1200多公裏,流經南疆的葉城縣、阿克陶縣、澤普縣、莎車縣、麥蓋提縣、巴楚縣7個縣域。葉爾羌河灌溉麵積高達660多萬畝,養育著南疆240多萬人口,是新疆最大的灌區。

  我戴上耳機,手機音樂上放著王月明的曲子《青海青》,雄渾蒼涼,一段孤獨、紮進荒蕪的旅行即將開展。

  騎去黑恰廢棄道班,我選擇經過建於1964年的猛進橋。這樣一條滿身泥塵的老橋,仍保留著那個年代特殊的印記。猛進橋邊的河灘地上生長著低矮的紅柳、針茅草這類植物。

  這樣一條默默無聞的小橋,它的使命隻是不讓麻紮達阪上流下的雪水衝毀路麵,並沒有多少豐功偉績,生命曆程並不“金光閃閃”,但似乎卻是不可缺少的。

  猛進橋就像我們平凡的父輩,在各個角落當著螺絲釘的角色,用他們滄桑的脊梁撐起國與家的一片天空。就是這樣一條蹬兩下就會跨過去的橋,也許從未沒有人注意過它,就連葉尓羌河的夏季大水也未能傷到它。

  猛進橋的左手邊已有新橋,很少會有汽車和行人再走舊橋,但是它並沒有被徹底廢棄,寶刀未老,仍在發揮著餘熱。

  一過猛進橋,就算是從麻紮兵站正式出發,走向昆侖山未知的深處。今天的騎行地貌,跟前天從庫地村到204廢棄道班差不過,都是沿著河穀,逆著河流而上,河穀兩邊的山都是一樣的荒涼和寸草不生。

  要是有人接上一句“鳥不拉屎”,我也不反對,確實沒有看到鳥,連烏鴉都沒有。隻是這一段的葉爾羌河穀比哈拉斯坦河穀要寬闊的多,哈拉斯坦河隻是葉爾羌河支流的支流。

  偶爾轉個河灣,公路探出頭去,就會有雪山出現在你的前方。

  新藏公路旁,葉爾羌河兩岸的山體滑坡嚴重,泥石流嚴重,夾砂帶泥衝擊到葉爾羌河內。

  從這一段葉爾羌河兩岸的切割和公路的坍塌情況來看,夏季雨季時,喀喇昆侖山和昆侖山的冰川融水可能會大幅增多,加上沿途支流的流量增加,葉尓羌河流域的流量將顯著暴漲。

  這一段的葉爾羌河河水,在坡度較大的地段,水色渾濁,拖泥帶水。山上泥石滑落到葉尓羌河裏,形成堵塞,以致河流經常在寬闊的河灘上變換方向。

  有時候,激流難免會侵襲到公路上來,形成塌方,造成危險路段,河灘裏還留存有汽車的殘骸。

  葉爾羌河河水在平緩的地段則變成藍綠色,像翡翠般,惹人喜愛,在灰色的河灘中異常顯眼。

  葉爾羌河突破西昆侖山的多重攔阻,給寂寞無趣的西昆侖山帶來盎然生機。在葉爾羌河的中遊,古代名為蔥嶺的帕米爾高原上,有一個中國最“牛”的縣——塔什庫爾幹塔吉克自治縣,那裏有雪山、湖泊、草原、花海,還有熱情好客的塔吉克族人。

  每年春天到來,3月中旬往後,葉爾羌河穀兩岸雖然仍是陡峭、嶙峋、荒蕪、寸草不生的絕壁,但見美麗村莊裏,在藍綠色葉爾羌河河水的邊上,卻是杏花如雲霞般傲然怒放,美景天成。

  當搖搖晃晃地走過葉爾羌河上的簡陋小木橋,或者在夕陽牧歸的時候,跟在羊群後麵,趕去與杏花的約會,在遠處雪山、白雲、藍天、村莊的襯托下,有一種回歸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覺。

  坐在葉爾羌河岸邊,我想,現在,如果葉爾羌河的水量可以浮起一艘船,而我也剛好有一艘船,哪怕是羊皮筏子也行,就可以順著葉爾羌河漂流到位於西昆侖山腹地的塔吉克族村莊,做一個真正“冰山上的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