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威武(12)
作者:瞻星      更新:2021-06-26 07:42      字數:4056
  十二章公主威武(12)

  ??李世民知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之後果然大發雷霆。

  ??昭陽被罰禁閉三月,孫貴妃管理後宮不力罰俸半年。本是同樣分擔宮權的韋貴妃卻沒什麽懲罰。眾人暗地裏都道孫貴妃受罰是因為受到了昭陽的牽連。

  ??昭陽禁閉之後,孫貴妃也少出來走動,崔太妃又是常年安居在寢殿的性子,一時之間韋貴妃一家獨大。韋貴妃宮裏出來的人都比其他宮人要得意幾分。往日裏,眾妃都要避其鋒芒,如今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觸了韋貴妃的黴頭。

  ??可沒等囂張一月,廢妃的旨意也跟著下來了。聖旨一出,後宮諸人震驚不已。

  ??韋氏木愣愣地跪在地上,前麵宣旨太監的聲音聽起來既冷硬又無情,“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貴妃韋氏,恃恩而驕,恃寵放曠,弄權後宮,濫用私權。經刑部、宗正寺查證:其一罪,於宮禁之中散布流言,損害三公主昭陽清譽;其二罪,貞觀十六年,勾連外黨,謀害永河長公主性命。罪人韋氏,枉顧聖恩,縱欲失德,密構奇衺[注1],十惡不赦,今革除其封號,貶為庶人,交由宗正寺問罪。”[注2]

  ??韋氏一下子失了力氣,跌坐在地上。若說先頭提到昭陽時,她還會慶幸自己能有回頭的餘地,但謀害永河的事情查出來,她就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永河成親剛滿三月就落入冰河之中,昏迷了三天未醒,太醫院來人看過幾波,皆是搖頭不好。當時李世民發作了一大批永河身邊的宮人,怒極之時差點要把駙馬砍了。

  ??韋氏當時也是心驚後怕,夜夜驚慌聖人會查出是她下的手,可是見永河高燒不退、危在旦夕,她心底又暢快不止。這深宮之中她第一個恨的就是永河的生母長孫皇後。她的身份及不上她,容貌及不上她,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和情分更是無法和長孫相比。她忍下一個長孫皇後,沒想到後麵還有一個賢妃,不過是個民間的粗俗女子,身份、地位、容貌乃至跟隨聖人的時間,她樣樣比她強,為何還是比不過。

  ??她怨恨、不服,連帶著這兩個人的女兒一並恨上。尤其昭陽和永河,一個比一個驕橫,一個賽一個的不服管教,她們肖似其母的麵容,每每讓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她借著永河大婚安插自己人,尋機下毒手,終於找到了機會,誰知那小賤人這麽命大,那麽冷的冰河居然讓她挺過來了。

  ??韋氏從一開始下手的驚慌,到後來未得手的怨恨,但從始至終沒有後悔過,她隻恨為什麽她們就那麽好運,為什麽聖人就那麽疼愛她們,為什麽她贏不過她們的母親,連她們的女兒也贏不過。

  ??宣旨太監一揮手,從身後出來的兩個內侍一把從韋妃宮殿裏跪著的宮人中拖出一個神情驚惶的太監。

  ??那太監叫榮安,從他開始傳播李世民有意嫁昭陽去吐蕃。和他勾連的沈媽媽,是他的親生母親,也當初設計永河落水的主謀之一。事成之後,那些人早早被韋貴妃打發出去,隻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如今正被刑部押回長安受審。

  ??韋妃神情漠然看著那小太監被人拖出去,隻後悔當初優柔寡斷,沒有及時把這兩人處死,這才留下把柄。

  ??薑虞後來聽到消息大大吃了一驚,天道隻會讓她繼承那些已經死亡的人的身份。她醒來以後周圍人也都在請罪沒有照看好公主,所以她就想當然地以為永河真的是意外落水而亡,完全沒有細究過繼承的記憶裏落水前後的異常,沒有想到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現在想來是一葉障目了,韋貴妃到世界線後期都能指揮得了殺手,誰能肯定她之前不會對永河出手呢。

  ??薑虞一時暗惱韋氏的狠毒,一時又唏噓不已。韋氏一擊不成,未必沒有後手,隻是自從薑虞來了以後,就簡化了身邊的人事任用,圍繞在她身邊的都是及其親近的人,不是原主阿耶那裏安排下來的,就是母親留給她的,再者就是從小照顧她的。薑虞可能就這樣躲避了危險。其實按原本的人員安排,如果不是出宮建府事情太多,公主府稍有忙亂,韋氏也找不到機會害死原主。

  ??薑虞倚在窗前發了好一會兒呆,窗外的山茶開得正好,朵朵碗口大,極其明豔。薑虞無心賞花,因為原主人是被謀害死的這個結果,讓她心裏很不舒服。永河隻是皇帝的女兒而已,韋氏何至於此,難道永河還能跟父親的妾室分寵嗎?

  ??趙弘撩了簾子,進了室內,到薑虞的對麵坐下,一反往日謹小慎微,大膽地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讚道,“蒙頂石花,公主這裏總有好茶。”

  ??薑虞轉頭看他一眼,淡淡道,“這是蜀地上貢的明前茶,一錢抵十金,我這裏攏共二兩,這剛泡的第一壺,我還一口沒喝。”

  ??趙弘猛地嗆到了,掩著嘴咳嗽不止。咳嗽稍止,就手足無措地站起來請罪,“公主恕罪,臣……”

  ??薑虞微一頷首,止住他的動作,“恕你無罪。”

  ??趙弘如今也是皇家人,而且韋氏所犯之罪非同小可,朝內外都有耳聞。他竟不知當初那般意外竟是人為,如今後怕不已,一接到消息就趕來薑虞這邊。

  ??他是想安慰薑虞的,可是嘴笨口拙也不知道該安慰些什麽。不說不對,可說什麽好像也不對。腦海裏演練了數遍自認為瀟灑的開場,一開始就先被薑虞破了功。

  ??薑虞看他的狼狽相,這才笑起來。她發現自己有點惡劣,對於欺負趙弘這樣的老實人格外有興趣。欺負完,心情就好起來。

  ??真是罪過罪過,薑虞在心中懺悔。

  ??薑虞看他踟躕著不敢動那杯茶,自己提了袖子給趙弘添了一杯,又再給自己倒上,“我知道你是為什麽來的,駙馬有心了。我現在心情尚可,你也不用說什麽來安慰我了。我隻是對韋氏的做法有些不能理解。”

  ??接過那杯茶的時候,趙弘的指尖不經意摸過對方玉白的手指。他立時握緊茶杯,任由那稍燙的杯壁蓋過心底的燥熱。

  ??他幹咳一聲,“公主無事就好,至於韋氏……”他神色立時顯得冷硬,“如此狠辣的心腸,所思所想定然與常人有異,公主不必想太多,她有此下場,也是必然。”

  ??“好,那就不提她了。時候不早了,駙馬在這裏用飯吧。”

  ??趙弘按下心底的喜悅,平靜道,“是,謝過公主。”

  ??薑虞不太遵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飯桌上也會和趙弘說兩句。看見趙弘吃得挺香,就突然發現和駙馬的日常還挺規律的,簡單來講就是吃吃喝喝。

  ??早上碰見打個招呼,如果逢上休沐,中午過來就會留飯,最多的時候傍晚來請見,也會再吃一頓。基本隔兩天兩人就能聚一餐。

  ??唔,這樣說來,好像趙弘每次來的時候都趕上飯點。所以駙馬這麽窮的嗎,蹭飯這麽積極?

  ??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幹飯人的思想在唐朝同樣適用哈。

  ??薑虞完全想歪了,趙弘確實是有意踩著飯點過來,卻不是貪圖那些吃食,隻是因為這個時候薑虞總會留他下來,然後他就可以順勢留下。

  ??趙弘覺得公主的房間裏總有一種幽幽的香氣,香遠益清,有點像蓮花,又有點像茶香。他在自己的房間裏換了好幾種香,但總不是他在公主房間裏聞到的那種。午夜夢回,他在自己不堪其擾的夢裏總能嗅到那種香味,絲絲縷縷抓也抓不到,撓的他裏裏外外的癢。一覺醒來,隻恨不得挖個洞,鑽到地底下去。

  ??“駙馬,你想什麽呢?”薑虞看著吃著吃著就愣住的人,把人喚回神來。

  ??“沒、沒什麽。”趙弘猛地咽了一大口飯,捏著筷子卻恨不得猛抽自己兩耳光。

  ??用過飯後,兩人又下了一會兒棋。當初趙父確實沒有誇大自己的兒子,趙弘在琴棋書畫一道上確實是個奇才,古代娛樂設施少,薑虞沒事打打棋譜,漸漸發展成第二娛樂項目(第一是騎馬射箭)。趙弘在棋盤上很是忘我,平常對她恭恭敬敬,生怕有一絲怠慢,到了這時候就什麽都忘了,死咬著局勢不放,兩人鬥得旗鼓相當。

  ??隻是今天趙弘很有些心不在焉,開場一局就被薑虞吃了大半個棋盤的黑子。

  ??薑虞倒沒有不悅,隻是有些好奇,趙弘從沒有這麽不在狀態過,“駙馬是怎麽了?”她又笑道,“難道其實駙馬才是有心事的那個,今天過來不是寬慰本宮,而是想讓本宮開解開解你?”

  ??趙弘穿了一身藏藍的圓領袍衫,袖口處用銀線繡著祥雲的紋飾,腰間的革帶掛著香囊和雙魚佩。一身打扮襯得人溫潤如玉,垂目捏著棋子的模樣也叫人心折。

  ??趙弘放下手中的棋子,看向對麵的女子。女子打扮的很清爽,半挽的發間點綴著珍珠,兩耳也簡單地垂著明珠,隻是烏發如雲,新眉似月,雙目含星,朱唇榴齒,不靠外物也是天生的神女模樣。

  ??趙弘從袖中掏出一個紫檀木雕花的漆盒,推到薑虞眼前。

  ??“給我的?”

  ??薑虞打開一瞧,一隻上好的白玉簪,通體盈潤,微微透著亮,沒有一絲雜色,簪尾雕刻鳳回首,很是別致。

  ??趙弘道,“這是獻給公主的生辰禮。公主錦衣華服所用無一不是珍品,臣想不到到底什麽能入公主的眼,思來想去,唯有一點金石手藝尚可。所以鬥膽雕刻一支鳳簪獻給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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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音“奇邪”。詭詐,邪偽不正

  ??注1:參考許多廢後詔令改的,包括順治廢董鄂氏、宋哲宗廢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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