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聶衛平從廠子裏回來。

  他回來得晚，邊吃家裏的飯邊聽芽芽叨叨，飯碗一擱說“嗯，咱們找媽說說去”

  蔣文英那屋本來還亮著等，兄妹兩話音剛落啪嗒一下就滅了。

  屋裏頭，來找蔣文英談心的葛家媳婦在黑暗裏問：“咋還關燈了呢。”

  外頭兄妹兩一頭霧水，裏頭來找蔣文英談心的葛家媳婦也莫名其妙，問：“沒事滅燈幹什麽”

  蔣文英就把芽芽要去親生父親家鄉的事說了。

  葛家媳婦小聲說：“抬頭不見低頭見，這不是脫褲子放屁麽，芽芽真想做的事，躲著有用麽？”

  蔣文英心想也是，但已經拉燈就不糾結了。

  葛家媳婦瞪大眼睛，“那我咋出門。”

  出啥門，蔣文英把枕頭讓出一部分，“今兒就在這裏睡！”

  隔天一大早，葛天放就上門找媳婦了。

  誰能想到串個門，回不去了？

  吃了早飯後老聶家圍坐一團。

  出遠門，那可是想都不敢想，聶互助和聶合作都躍躍欲試，不斷的跟芽芽眨眼睛，眼睫毛都眨掉了好幾根。

  田淑珍察覺到了，朝兩人腦門呼呼就是兩巴掌，讓人想都別想。

  聶老太出乎意料的倒是不反對，撇去種種原因，芽芽現在在京都上學，學雜費全免，每個月從醫院能掙錢，加上放在銀行的存款，一路上開銷肯定都自己出，情況是不一樣的。

  她還選好了人。

  “三牛，你帶著芽芽跟敬修去，一路上有個照應”

  聶三牛悄悄捅芽芽的背，他才不願意出遠門呢，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

  幹完活打點酒，約幾個兄弟吹吹牛快樂逍遙得很。

  聶老太瞧見兒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得拿鞋拔子就抽。

  她也有私心啊。

  三個兒子裏，隻有聶三牛眼界最小，她這不是想讓人出去見見世麵嗎。

  田淑珍也不想讓丈夫出遠門，一家人安安心心的生活就好。

  “我去吧”聶衛平道：“廠裏頭不忙。”

  他現在在廠裏沒少被穿小鞋，莊師傅也沒有辦法。

  當然明麵上不能讓家裏人擔心，聶衛平道：“我正好到處看看增進廚藝”

  芽芽附和：“是真的，京都很多小吃咱們這裏都沒有，以後三哥手藝好了可以自己賣吃食，沒有人跟自己競爭。”

  這倒是，蔣文英，聶海生和聶衛平都點點頭。

  他們都是在外頭見過世麵的人，很能感同身受，隻剩下三房一家四口傻乎乎坐在那連想都想象不出來，看得聶老太又想拿鞋拔子抽人。

  現在已經不用朝生產隊交錢了，也就是聶衛平一個月的工資除去交給家裏的公賬還能有剩不少，出一趟遠門倒也能支持得起。

  大夥又商量了一通，最後決定由著聶衛平跟著芽芽一塊去S城。

  京都那邊，劉秀珠跟蔣文英的想法一樣，兩個孩子怎麽就覺得隻要有對方陪著，這事就一定能成呢？

  後來知道有聶衛平跟著，再加上也都是靠譜的孩子，也就答應了。

  這會體現出李老爺子運輸部的好了，很快就安排了車子，一路把親孫子送到了北方。

  正是酷夏最炎熱時，李敬修到的時候是傍晚，整片橙黃色的晚霞籠罩著村莊。

  他現在長開了，脫去了以前的稚嫩，聶老太跟田淑珍都不太敢認。、

  李敬修倒是喊得很親熱，忙把人往屋裏頭迎。

  院子裏，屋裏頭擺設跟以前差不多，隻不多新添置了一些東西。

  田淑珍瞧了眼李敬修帶來的禮物，不少好東西啊。

  都沒等她好好看看，聶老太已經收拾收拾拿到自己屋裏，又把自己珍藏的那些小零嘴都拿出來招待李敬修。

  “芽芽擱外頭玩去了。”聶老太喊隔壁屋的合作互助，讓人去把芽芽喊回來。

  田淑珍說：“媽，一塊去的，都不在家。”

  李敬修莞爾一笑，起身客客氣氣的說正好，他順道四處轉轉，回憶回憶小時候的景色，等會還想去以前的家瞧一瞧，家裏不養著一隻大白狗麽，走時候被房東家又要回去了，也可以瞧一瞧。

  聶老太樂嗬嗬的說：“去吧去吧，都沒變呢。”說著奔出屋裏，抓了一把孩子們采的覆盆子不由分說的就要往李敬修的褲兜裏塞。

  李敬修顯然更能在大人麵前遊刃有餘，一邊接著一邊說：“謝謝奶奶，京都那沒有這些好東西，我正好想著呢。”

  聶老太更高興了，人走了還在拿觀望，連今天家裏最重要的活都不在心思上了。

  老聶家的女人正給雞蛋試水。

  雞蛋孵化半個月之後就得試水，大盆子裏裝著半盆淺淺的溫水，蔣文英和田淑珍挨個的把雞蛋往溫水裏放，一放就是十多個。

  他們家的種雞好，每回到了孵蛋的時候總有不少人來討小雞，連領村的都有。

  老聶家還是跟以前，一隻小雞換別人家的母雞十天，這十天裏下的雞蛋都是老聶家的。

  誰都樂意，因為自家的母雞到老聶家後，回來時總是油光水滑勢頭高昂的。

  不肯出雞的就出錢。

  每年賒小雞都是一隻五毛錢，老聶家的要一塊錢。

  男人都覺得貴，主婦都覺得劃算，一隻好雞下蛋率高，早就能掙回本了。

  溫水裏，雞蛋在水麵上立起來的，就是孵化成活的好蛋，田淑珍正拿著抹布擦幹淨重新放回雞窩裏讓老雞婆孵，一邊說：“今年來找咱們要雞的少了好多。”

  村裏村外有人嫌棄她們家出了個蹲風眼的小紅子，也有不樂意搭理，怕染上壞運的。

  賣雞仔可以掙錢，錢少了田淑珍當然心裏有疙瘩。

  聶老太正把橫著的，不會搖著的雞蛋挑出來放到另一邊。

  這些雞蛋受精失敗，怎麽孵也孵不出小雞，挑出來可以吃了，她瞪了眼兒媳婦，還沒開口說話就碰見蔣文英提著兩隻新雞皮進門。

  新雞婆就是沒有下過雞蛋的母雞，她把手裏的一隻給田淑珍，“互助月事也來了，給她補一補。”

  田淑珍趕緊接過，扯出個笑臉來，說：“哎呦，她身體那麽棒，吃什麽不是吃。”

  本地男孩差不多大時都吃小公雞，女孩子來月事後吃小母雞，都說吃了對身體好。

  蔣文英到城裏送了菜後特意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