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沒睡好，隔天一早跟王勝意去胡同口買生煎包時就有點犯迷糊，越看覺得前頭一個老太太特別像蔣文英。

  那人不排隊，拿了紙包著的生煎包就走，王勝意看著來氣，喊了兩句：“前麵那個不排隊的嬸嬸，大家都長眼睛呢。”

  老板說：“人家不是插隊，是付了錢忘了拿包子，回來拿一下。”

  女人一轉頭，王勝意咯噔一下，甭說像，那眼神妥妥的就是蔣嬸吧。

  蔣文英眼神嫌棄，還不忘數落幾句：“年紀輕輕的不朝別的方麵努力，跑這跟老人家搶包子，就知道吃，還眼睛瞎！”

  “媽”

  芽芽頓時清明了，猛撲過去把蔣文英抱了個滿懷。

  “老姐姐，這是我閨女，就剛才跟你說現在在醫院上班那個。”蔣文英扭頭跟身邊一老太介紹，又拉著芽芽說：“京都人就是熱情，趕緊跟人道個謝，不然你媽我還在外頭亂晃悠呢。”

  芽芽一聽特別真誠，剛買的生煎包就要往人手裏塞。

  “奶奶，我媽頭回來京都就碰見您這樣的大好人了。”

  不說人長得好看，再加上一張甜嘴就是有優勢，人家本來隻是舉手之勞，給誇得高興極了，走時腳步特別輕快。

  薛愛蓮也已經起床，正燒茶水準備喝上一杯花茶醒醒神，聽見外頭的動靜出去一看，又驚又喜的趕緊迎出去。

  蔣文英拉著寶貝閨女正一通好說，之際叨叨人怎麽瘦了。

  薛愛蓮也稀罕八叉的之際瞅附和說她也覺得是瘦了，臉頰都沒有二兩肉。

  一旁的的王勝意打量著芽芽確實已經有點發尖的下巴，心想，那隻能叫長開了吧！

  就在蔣文英巴拉巴拉說著來的目的，薛愛蓮罵老章家居然存著那樣心思的時候，芽芽已經熟門熟路的去翻媽的包裹，找出來一袋用尿素袋子裝的，沉甸甸東西。

  一翻開，一袋子土。

  蔣文英說：“在家老擔心你水土不服，我跟你奶親自在灶台，菜園，地裏，反正就是家裏角角落都鏟了些土帶來，你要是水土不服就泡著喝，本來一袋子裝得挺滿，你哥怕我提不動，說你人小也吃不了多少，就改為半袋子。”

  這濃烈的愛芽芽有點難以承受，盯著半袋子土：“媽，我...吃不完。”

  蔣文英說：“也不全是讓你吃，還有一小袋給敬修，讓他撒在他們學校裏，聽說土進了大學校門就有靈氣了，種出來的東西特別好吃，我琢磨那個地方人腦子都聰明，放那好。”

  蔣文英雖然第一次出遠門，一點也不露怯，還讓閨女趕緊上學去，別遲到了。

  這邊聊得火熱，那邊馬建國連襟兩也急得嘴上長燎泡。

  蔣文英一路上吃他們的，喝他們的，花他們的，但為人好說話，讓幹啥就幹啥，儼然一副沒有見過市麵的淳樸鄉下女人。

  一到京都，說要去上個廁所，結果人沒了。

  連襟兩隻是想讓人過來做證，沒想把人弄丟，心驚膽戰的站在火車站等了好幾個小時，回家以後急得不行。

  這年頭報失蹤案得過24小時，而且多半找不著。

  連襟兩一晚上都沒有睡好，把人家帶來京都，結果給整不見了，虧心啊。

  誰知道早上醒來，門外叉著腰，精神勁頭十足的女人，不就是蔣文英麽。

  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被蔣文英甩了個大耳刮子。

  蔣文英常年幹粗活，想當年扛米袋，可是一袋袋扛下來不喊累，不休息的，那雙手早就因為幹農活而磨出了重重的老繭，又抓了先機，愣是把也不算清瘦的馬建國給打蒙圈了。

  薛愛蓮也嚇了一跳，剛才在路上，她還安慰蔣文英，讓人不要怕，崩管老章家有多少人，難道他們還能不講道理不成？

  萬萬沒想到，不講道理的是蔣文英。

  上班時間，胡同口十分熱鬧，馬建國瞧見失蹤人口自己找上門的喜悅已經被一巴掌衝得無影無蹤，捂著臉頰沒有回過神。

  蔣文英根本就沒有給他還手的機會，打完就退到了安全距離，然後開始巴拉巴拉的把馬建國連襟怎麽到他們家，怎麽花錢讓她做假證，把黑的說成白的，把老章家的骨頭往外推雲雲。

  話鋒一轉聲淚俱下，再說芽芽到他們家前多可憐，那麽小的一個孩子被人讓來讓去，在別人家裏寄人籬下等等。

  這年代的人淳樸，又是上班高峰期，幾乎整個胡同的人都知道馬建國怎樣黑心肝了。

  章文佩顫巍巍的指著丈夫的鼻子，“你不是人。”

  蔣文英冷冷說：“行了，別哭了，把你們老章家的人都找來”

  躲在馬建國身後也想說兩句話的小姑娘還沒開口就被一個凶神惡煞的斜眼又給逼了回去。

  親爸挨著那一巴掌太過震撼，她怕。

  後來兩家一對峙，蔣文英發現這小姑娘壞心眼，跟老章家的人到處說芽芽的壞話時恨不得當場把人打一頓，隻不過小姑娘慫了，直到蔣文英離開京都時都沒敢出現。

  老章家四個閨女兩個兒子。

  除去章月嫻，剩下三個都是男人當家，而兩個娶媳婦的，宗族裏大小事也多交給媳婦打理，於是形成了芽芽問題上，真正的章家人所知甚少。

  再加上馬建國這閨女時不時就睜眼說瞎話，幾個老姑大舅小舅的，不僅認為芽芽很可能壓根就不是章月嫻的親閨女，而且還是個品行不端正的孩子。

  老章家坐滿了一屋子，蔣文英跟薛愛蓮就占了兩個座。她不慫，把老章家的人當菜園子裏種的白菜，逮著誰就罵。

  薛愛蓮好不容易才搶著個機會開口。

  芽芽是不是章月嫻和淩波的孩子，她能不知道？

  章家大姐猶猶豫豫，“聽安安說，那孩子不太乖？”

  蔣文英凶神惡煞的拍桌子站起來，“那孩子打小不管怎麽淘氣，我都沒舍得真的朝她屁股打下去，今兒不是讓你們認芽芽，而是把話撂下了，我命就押這了，誰敢欺負我閨女，沒完！”

  忽的，櫃子上一張相片應聲倒地，撿起來一瞧是老章家一張全家福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