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徽州(一)
作者:泱泱大明      更新:2021-10-15 09:00      字數:2337
  或依山勢、或傍水而居的一個個村落,重簷飛角的門樓,高低錯落的五疊式馬頭牆,到徽州了,朱亨嘉很激動!

  真的激動!穿越前,他就是徽州人;穿越後,老朱家祖墳也在安徽鳳陽。

  徽州,徽州,監國靖王回鄉了。

  想起後世的爹娘,他想哭,但是身為十七萬大軍的統帥,可萬萬哭不得,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小心行軍,不得踐踏了百姓莊稼”。

  又見漢官威儀,徽州父老喜極而泣,不論男女老幼、貧富貴賤,皆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有錢人家,請了戲班,沿路唱起了目連戲、儺戲、傀儡戲、跳鍾馗;沒錢人家,幹脆親自唱起了徽州民歌,為王師鼓勁。

  這地方民風保守,徽州男人出外經商,女眷們無事不出門,在家帶娃、做著女紅。高高厚厚的馬頭牆,不僅能防火,也防著紅杏出牆。

  可是,這幾日,大軍沿途所經,居然見到了不少女眷,一些開明的徽州男人帶著自己的妻妾,唱著民歌,以迎王師。

  “茅花青青呀,葛筋金黃黃。打雙新草鞋,雉哥快穿上。箬皮青青呀,竹篾金黃黃。打頂新箬笠,雉哥也戴上。麥苗青青呀,油菜金黃黃;出門雉哥哥,畀妹記心上??”

  一路之上,到處可聽見高亢、明亮、甜美、純淨的徽州民歌。

  大學士何吾騶見多識廣,又好賣弄,跟朱亨嘉介紹起了徽州民歌,“監國,這徽州民歌又稱‘哈哈腔’,唱起來氣息流暢、熱情奔放,尤其唱到最後,典調翻倍延長,別有一番韻味。實在是風格獨特、回味無窮啊!”

  朱亨嘉心裏一嘻,心道:咱就是徽州人,還需要汝給咱介紹這“哈哈腔”?嘴上卻將何吾騶誇了一頓:“何卿真是學識淵博,孤受教了!”

  “一送郎,送到枕頭邊。拍拍枕頭睡睡添。二送郎,送到床前麵。拍拍床梃坐坐添。三送郎,送到檻闥(窗戶)邊。開開檻闥看青天;有風有雨快快落,留我郎哥歇夜添??十送郎,送到渡船頭。叫一聲:撐船哥,搖櫓哥,幫我家哥哥撐得穩掇掇。(船工唱)我撐船撐得多,不曾看著爾(你)嗯(這)個嫂娘屁哩屁哩嗦”。

  朱亨嘉正和何吾騶說著話,忽見一個船工打扮的漢子和一個徽州小娘子唱起了《十送郞》。

  最後一句“不曾看著爾嗯個嫂娘屁哩屁哩嗦”將監國靖王逗笑了,既然已經穿越到了這裏,那就接受時代賦予自己的使命,殺出個天下太明,讓百姓安居樂業!

  明軍副先鋒李來亨接過了一籃熟雞蛋,他本不想接,白發蒼蒼的老太公扯著他的戰袍,硬要塞給他。

  接過籃子,李來亨眼眶一紅,將雞蛋分給部下,吼道:“將士們,吃了徽州父老的雞蛋,上了戰場,可不許慫。給老子狠狠地打!”

  ??

  洪承疇趕到了徽州府治歙縣。這地方不僅產徽墨、歙硯,還是徽商、徽菜和京劇的發源地,不過洪經略卻沒有心思品味文化,剛得到消息,明軍已至徽州府太白鎮,逼近婺源縣城了。

  這個仗怎麽打,得趕緊部署。他想直接發號施令,可惜不行,上麵還有一個婆婆:新任的定南大將軍、多羅簡郡王濟度。

  愛新覺羅·濟度今年十九歲,長得又白又胖,高高的個兒,以前沒打過仗。啥子?沒打過仗怎麽能做大軍統帥?人家有個好爹: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

  順治帝讓濟度當大軍統帥,除了給濟爾哈朗麵子外,還因為這濟度隻比自己大五歲,讓他去打仗,可以讓那些老滿洲們明白什麽叫有誌不在年高。別以為朕離了爾等便不行。哼哼!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順治帝沒說,以濟爾哈朗為首的一批王爺們病倒了。順治九年(1652年),大清國流年不利,折王。不是折一個,是一口氣折了四個。曆史上這一年,巽親王滿達海、順承郡王勒克德渾、端重親王博洛、多羅謙郡王瓦克達先後病死。現在,這一批老資格的王爺們都在病床上躺著呢。

  順治帝沒法子,隻得重用濟度、多尼、羅托等年輕一代。當然,他也不傻,這可是決定國運的大戰。為了防止濟度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又給他配了一個副帥:五十歲的固山貝子愛新覺羅·吳達海。吳達海是努爾哈赤之弟穆爾哈齊第四子,追隨太祖、太宗南征北戰的老將,和濟爾哈朗、巴布泰同一輩的人物。

  洪承疇很悲哀。徽州府清軍現有十一萬之眾,他的部下人數最多,有六萬人;然後是濟度、吳達海的兩萬滿蒙八旗,張勇的兩萬甘陝綠營,徽州總兵李仲興的一萬徽州綠營。兵馬最多,主帥卻不是他,掛著個五省經略的職,卻隻能當小毛孩子濟度的參謀。

  沒法子,滿漢有別,十一萬大軍的統帥,必須是滿人。

  洪承疇來見濟度,正好濟度也想見他。大帳內,固山貝子吳達海、固山額真噶達渾、甘肅總兵張勇、標營提督李本深等大將濟濟一堂。

  一見洪承疇,濟度滿臉堆笑,南下前,順治帝千叮萬囑,到了江南,要多聽聽五省經略洪承疇的意見,這個人可是咱大清的寶。

  “洪經略,徽州總兵李仲興欲在婺源阻擊明軍,汝意下如何?”

  洪承疇大驚:“大將軍,婺源一帶雖然多山,但縣城卻建在婺水以西較為平坦處,不利於防守。朝廷正在征調關外滿蒙八旗,眼下最缺的便是時間。予以為可以放棄婺源,擇徽州最險處,設三道防線而守。其一、率山、白嶽山(齊雲山)、率水、浙溪一線;其二、武亭山、林曆山、吉陽水一線;其三、黃山、新安江一線。若每道防線遲滯明軍一、兩個月,必能堅持到朝廷援軍到來”。

  固山額真納喇·噶達渾大怒,前一陣子聽說他的族親納喇·蘇克薩哈在福州陣亡了,急著替親戚報仇,大吼道:“不戰而退,豈不傷士氣?末將願領兵去婺源助李仲興抵擋明軍”。

  濟度慌了神,他年輕沒經驗,不知道聽誰的好,求救似的望著吳達海。

  吳達海跟隨多鐸南征過,然後便被調去打蒙古人和薑瓖。他印象中的南明軍隊皆是不堪一擊的弱軍,雖然聽說這個監國靖王的軍隊比其他南明軍隊厲害,畢竟沒有直觀印象。

  他想打一仗試探一下明軍的戰力,作為身經百戰的大將,作戰之前先將退路留好。

  “大將軍,末將以為您可以領大軍在洪經略說的率山、白嶽山(齊雲山)、率水、浙溪一帶據險而守。末將和噶達渾、高萬裏、張鵬程將軍駐於婺源西北的嚴田鎮,和婺源成犄角之勢。能戰便戰,不能戰則退往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