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壇酒釀醉上心頭，辛環欲上層樓尋自己的愛姬，奈何樓上樓下都有值守的兵衛。也不知道楚仙兒怎麽樣了，打八角釘時有沒有過分傷害到她，天樞子有沒有用刑、有沒有騷擾...此時此刻他最大的念想就是再攬楚仙兒於懷中，想著也就昏昏睡了。

  ??夜半三更，辛環的酒方才醒了，隱約感覺有人影在囚室裏晃動，於是開口問：“辛某已然束手，來客何必鬼鬼祟祟？”

  ??“辛天君勿驚，是我。”

  ??“你？你是？”

  ??“是我。”一個人白衣少年郎，披發赤足走到辛環麵前。他便是東華台的鍾靈。

  ??辛環看清道：“原來是你，現如今我也與你一般，困在這東華台了。你來做甚？”

  ??“來陪陪天君你罷！”鍾靈道“辛天君，雖不知發生了甚麽事，但這十幾年我也目睹了雷部的變化，自從大半年前北極率軍入駐便知道雷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辛環起身，難得遇見說話的人兒，於是掌了明燈與鍾靈夜話，同時也給他講述了雷部近年來的變故遭遇。

  ??鍾靈於是感歎，偌大的雷部、無上的天尊竟也淪落到這般田地，自己一介孤魂野鬼竟然還安享著東華台這一方寧靜的天地。鍾靈又問：“那樓上的姑娘是誰？”

  ??“她叫楚仙兒，與我是知己，前些日因戲弄了好色的天樞子以致我們被關在此。”辛環問，“她還好嗎？”

  ??鍾靈點點頭，他隻是個渺小的鬼仙既拔不出天機八角釘，又無法破除東華台的禁製故而也幫不上辛環甚麽。“楚姑娘尚好，除了和天君你一樣被鎖了琵琶骨以外也沒遭格外的罪，隻是她經常在晚間喚你名字。”

  ??“嗯。我也十分想念她。”

  ??鍾靈笑道：“或許我可以幫幫天君你。”鍾靈雖然被困於華台，但在華台內還是來去自如的，另有幾分法力的他完全可以從窗戶送辛環爬上二樓，與楚仙兒會麵。鍾靈日思夜想著西華台的鼓靈所以不忍見人相思之苦，當年辛環曾放他出去過一次，今日算是報恩。

  ??陶容獨自回到居處，一想到辛環所受楚囚之辱就不忍彈淚。路上又遇見了柏禮攙扶著張紹才從院司回來，忙拭淚。

  ??“老張，傷勢還未好嗎？”

  ??前些日張紹因頂撞了天樞子幾句，當即被打了二十大板，被雷鞭抽得皮開肉綻，虧這幾日用藥才下得路。

  ??“四哥，好些了，就是有時候挺不起腰。”

  ??“老柏，好生照料著，丹藥不夠就讓老劉煉一些。”

  ??柏禮道：“說了，教多煉些存著，反正以後用得著。”

  ??“四哥院司有兄弟頂班，我先回居處躺一會兒，你也休息一會兒罷，忙了十幾日了。”張紹道。

  ??“嗯，好。”陶容將自己鎖在臥房內一整日，他想明白了這個雷部已經沒有再堅守下去的必要了，從前他們就認為天尊、皓翁在哪裏雷部就在哪裏，現在他們都不在了大哥、三哥也不在了，死了十個兄弟他們對天庭早已仁至義盡。既然當年是從黃花山草寇封神，現如今索性棄了這糟心的神位，救出二哥逃下凡去，哪怕是占山為王做個流寇妖精也比當這受氣的鳥神強千百倍。

  ??說幹就幹。陶容次日洗麵戴冠，抖擻精神暗地裏知會各院司雷神，各雷神聽後無比歡欣附議，於是約定在月末收拾妥當一起跑路下界。陶容讓袁角再分別知會風雨電三司、各殿守以及存餘天雷神軍兄弟願意一同下界的同在月末匯合於南天門口；又讓趙江模仿天樞子筆記偽造一份公務文書，用以瞞騙把守南天門的北極四聖，若騙不過就衝出去；然後讓餘下雷神在月末子時一起去東華台救出辛環。

  ??這幾日雷神們神神秘秘，交頭接耳，引起了律令揣測，陶容到底是害怕律令告密所以沒告訴他，今日已經是二十八距離月末行事還有三天。

  ??“老劉，前幾天陶容來三清殿祭拜和你說了半晌，他說了個甚？”律令在雷霆殿碰見劉霖隨隨口這麽一問。

  ??劉霖低眉順眼躲閃語氣道：“沒...沒甚，就念了念故人。”

  ??“嗯。那沒甚，你先忙罷。”律令見劉霖麵目料定最近有事要發生。

  ??晚上律令回到居處，滿腦子想的都是最近雷神們的異樣，於是又出門往雨司去了。

  ??趙萱才歇了公務，回住處燒水洗澡說實話以趙萱的姿色不可能不致天樞子垂涎，隻是她師父屏翳是上古神君天樞子不敢招惹。

  ??沐浴更衣後趙萱坐在書房觀書，門外律令站了許久方才出聲：“趙司君，請問此刻方便否？”

  ??“是律法司嗎？我睡了...”趙萱想見他，但又對他獻媚天樞子而耿耿於懷。

  ??律令無奈笑了笑，“哦，那司君早些歇息。”

  ??“律...律大哥！”趙萱起身走到門後，“我說，我正欲睡了...”趙萱打開門，一個小姑娘如何忍得住見自己的心上人。

  ??律令不似他人那般巧舌，一看見趙萱紅潤的臉兒便也將他自己臉染紅了。“可以...進去坐坐嗎？”

  ??“可以。”趙萱收拾幹淨書案，奉了素茶，才敢問律令，“律大哥，你來做甚？”

  ??律令直言道：“這幾日，這幾日雷司那裏是否有什麽事要發生？陶容他們是不是在密謀著甚麽？”

  ??趙萱遮遮掩掩，“沒什麽，他們能有什麽事情，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嗯？趙萱，不要騙我，你知道現在雷部經不起折騰了。”

  ??“是你經不起折騰了罷？”趙萱質問的語氣，“所以你改換門楣，邀寵於他，甘心...甘心俯首在貪狼麵前當一條走狗嗎？”

  ??“你也這樣子看待嗎？”

  ??“難道不是？我看你和他們就隻差稱兄道弟了。”

  ??律令搖搖頭，他不想解釋，偽裝已然很累了，多餘的解釋隻會更累。

  ??見律令不語，趙萱自暗是不是自己言辭過於傷害了，然後又溫柔道：“律大哥，你告訴我，隻要你告訴我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子，就行了。”

  ??律令看著趙萱的眼睛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子。”

  ??“好。”趙萱衝上去一把抱住律令，她選擇相信，相信律令的隱忍、相信律令是在承接聞仲、皓翁傳下來的責任，千辛萬苦地維持著雷部。趙萱將頭貼在律令胸膛上道：“我相信你。律大哥，三日後我們一起走，永遠離開這裏好不好？”

  ??“三日後？走？”律令不解。

  ??趙萱解釋道：“三日後月末子時，陶容率眾救出辛二哥，然後所有雷神和願意離開雷部的人一起下界，我們一起結鄰為伴尋一個世外桃源過上無拘無束的生活。”

  ??“你們要離職下界，放棄神位？”

  ??“嗯。是我們。”

  ??律令驚道：“擅離職守下界如同叛逃，會被視為離經叛道遭清剿的。況且放棄了神位就成妖精了...”

  ??“不管了...”趙萱深情款款望著律令，“我們都不管了，神仙也好、妖精也罷都不想再呆在天庭了。”

  ??律令沉默，這太可怕了，幾十上百神仙逃下界去，不可謂不是道家的悲哀。

  ??“律大哥，跟我們一起走好嗎？你難道還留戀你的神位嗎？你難道想和那群無恥之徒一輩子為伍嗎？”

  ??律令搖頭，如果真是這樣子，雷部就沒了，“難道我們真的隻有選擇...選擇放棄她了嗎？雷部？”

  ??“嗯。”趙萱肯定地點點頭。

  ??律令沉思，坐在椅上額頭不住冒出微汗，盞茶功夫他的腦海湖海翻騰，想了很多，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終於他拉著趙萱的手問道：“具細是如何安排的？”

  ??趙萱笑了，興奮地對律令說：“大後天子時我們先到山門等候，等陶容救出辛環，一同持偽造的下界文書趕往南天門。”

  ??“沒有雷雲縱，隻怕甩不開追兵。”律令擔心道。的確，在雷界山中還有兩萬大軍駐紮，到時候消息封鎖不緊傳到南天門，前堵後追就麻煩了。

  ??“沒辦了，到時候隻有見機行事。”

  ??律令突然想起甚麽來，“衝南天門關卡太冒險。對了，你知道辛環紅顏楚仙兒姑娘吧？”

  ??“知道，怎的？”

  ??“她有一件法器是她師父介睚的看家法寶名曰‘九黎青玉扇’，那東西可以直接繞過南天門，比昆侖鏡還厲害。當時收繳上來交到北極就在天樞子的武德殿武庫中，可否等我想辦法從他手裏騙過來，然後我們再走？”

  ??“來不及了，你也知道他們不相信你，也不願意再多等一日了。”趙萱答道。

  ??律令也明白，陶容他們已經被壓迫太久了，不會再等，就算是大鬧天宮也要逃出這天宮囚籠。“對了趙萱，雷部大基下不是有根通天玄雷柱嗎？打斷它就可以觸動雷界山自動防禦禁製，到時我們將其打斷觸發高階防禦結界，將北極大軍全部關在山中，一來可以封鎖消息，二來為我們逃脫贏得時間。”

  ??趙萱佩服律令道，怎麽他們就沒想到可以用雷部防禦結界來反困北極的大軍。“律大哥，還是你聰明，明日我就將此告知陶容，就你我二人前去大基下麵，到時候陶容他們以雷火為號，我們一起打斷通天玄雷柱。”

  ??“好，到時候我們就在大基下會麵，然後一起到山門與陶容他們匯合！”律令也不管了，這世道沒必要再去操心了，走就走大不了再當一輩子孤魂野鬼，“去他娘的天庭，老子不幹了！”

  ??趙萱興奮地抱著律令，律令也緊緊抱著趙萱，這一晚是他最辛福的一晚，是他最不拘束的一晚，以至於他和趙萱終於超越道家的戒律，感受到了凡人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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